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拾兰恨(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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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正一天天变暖,瑰里的心境已经比先前好了不少。阿姊在的时候,瑰里总是看到自己与她的不同,总觉得自己是如此不认命的人、而阿姊总能被一点事情所折服;近来瑰里却自嘲,她开始变得向所有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妥协,她的志向仿佛也随着阿姊的逝去而去了。

瑰里很不好受,当年看到阿姊被迫嫁给自己并不愿意嫁的萧长霖,一步走近,却步步深陷,甚至为了生下儿子不惜葬送了自己……她一直以来在强迫自己,不要变成璴里,不要让别人来悲悯自己。

想到这里,瑰里还是倔强地摇摇头:我不是阿姊,谁也别想把我变成她。

一日隅中时分,拾兰携瑰里在长廊上散步。阳光洒在楼阁、木廊、院子上,映得二人浑身暖融融的。拾兰一会在廊道中踮足起舞,一会又玩弄院中薜荔的枝叶,整个人十分悠闲自在。而瑰里却没有她这番赏景的兴致,只是笑盈盈问道:“何事让拾兰姊如此开心?”

拾兰闻言拉过瑰里的手,仿佛还沉浸在喜悦之中:“瑰妹妹,你肯定也听说了,此次骊国使者带了不少好东西来呢。有良马啊,珠宝啊,丝绸啊,什么都有,还送了不少和咱们差不多大的绝色少女来宫里做侍女……”

瑰里轻笑:“拾兰姊可是得到了不少珍宝尤物?”

拾兰激动道:“必须的,母后赐给我好多饰物胭脂,还命内司服百余绣人、染人给我制成了一套最华丽的重衣。那规制甚至足抵母后在河川祭礼时穿的长衣,我此生都没有穿过如此的长衣!”

瑰里偷笑,拾兰姊和她,仿佛她才是姐姐,而拾兰是那个喜欢和她分享一切事物的妹妹。

自湜上之盟以来,琰骊两国的关系变得愈发好。而此次骊国忽然的示好,却总令瑰里感觉些许异样。骊国此次,莫不是有求于主上?

瑰里总觉得事情并非拾兰想得那样简单,于是试探地问她:“拾兰姊可知这礼服是何时穿的?”

拾兰不以为然:“当然是重大的佳节啦,上巳节马上就要到了,我也不小了,说不定是给我出嫁的时候穿的呢。”

瑰里抿嘴笑笑:“拾兰姊莫非是遇上如意之人了?”

拾兰马上变了脸色,轻嗔道:“妹妹在说什么,我可是一国嫡公主,哪能说想嫁谁就嫁谁?”

瑰里诧异道:“阿姊不想嫁给自己真正喜欢的人吗?”

拾兰忽然正色道:“如果父王和母后允许,自然是最好的了。可当年我阿姊葛兰,父王甚至都没有问过她的意愿,便把她许给了势力如日中天的卫氏。我还不知道自己的命运会如何呢。”她或许也开始担心起了这件华服背后所蕴含的意义了。

如今三族族长之子皆有才俊者,拾兰完全可以任选其一,将来做一个尊贵的族长夫人。可瑰里却觉得西骊在此时的出现未免太过凑巧,骊王后故去多年,骊王至今未续娶,莫非就是打着大琰、打着拾兰的主意?

此前,瑰里也或多或少听说过有关拾兰嫁于骊国的流言,而如今她更是不寒而栗地一颤。

拾兰发觉瑰里的神情瞬间一冷,担忧地推推她:“妹妹怎么了?”

瑰里笑笑掩饰,不料拾兰敏锐地抓住她,盯着她的眼睛问:“妹妹,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瑰里虽然对此事没有任何切实的了解,却感到自己的直觉大概便是对的,不忍拾兰如此焦急又可怜,于是抬眼摇摇头:“阿姊,我什么都不知道,但我总有预感,西骊此次献宝的动机不纯。”

拾兰刚要惊呼,又按下声音来:“你是说这件华服是……”她不敢继续想下去,可她知道自己这个堂妹一向冷静聪明,如今形势,也不得不让她却考虑这个可能。

拾兰似是被气笑了:“我是大琰如此年轻的嫡公主,却要嫁给那风烛残年的老迈戎人为妻?鲁朵和沃只都同我们年龄相仿,鲁朵都已嫁人为妃,却要凭空再多一个继母,这可能吗?”

拾兰方才说了,自己并不是如此任性之女。可她万万没有想到,瑰里竟说自己会委身骊宫,做那骊王年轻美艳的新王后?

