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拾兰恨(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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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铿无言。他的心中藏着太多的无奈,可他知道,没有比此举更佳的解决方案,没有比此刻更优的时机,也没有比拾兰更合适的人选。奈何拾兰心中,却不是情愿的,没有女孩会心甘情愿地答应。就像若干年前,荎玢跪在父主荎骁的大殿前,甚至要以死抗婚。
萧铿站起身,同时也将拾兰拉起来:“孩子,我带你去个地方。”
拾兰诧异地看着他的背影,脚步随着目光跟了上去。
瑰里这边更是忐忑。她担心拾兰会将此事闹到伯父面前,再说此言是出于自己之口,麻烦便大了。她一路后悔着,心中愈发浮现着她最不想看到的画面。
这种境遇,唯有长青馆可以让她排解心中之苦。
长青馆今日更是沸沸扬扬,瑰里踮足而闻,无奈人群的叫嚷声太大,里面辩论的士子她竟是连个人头也看不到。她心中愈发焦急,看到前方有人挪开,便趁机挤进了空隙,震惊地看到人群中央正参与讨论的,不是别人,正是管隅里。
管隅里对面的士子笑着发问:“大京的新鲜事可真是不少啊,上日郎君同我提起辅国令府近来的风波,倒不如郎君再说两句,令我们所有人都听听。”
人群立刻沸腾了,不断叫嚷着令他再说两句。瑰里被这嘈杂的声音搅得心烦意乱,只是紧紧盯着管隅里,倒是想看看他要说什么。
这种众星捧月的感觉,自家族没落以来管隅里未曾再感受过。既然人群的目光已经汇聚到自己身上,他无论如何也得说两句。管隅里说道:“卫伯子是先前大京内外公认的辅国令世子,可坊间一直有传闻言他体弱多病。早些年便有人猜测到今日的情势,说卫仲子才是日后的辅国令。”
有人叫道:“说不定,辅国令之位要让给别的支系了!”
又有人补充道:“前几年市井间一直在说辅国令二郎君品行不端,娶了嫡长公主、让公主都对他死心塌地了仍不满足,还跟别的女人不清不楚。”
还有人道:“是嘛?看来那个卫三郎君,未来也不是什么好人呀。”
一股怒气欲要趋势着瑰里冲上去,甚至是将那个出言不逊的人揍上一顿。可考虑到身份的原因,她不得不将怒火压制下去。不料管隅里的一句话彻底耗尽了她的最后一丝理智:“那卫三郎君在西疆待了三年回来,就觉得自己是什么厉害人物了呢!还不是被主上发配的。”
只见人群中忽然冲出一个少女,一把揪住管隅里的胳膊将他向外拽:“你给我出来!”
人群让开一条道路,管隅里呆呆地没有反应过来。他是怎么也没有想到,瑰里,这个自己喜欢的女孩,会如此恰好地出现在自己面前,以如此的方式让自己颜面扫地。
管隅里离开视线的那一刹那,人群瞬间炸开锅了。有的是嘲笑,有的是猜测。先前将问题抛给管隅里的士子见此景象,只是微微勾唇,不需多言。
瑰里将管隅里一路拉到人少的地方才停下来,指着他骂道:“你被人利用了你知不知道?”
管隅里诧异。
瑰里双手环在胸前,白了他一眼:“长青馆虽一向言论自由,可你如今的行为和传谣言有什么两样?你是穿着便衣来着了,可你怎么知道对方不了解你的身份?”
她想到管隅里方才中伤卫骝的行为,气急推了他一把:“还有,卫三郎君怎么你了?你凭什么说他坏话?”
一提到卫骝,瑰里就完全变成了小女孩。她眼里容不得别人在她面前说他的一点不好,哪怕是一点。
瑰里连着三次的问话,瞬间让管隅里接不上话来。瑰里的出现本就让他倍显尴尬,她接连的指责更让他窘迫不安。
坏了在瑰里心中的形象,可就是最不值当的事情了。可管隅里又自嘲地想,瑰里如此痴情于卫骝,自己维护形象又有什么用呢……
想到上次和定南相遇,他说卫骝是她的“郎君”。那一刻他虽是充满着不理解,可转念一想,那卫骝是辅国令的嫡子,将来不是做侯就是做将军,瑰里嫁给他会是荣华一生的上等夫人;可自己身后的管氏早已没落,自己什么也给不了瑰里。
每每提到家族,都是管隅里最痛心疾首的时候。而瑰里,定是看上了卫骝的出身才选择跟随他的。
管隅里神色黯淡:“你,喜欢他?”
瑰里环着双手,柳眉一挑,似是故意地重重点头,看着管隅里一言不发。
少年之时,一方的情思即便再隐秘,另一方也绝不会察觉不出来。瑰里自小观察阿姊母亲的神色,这管隅里的心思她又如何猜不透。可她永远只喜欢卫骝。
管隅里自嘲地轻轻点头,心里想着,也不必强人所难、将自己的真实想法告诉她了。他虽不喜欢卫骝,却也不屑在这种事情上挑拨离间,显得自己品性低劣。
管隅里转身离开,瑰里却觉得自己方才像是伤他不浅,心里也颇是难受。解释的话已经到了嘴边,被她硬生生收了回去,只得注视着管隅里头也不回远去的背影。
瑰里仿佛受到了极大的打击,恋人和朋友,真的不能两全吗?
拾兰被萧铿带着,来到了大京北郊。
这里潦水尽而寒潭清,烟光凝而暮山紫。君王一行人长长的车队穿过山间,停在山脚下的一座亭台前。拾兰方才下车,便见里面的女主人速速迎出来,行过礼后满面笑意地道:“主上,这么久不见,哪阵风把你给吹来了?”
不用多说,如今敢这样和萧铿说话的人,只能是他的长姊萧氏。
拾兰完全没有想到父王会将她带来见她。
拾兰早就听说这样一位人物,应该是听母后讲的。当年启衡初始,长公主萧氏自清离开王城之事轰动大京上下,众人包括拾兰自然也是不解,在这郊外之地,没有大京中心的繁华,只有山水鱼鸟相伴。自小生于宫廷的萧大公主如何愿意来这等地方度过余生?
当萧氏的目光落在拾兰时,拾兰眼眸忽敛下来,内心些许乱了:“儿臣拾兰,见过姑母。”
萧氏从未见过拾兰,此刻一见,便觉她的眉目有七分像她的父王,甚至那种属于君主的高雅傲岸,更是不改半分地随了萧铿。萧氏在与萧铿的信中了解到发生在这个少女身上的遭遇,一场回忆席卷而来,让她亦想拉着拾兰从前叙起。
萧氏温然一笑,轻轻拉过拾兰的手:“好孩子,和姑母来屋子里坐坐。”
萧铿看着这姑侄二人走进庭院,片刻之后亦跟了进去。
拾兰同萧氏一同走上廊桥,这里虽是偏僻,可这里的楼台植木却如同王庭一般考究。萧氏头挽低髻,面上的妆不如同王族女子般浓重娇艳,身心虽离了王城,可这份韵在血脉里的端庄贵态经岁月而不减。本是无心穿着华丽宫装,可这冶丽丰姿却绝非那蒲柳般的普通妇人可以比拟的。
姑母的性情,或许便如同她的气质。拾兰暗暗开始猜测当年她决心离开王城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