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人无再少年（其三）（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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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ED灯组成的光幕以秒为计量变换着五彩颜色，闪的人眼皮发酸。空气中弥漫着啤酒和水果的气味，在这闭塞的空间里闷的感觉有些发酵。大屏幕上自动循环着beyond的老歌，可是已经没有人还有一丝精力站在话筒前高歌一曲，沙发上横七竖八地躺满了睡姿难看的人，一副酒醉金迷的样子。

洛彦凛是六个人里唯一还保持清醒的，他看了看蜷缩在角落里的张宇豪，素来以“最会喝酒”自居的张宇豪满身浓浓的酒味，大口打着呼噜，他是所有人里倒下最快的。

黑天鹅大酒店的班级聚餐结束后，女生们赶在末班公交前就纷纷先回家了，深夜顺风车和网约车最近经常出现针对女性的恶性事件，有很大的安全隐患。宴席厅里除了几个男生喝到生活不能自理，被叫车抬回家，剩下还清醒着的男生占领了酒店对门的网咖。

“上什么网哦，这些天网还没有上够？”张宇豪一把拽住了洛彦凛和凡义正，“去不去KTV啊，我请你们。”

张宇豪展示着音乐帝国的钻石VIP会员卡，音乐帝国是去年在天桥街新开的一家高档KTV，消费水平自然是那些话筒漏音流行歌曲更新停留在五年前的老KTV所不能比的。

凡义正是典型的天生五音不全，但是听说有土豪请客就欣然地去了。去KTV的一行人有六个人，以猴子为首都是老张那句“你不是不聪明，就是没把心思放在学习上”的标准指代对象。猴子一度想拉老张去唱歌，老张感谢了猴子的诚挚邀请后还是拒绝了，他明天还要早起去班主任值班。

张宇豪开了一个包夜的中型包厢，今晚音乐帝国做活动，钻石VIP消费达到一定数额就赠送瓜果拼盘和一件啤酒。洛彦凛是吃瓜的代表，他的体质对酒精过敏，先前集体干杯时“不慎”一口全部喝下一满杯二十年白云边后，他捂着嘴和肚子跑去洗手间吐了个精光。可是好意难却，他勉强喝了一瓶啤酒后，就坚持再也不喝第二瓶了，留下了张宇豪和猴子几个酒鬼划拳吹瓶。

猴子是最后一个倒下的，他在喝酒的方面远没有张宇豪那么耿直，每次大口吹的环节真正下肚的只有一小口。张宇豪干了七瓶直接倒下时，猴子还在慢慢地解决第四瓶。但是先前向老张敬酒积累的酒意加上包厢内密不透风的胸闷感，他也没有强撑多少时间，嚎了几首刘德华和费玉清的经典老歌后，也步入了张宇豪的后程。

洛彦凛起身出门，寻找洗手间。

音乐帝国不愧是规模最大的新建KTV，大小不等的上百间包厢迷宫般交错，如果不是这里的工作人员或者常客，没有路标指引一定会迷路。洛彦凛想让张宇豪带他去洗手间，可又不忍心把这个呼噜声掩盖音乐声的家伙弄醒，只好硬着头皮，一个人出去找。

“请问一下，洗手间在什么地方？”洛彦凛看见了出包厢右转处，有个女服务员站在路口发呆，像是在等什么人。

“向前直走，左转再右转后再直走就到了。”女服务员声音压的很低，顺手指了指某个方向。

“前左右前……妈的张土豪也不会选一个离洗手间近一点的位置……好了记住了，谢谢啊。”洛彦凛回过头向女服务员挥手致谢。他发现那个女服务员身高只比齐他的脖颈，长长的鸭舌帽遮住了大半张脸，黑色的长发飘逸的垂到了腰间，身材娇小，仿佛一个熊抱能勒断她的肋骨。

现在的KTV都招女中学生了吗？洛彦凛在心里嘀咕。

他顺着女服务员给他指定的方向一路小跑，沿途的KTV被包夜的顾客占满了，有第二天休息的年轻上班族，也有高考结束后纵情狂欢的高中毕业生。洛彦凛无暇顾及这些，继续寻找洗手间。

