南薰(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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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墨承却在此时趁虚而入,率军从复荣方向杀入凌霄。狼骨身先士卒,守城将士军心已然涣散,被轻松豁出一道口子,眼看着前后夹击,生路已绝。

“已经退无可退了,父王。”久和脸上少见地露出堪称坚毅的表情,毅然决然站起身来,“我先送您离开,再和七哥一起赴死。”

“十四···”饶是冰帝素来觉得久和心思重,这一刻也不免老泪纵横,已是生死绝境,久和他竟然放弃了临阵脱逃,还打算把求生的唯一希望用在自己身上,毫不犹豫。这份忠诚和情感是冰帝最为欣赏,又最为渴望的。

慕容久和没有给冰帝拒绝的机会,他双手放在冰帝双肩,驱动天赋,紧闭着双眼,声线略有泣声:“父王,再会了,皑冬万岁。”

冰脉相结,冰帝瞬间被冰封在巨大的冰块里。冰帝愣愣地跌坐在冰块内部,外部的一切都变得模糊,最后被隔绝。

十四的天赋很少被动用,名为【冰转之术】。可以将人或物体用冰块封起来,瞬间转移到提前做好的冰块里。应该说无论进攻还是撤退都是很强的天赋,但缺陷是施术过程很容易被打断,一旦被干扰就会失效。且传送一个人走就已经耗费全部的灵力,一天之内绝不可能使用两次。

也就是说,送走了冰帝,凌霄城里再也无人可以走脱。

炎帝终于在此时攻破了凌霄城,他在天权护卫下踏上城楼,居高临下看着慕容久和,笑道:“十四皇子,夺储可还顺利?”

“托您的福,九哥已与父皇有隙。”久和挥手示意左右放弃抵抗,“七哥已然力竭,南荣尊尚未醒转,都在城中。按照此前约定,我只带亲卫走。”

“我多死了一个儿子啊。”炎帝看了看被拦中截断的宇文长庚,脸上不动声色,“你看这怎么算?”

久和感受到了形势的不妙,沉着道:“我一个人走,不带一人一马。”

“你走不了了!”

白墨承带着狼骨、白花翎、言珏从后城方向走来,白墨承身着白银锻铠,头系孝带,手握白月长剑,指着慕容久和就骂:“黄口小儿,胆敢叛国,谋害先父,此处就是你的死地,我今日就要为先父讨回公道!”

久和灵力耗尽势单力薄,他转头把希望寄托在炎帝身上。但老谋深算的炎帝只是嗤笑,委婉地说:“是约定好了,炼野帮你灭了鲛人,你帮炼野拿下凌霄。炼野自然不会为难你。但你们之间的私事,我们也不便插手。”

十四心底暗骂老不死的,又苦于身边没带什么得力人手,带的这队烈山铁骑本就有舍弃给炎帝的打算,自然没有精锐高手在内。

“白老非我所害。”十四此时也只能硬着头皮直面白家众人,瞥见狼骨拧得咔咔作响的指节,强压住了内心的波澜,努力看上去真诚友善。

“南荣尊已经说得很明白,当时军中也不过只有你慕容久和一位殿下。”白墨承不买他的帐,步步紧逼,“有能力调动烈骑设计先父,又联合长孙恭宇和南荣尊瞒天过海的,不就是想争储的你吗?如今事情败露,十四殿下还有什么好说?”

白家上下群情激愤,连言珏回想起白老一生忠肝义胆,都觉得眼前装腔作势的久和该死。

“是长孙丞相的主意······他想要白将军曾执掌的兵权······”慕容久和百口莫辩,被他舍弃的南荣尊到最后还是坑了他,雍也昏迷不醒,看来今日注定是要命丧于此。他稍加权衡,索性一咬牙道,“你若是一心要为白老报仇,杀了我与南荣尊也算解恨。可你一生都不会有机会向长孙恭宇复仇,北方半境即使皆入你手,你也绝无可能入主凤凰城。”

“凌霄一破,凰城在望,何谓绝无可能?”白墨承认为他临死仍在虚张声势,“我北越精锐不输冰骑,骁将幕僚互为臂膀,何惧长孙家!”