瑰里头一次见她如此冷的语气和面容,心中恐因自己说错话而受拾兰责罚。她看到拾兰似乎就在爆发的边缘,忽然冷汗冒了一身,再不敢言。

拾兰深吸一口气,看着她道:“瑰妹妹,你实话和我分析,我为什么要嫁到骊国?我为什么不是伯侯之妇,就像葛兰姊那样?”

瑰里多年来早已了解拾兰,她明白,拾兰此刻是确确实实想要向自己问清楚缘由。看着眼前的拾兰,在那一瞬间,她仿佛只觉得豁出去了:

“拾兰姊,正是因为葛兰姊成为了伯侯之妇,你才会和她有截然不同的安排。你们姊妹二人都是如此聪明能干,是伯父所委以重任的女儿,大琰内只需要葛兰姊,大琰外需要你。”

拾兰愣住了:“需要我?”

瑰里点点头,却是不敢多言。

实则,她知道,以如今三国形势,若要对付云贺,便不能失了骊国。骊国在一定程度上,是决定琰国和云贺鹿死谁手的最后一支箭。以拾兰的教养和才能,她完全可能在那里成为最位高权重、甚至是把控国政的女人。云贺主荎骁已经在那里布了一张网,伯父如何能坐等他收拢这张网?

伯父的意图不在对抗骊国,而是有朝一日,可以完全统一这片大地。

“我不信……”拾兰的内心已经接近崩溃,却越发觉得瑰里说得有道理。她不能这样等着父王来告诉自己,她一定要找父王问清楚!

那日仿佛是拾兰打破无忧无虑的人生的一次波澜,拾兰辞别了瑰里,就一路跑到圻殿门口。宫女侍人跪了一片,任是谁都不敢出言劝阻,就连青只古上前相劝时,都被拾兰暴躁地推开。萧铿在殿内早就听到拾兰在外面叫嚷的声音,心中虽甚是不悦,若是换了平时早就将她痛斥一顿。可如今情形不同,拾兰既要离自己远去,怕是此生再不相见,就算是让她在自己面前发一通脾气又如何。

那一刻,萧铿感到甚是对不起拾兰。此事自己虽未昭告大琰,可流言却未曾停息,她怕是已经从他人那里听说了什么。

官井鞠身迎拾兰入殿,萧铿只见拾兰面带怒意地走进来,双腿像是瘫软了一般猛地跪在自己面前,膝盖和地板碰撞发出“通”的一声,使萧铿心痛难忍。她自小要强,如今她更是要以这种方式换来自己的心疼。

拾兰也不开口,只是重重一叩。萧铿从未见过小女儿如今日失望又冷淡的神情,心中的怜爱达到了极点。他起身走到拾兰身旁,伸出手想要将她扶起,却不料她丝毫不理会自己,只是冷冷地跪着,示自己为无物。

这一刻,拾兰又像极了卫王后。

萧铿叹道:“你若心中有什么不满,直接说出来便好了。”

拾兰也不转过头去,心间像是死了一样:“看来瑰妹妹说的是真的了。”

萧铿心中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她说什么了?”

“您是会抛弃我,把我扔到那苦寒的骊国做一个不惑之年的君主的娇后,和那荎玢一样,对吗?我和葛兰姊是一个母亲的生的最亲的姐妹,命里却要不同吗?”拾兰越说越恨,竟是将瑰里的话一并带了出来,“瑰里说了,因为葛兰姊身为伯侯之妇,我才和她不可能相同。她是您最得力的女儿,而我呢?”

萧铿痛楚难忍,他坐到拾兰面前,拉着她的手让她看着自己:“拾兰,你要明白,你和葛兰是不同的,在深处就不同。这并不意味着你是不如她的,也并不是像她便是好的。葛兰像极了你们的母后,而你像我更多一些。她的那种傲气甚至是锐气是你不曾有的。但无论你们各自如何,你们都会是我最爱的女儿,我一样爱的女儿,又谈何抛弃。”

拾兰的怒意在此刻已经消减了一半。她看着萧铿的眼睛,竟发觉了父王比前些年更多的一丝苍老和憔悴,也不禁觉得自己是冲动了。

她口中嘟囔着:“父王,葛兰姊可以嫁给自己喜欢的人,一辈子不离开大京半步,永远陪着您。可您要我只身赴往那般远的地方,过着那样寄人篱下的日子。您……舍的得吗?我一直做您承欢膝下的小女儿不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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