向前直走，左转，再右转，继续直走。

洛彦凛发现越靠近洗手间，包厢的人反而越来越少了。他原以为这种超人气KTV在暑假是不可能出现空包厢的，何况还是这样方便醉酒后出门左转就可以呕吐的地方。

所以……洗手间到底在哪里？洛彦凛按照女服务员所指引的路走到了尽头，根本没有看到卫生间的标志，只有一堵苍白的好像没有上过漆的墙。

是我走错了吗？洛彦凛回想着来时的路线，肯定是对的，他对自己的方向感充满自信。还有一种可能就是，那个女服务员给他指了错误的道路，这也可以理解，毕竟好多高考考完后的女生来这种地方打工，如果是新来的临时工，不认识这么复杂的路也很正常。通情达理的顾客更不会因为这种小事闹到前台经理那里，要求索赔。

洛彦凛左看看又看看，只有一间中型包厢亮着灯，他轻轻地敲门，想最后确认一下究竟是不是女服务员搞错了。

目光扫过包厢的房间号，他愣住了，呆滞了几秒。

000号包厢。

在他的认知里，KTV的包厢编号就和教学楼里的教室一样，按照“1”到“99”的数字排列，即使有时候包厢根据规模大小会乱序重排，但是它们的数字永远超不出这个范围。“000”这样的号码也不是不可能存在，它往往代表一种特殊，比如需要提前预订的超大厅，或者用来做宴会的时尚厅。

至少绝对不可能是一个普通的中包。

洛彦凛轻轻地推开了门。

包厢里空无一人，LED灯光幕却还在不停的闪耀，歌单里还有十几首没有唱的beyond的歌，正在播放的是《冷雨夜》。

西瓜皮和葡萄皮在桌上散落的随处都是，银盘里的瓜果只剩下了最后几小块切工不整的苹果和菠萝。空啤酒瓶和喝了一半的啤酒瓶混杂着放置，分不清哪些是属于谁的。这间中型包厢也赠送了一件啤酒，有几瓶还没有开封，歪歪斜斜地躺在酒件内。地上还躺着七八个空瓶子，好像不久前才开了一场派对。

洛彦凛准备动身离开，一个啤酒瓶滚落在了他的脚下。他突然隐隐感到了有什么不对的地方，重新观察这个人走茶凉的包厢。

整体构造、吃剩的果盘、没有喝完的啤酒、地上滚落的空瓶、还有自动循环的歌单……眼前的000号包厢和另一个包厢在意识上自动重合。

太像了……简直就是……一模一样！唯一的差别就是在000号包厢没有那几个如同躺尸般的家伙，如果那是一副静物素描，包厢里的另外五个人被“强制性”抹除了！

他感到一阵深深的寒意，这样的场景他是亲历过的！

那个如同莫比乌斯环的扭曲空间，时间停滞，无始无终。在莫比乌斯环里，城市变成了巨大的狩猎场，与外面的世界彻底隔绝，与狩猎无关的人类被全部抹除，猎物拼了命的想逃离这座扭曲的城市，却发现无论逃向何方，最终永远会聚在一个不变的交点，狩猎者在交点静静等待猎物的筋疲力竭。

难道这座城市里还隐藏着另一个高阶吸血鬼？洛彦凛从裤兜里摸出手机，右上角果然显示“无信号”。这一次的扭曲空间与前几次有很大的不同，山与城市是客观存在的东西，如果高阶吸血鬼拥有改变世界线的能力，某个空间完全发生扭曲是肯定存在的。而这一次的莫比乌斯环却是一家正在营业的KTV，它位于天桥街一栋商业大厦的顶楼。制造它的高阶吸血鬼似乎比阿斯蒙蒂斯更加“精细”，不再粗暴地扭曲整个空间，而是在这个空间内截取了一小部分进行扭曲，这更像是——专门为他而准备的。

洛彦凛心里越想越害怕，目前能确定的是他被高阶吸血鬼盯上了，或许已经盯他很久了，终于找到了能让他深陷囵唔的机会。被扭曲的KTV就是一个复杂狭小的迷宫，不像在雪夜城市里可以随时开车与怪物保持距离或者拉长战线。这种狭路相逢的战场，稍不注意就会被瞬间击杀。

洛彦凛转身推开门，走廊上的聚光灯投洒在他的脸上，刺激的他睁不开眼。他忽然发现门前不远处站着一个瘦小的身影，身影却伫立站在光源的另一侧，死死地看着他，像一团被遗忘的影子。