久和特意看了一眼白花翎,才道:“白大小姐可曾记得与你齐名的长孙丞相孙女敏兰?此女极富才名,据传书画双绝,常有千金难求一字,寥寥数笔令凤凰于飞之事。慕容影年幼时绘术奇差,她偶有点拨就令其展露【藏兵画甲】。”

果如久和所料,白花翎自视甚高,在凰都时就听不得别人对敏兰称道,闲言碎语间还常常拿她比较,说她空有美貌,却是无才。此时听得旧事重提,不由得怒火中烧,冷声道:“记得。”

“此女近来献策,挖通天渠引水横断南北,以拒北越炼野。”久和的话令炎帝与言珏都有些闻之色变,“北越军民从未涉水,而皑冬天赋大都与水有关,只要天渠广阔,无论乘舟搭桥,白家与炼野再也难近凤凰半步。”

“纵然失去北方半境,但保住了皇城以南。”言珏也为之感叹,“一劳永逸,就好像失去了【结界】,就自己再造出皑冬的第二道屏障。”

白墨承一听有些坐不住了:“灵渠修到何种地步了?”

“冰帝不愿放弃北境,最起码要等到七哥撤回灵渠以南,故水道开掘尚未完成。”久和还特意回头看了一眼炎帝的阴沉的表情,“若凌霄一失势必下令日夜赶工,在北越与炼野大军压境之前,恐怕灵渠已不可轻渡。”

“你能做什么?”炎帝有种被戏弄却又不能发作的怒气,十四居然留有后手,如果进不了凤凰城,这旷日持久的远征对炼野来说可以说是颗粒无收。长庚因此而死,他接受不了这样的结果。

“我可以在灵渠修筑上动手脚,留出缺口让两军通过,负责修筑的烈山铁骑有我麾下的人。”久和揭开底牌,他知道对于野心大于孝心的白墨承和骑虎难下的炎帝来说,这是不容拒绝的筹码。

“条件?”炎帝对久和已缺乏信任,这个陷害兄长只为夺储的年轻皇子,显然不是会让皑冬灭国的傻子。

“白家拿走长孙家上下及财产兵马,回北越做北越王。炼野杀死冰帝,分兵掌握皑冬与乌垣接壤的轩麟城,然后回焚河,由我来做新的冰帝。”

白墨承笑了,言珏却没有,没有人会在垂成之际恪守承诺,这点久和自己也应该清楚。但他似乎很自信北越和炼野进入凤凰城血洗之后一定会退兵,言珏一时之间想不到能有什么理由。

“若是能拿下始作俑者,你也算是将功折罪。”白墨承疯了一样大笑,狼骨不忿却也不敢抗命,眼神像要把久和吃得骨头都不剩。

“看来你可以走了。”炎帝开始对久和另眼相看,语气也冷淡不少。

“多谢。”

没走出两步,天权突然从旁边抬手拦住他的去路,白花翎此时也走到他面前来,眼中满是怨毒的笑容,手掌覆盖在久和的额头,久和不敢妄动。

“若是灵渠一事你有半点欺瞒,总不能让大家都冒险。”白墨承笑声未绝,“我姐姐可以给你脑子里种个种子,若是她想,就可以让你变成无意识的痴呆傻子,这可远比杀死你要来得痛苦。”

天权也拍了拍久和的肩膀,他的能力久和早就见过,体温在天权触碰的瞬间产生了些许不自然的波动,久和自然知道自己已经变成了天权随时能点燃的炸弹。

“如此一来万无一失,就麻烦十四殿下多费心了。”炎帝枯槁的手指捏着胡须的边缘,眼睛都眯了起来,笑容不善。

久和虽然心气郁结,却也只能吃哑巴亏。愤然拂袖而去,留下的烈山铁骑面面相觑,被炎帝招招手就让部下全都杀了。

“接下来就简单了。”白墨承拍拍手表示很满意,“那就按照约定,【皑冬的结界】归你,凌霄城和南荣尊归我。”

“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天权的面容像是狼在看不知天高地厚的鬣狗狂吠,他手心隐隐泛着红,“就凭你北越这点兵马,也配和炼野谈条件?”

“殿下这是要毁约?”言珏似乎早有预料,此刻出言暗讽炎帝不守信用,“北越可以不要凌霄和南荣尊,但炼野再一路南下,皑冬军民势必宁死不降。北越虽势小,处处相碍,想必炼野也守不住北方这几座已经占据的城池。”

“先生之名,威震炼野。”炎帝一笑了之,“此中虚实先生早已知晓,无论是皑冬的结界还是将军,连同这几座皑冬的城,我占来何用?”