身影渐渐向他走过来，光与影在它的身上轮回切换，若隐若现。

“我早就该猜到是你。”洛彦凛语气沙哑地说。

女服务员摘下了鸭舌帽，扔在地上。

“好久不见，哥哥——”女孩冷冷地寒暄，“我的食物今天进化到哪一步了呢？”她歪着头，言语中透着不同于相貌的妩媚。

女孩径直地走向洛彦凛，洛彦凛只得被逼的步步后退，他向后退回到了“000”号KTV中。女孩还是没有止步的意思，他继续后退，直到身后是无路可退的墙角。

洛彦凛静静地坐下，女孩也不再紧逼了，她坐在了洛彦凛的身边，仿佛要依偎在他的怀里。

看到了女孩，洛彦凛不像先前那么慌张了。倒不是因为他有信心能从这里活着走出去，他有太多的问题想询问这个女孩。她就是一根隐形的丝线，把他和某个看不见的未来紧紧的拴在了一起，从那个公园的夜晚开始，那是一切的起点。

“哥哥不害怕我了吗？”女孩向洛彦凛坐的地方又移动了一点距离，洛彦凛的身体下意识的蜷缩，想避免与女孩直接接触，却发现他已经被堵在了死角。

“你那样谁不怕你啊，只是我现在害怕也无济于事嘛。”女孩的肌肤贴在了洛彦凛的手臂上，他竟然感到了一丝属于人类的温暖，一点也不像冷血的吸血鬼，“我说这次找我有什么事吗？塔纳托斯小姐。”

“啊，怎么连我最亲爱的哥哥也这么称呼我，这个名字一点也不浪漫哦。”女孩装作无可奈何地摇摇头，“算了，既然是哥哥，我就不计较了。”

“哥哥……你说的很简单，鬼才知道我为什么不明不白多出了两个奇怪的妹妹。”洛彦凛小声嘟囔。

“两个？”女孩听到了洛彦凛的声音，她微微地皱眉头，“原来在哥哥的心目中，还有一个地位等同于我的女孩吗？”

“啊……不是……”洛彦凛想不到女孩竟然有如此的反应，“你……不知道吗？”

洛彦凛的心里开始发麻，在一直以来的思维模式中，他总是把这个神秘的少女与梦境里的那个女孩不自觉地平等看待，甚至划上了等号。都长一双杀人般的血色瞳孔，暧昧不清的说话风格，未知的力量，还有那一抹似乎能把他剖析的一干二净的邪魅笑容。太相似了，就像同一个人格的两个不同存在形态。

“两个妹妹”只是他随口一说的。想想我一个爹妈亲生的独身男孩，有一个这样神经兮兮的“妹妹”就足够折腾了，再来一个岂不是要把人逼疯……

“我不知道。”女孩轻轻摇头。

“那我遭遇阿斯蒙蒂斯的事情你应该知道的吧，我们被不明不白地卷入了一个奇怪的地方——和现在你带我来的这间KTV差不多啦。然后我们遭到了袭击，被逼到了绝路……”洛彦凛急切地说，舌头不止一次差点打了结。

“然后呢？”女孩的语气不紧不慢，好像在听一个细水流长的陌生故事。

“然后我被卷入了一个梦境里，那个梦在一个古堡里，我遇到了另一个自称是我‘妹妹’的女孩，她说我有强大的力量，只是我自己不会驾驭。我为了逃出去，不得不把身体借给她使用了一段时间，然后……”

越说越不由得心生一颤，那时候的他，分明就是一只……怪物！

“当时我一时疏忽，没有看住哥哥，再次发现哥哥时，阿斯蒙蒂斯已经死了，而哥哥陷入了昏迷被送往了医院。这是我的失误。”女孩说，“关于哥哥说的那个女孩，我会好好调查的。不过听哥哥的叙述，她算是救了你一命，所以我也不会对她有太大的恶意。”

“但是如果我发现她再占用哥哥的身体，我会——”女孩把嘴唇轻凑到洛彦凛的耳边。

“杀了她哟。”

瞳孔瞬间充血般涌胀，体内的鲜血剧烈沸腾，嘴角的笑容扭曲而颤抖。她竭力压抑住了自己的情绪，一字一句平静如冰，听起来却像巫女被烧死前最狠毒的魔咒。

“所以说，你来找我是为了什么……我现在还是一个又怂又傻逼的死宅，远没有达到成为你的食物的标准啊。”洛彦凛举手表示我投降。

“我可没有说这次是来享用食物的呀，人家只是……很想哥哥了嘛。”女孩扭捏着身体，像是在撒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