言珏终也是一惊:“你要把它们都,毁了。”

“烧掉就好,留着碍事。”天权已经指挥手下开始在城内各处点火,要将凌霄化为灰烬。城中守着雍和南荣尊的仆从也被火海围在阁楼中,天权想让残余的守军以及城中百姓都死在这熊熊业火之中,省却了许多麻烦。

“堂堂炎帝,竟也言而无信。”白墨承倒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耸耸肩晃荡几步拍了拍狼骨的肩,“好在我们也没指望炼野不是。”

“做人还得靠自己,这是家父从小的教诲。”

炎帝嗤之以鼻:“哼,黄口小儿,怎么,想在此地和炼野亲卫动手?”

“北越自然还赢不了炼野亲卫,毕竟炼野身经百战,最是嗜血骁勇。”白墨承摇摇手指,“不过北越最善千里奔袭,我的亲军由我亲妹妹晴雀率领已去向焚河,去替您守一守年幼的太子殿下,以绝后顾之忧。”

“敢翻燕胥岭,你好大的胆子!”天权正要杀白墨承泄愤,炎帝招了招手让他候着。

言珏沉默了,他当然清楚晴雀压根没回北越,更别说带兵越过燕胥岭了。白墨承这一招信口雌黄空穴来风虽然拙劣,但他胜在表现得波澜不惊,那副胜券在握的得意嘴脸,倒还有几分说服力。

炎帝诡谲阴狠的目光和白墨承事不关己的笑容对视了片刻,终究还是宁可信其有。炎帝冷冷开口:“你即刻下令退兵,凌霄和南荣尊给你。”

“早这样不就好了?”白墨承小人得志,装模作样取了纸笔写了密信,又放了只信鸽。炎帝纵然将信将疑,但也不能再说什么,只是暗暗瞪了一眼天权,示意让他派人回援焚河,一旦确认焚河危机解除,再宰了这白家的小鬼。

炼野撤出城之后,白墨承面前接到急报,城中阁楼遇袭,有人杀了数名守卫,将南荣尊和慕容雍劫走了。火海势大,混乱中竟无人能阻拦。

“是炼野?”花翎怨毒的眼神写满傲慢,似乎想要出兵去追杀炼野众人。

“不太可能,炎帝虽然狡诈阴翳,也不敢拿焚河冒险。”言珏轻轻用手顶住下颚,“有什么痕迹?”

“并无痕迹,守卫身上的伤口齐整划一,似乎都来不及发出警报就已被杀害,周遭驻军忙着搜刮城中百姓,一时无人察觉到异常。”

“守卫死了多久了?”言珏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忙问。

“据血液凝固情况来看,恐怕至少有半个时辰。”

“还来得及,给我追!”白墨承亲自上马,眉峰如剑,“胆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无论何人都得死。”

“追不上的。”言珏拽住了缰绳,拦下愤怒的白墨承。“来去如风,利落干脆地劫走了两人还没有惊动满城遍布的守军,是司徒家的人。”

“来救皑冬的?”白墨承顿时有些泄气,松开了勒着马的手,“以先生之见,来的是谁?”

“乌垣最是谨慎,庆忌年少又颇具储君之势,长留和不周是风帝左膀右臂,必不会来得这么快。”言珏脸上露出犹疑之色,“来的应该是司徒慕远,或者是司徒乐游。”

白花翎在旁边惊声道:“穿风箭士司徒慕远和日行千里的司徒乐游?他们要是都来了,皑冬恐怕会反攻北越,要是炼野撤军我们可就麻烦了。”

“别大惊小怪的,也不过是两个乌桓皇子而已。”白墨承嫌恶地皱了皱眉,“何况,也未必都来,乌垣若是聪明,此时应该会派一队人马进龙息谷才对。”

言珏刚才正是在思索这个问题,风帝近年来不再保持中立,大胆与皑冬商议联姻,恐怕早有图谋。焚河空虚,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难说他会不会派个儿子试试炎帝的虚实。

“那我们也不能坐以待毙。”花翎不服气地歪了歪嘴角,两姐弟显然没有看上去相处和睦,“现在皑冬的将军和结界都没死,若炎帝撤军回防,皑冬和乌垣专心对付我们,你这北越王算是当到头了。”

“我北越也不是泛泛之辈,少在那杞人忧天。”白墨承自视甚高,掉转马头就从军中让出的一条道踱了出去。

花翎则是望着言珏,眼睛里有了些别的东西。

“先生,”白花翎温声细语吞吐在言珏耳边,听着如蛇吐信一般令人生寒,“要不我们弃了这个傻子,去炎帝那边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