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兄妹（其三）（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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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尔贝托酒店第30层，某总统套房。

男人的身体呈大字型在睡得下四个人的席梦思上舒坦，鼾声此起彼伏，室内的暖气设置在最适合人类深度睡眠的温度，冰冷的雨夹雪吹打在落地窗上，与熟睡的男人没有任何关系。

“滴——”卡槽的灯光突然变绿，套房的门被粗暴地拉开了，走廊里二十四小时的昏暗灯光撒在了房间里，又是一声同样的蜂鸣，第二层保护的铁链也掉了下来，黑色曼妙的身影溜进了房间。

来人不像是来偷东西的，因为自始自终来人的动静都很大，更像是要把熟睡的男人吵醒。来人顾不上提起铁链，“砰”的一声把门重重关上，噼里啪啦地打开了所有的灯。卧室、浴室、茶座、办公厅，每一处的灯光被来人调至了最大。

“凯伊斯！凯伊斯！”夏琛坐在床边用力捶打着灯光都唤不醒的男人，“别睡了！Boss紧急通话，有情况！”

“嗯……”凯伊斯眯着眼，看着坐在床边一脸急切的女孩，她穿着深黑的齐膝羽绒袄，不加保暖的肉色丝袜，黑色的高跟鞋，头发草草地扎成马尾，脸上没有化妆，“Boss的工作明天再做啦，快去休息吧，熬夜的女孩子不化妆会显老的。”

凯伊斯在半梦半醒之间说话像含着一块石头，说完就把被子盖过头顶，身体蜷缩成一团。

“去你的，你他妈才显老！”夏琛高傲的眉头拧成一团，愤怒地骂出了声，她一把掀开把凯伊斯裹成团的棉被，关上暖气，打开了……落地窗。

相差几十度的冷空气洪水般灌注到套房卧室里，温暖迷醉的暖气被凛冽的北风吹的烟消云散。

“冷冷冷冷冷冷冷冷冷——我错了夏小姐，能不能给我把窗户先关上——”凯伊斯只穿着一条灰色的内裤，赤裸着上身，一米八几的身躯抱成一团发抖，竖起的鸡皮疙瘩用肉眼也能看见。

“不行！这是你不尊重女孩的惩罚，哼！”夏琛把床头叠放整齐的衣服一件件扔在了在凯伊斯的头上，毛衣、内胆、风衣、西裤、棉裤、袜子，“还不快穿上！我可不想被当作夜袭肌肉裸男的变态。”她叉着腰站在床边，督促慌乱的凯伊斯穿上衣服。

凯伊斯把衣服一件接着一件往身上套，比起被女孩看到一丝不挂的尴尬，现在冻入骨髓的寒冷才是最可怕的。想想这个女孩也是见过他的一丝不挂的，萨内利斯海滩的夜幕烟花下，女孩穿着黑色风衣，手持银色沙漠之鹰对着他的后脑勺，纽扣下更令人喷血的红色比基尼隐约可见。

五分钟后，那个纵横欧洲名流社会的绅士约恩·凯伊斯又回来了，就是鸡窝般的头发有点乱，他斜靠在床头前与夏琛对视。“所以说boss交给了夏大小姐什么样的紧急任务呢？难道我们的洛彦凛同学怀孕了？”他揶揄地说道。

“让boss慢慢给你解释吧，我懒得说了。”夏琛把自己的手机扔给了凯伊斯，手机从她半个小时前接通到刚才的那一幕闹剧一直保持连通状态。

“‘安德烈’先生、‘西门’小姐。很抱歉打断了你们的睡眠，但是现在我们遇到了不得不起身应对的紧急事件。”生硬嘈杂的电流声从通话的另一端传来，是“犹大”的声音无误。凯伊斯立即紧张起来，让那位幕后的人惊慌的事情他还没有遇到过。

“我们捕捉到了阿斯蒙蒂斯的生命信号，它正在与伊卡瑟德交战。”“犹大”的话语总是这么简短有力，他从不喜欢说多余的废话，“地点在蓝缨中学后门的公园，直升机已经准备就绪，我需要绝对掌握伊卡瑟德与阿斯蒙蒂斯每时每刻的战况，还有那个少年洛彦凛的表现。”

“它为什么在这个时间点突然苏醒?为什么突然与伊卡瑟德交火了?我和‘西门’可是监视着伊卡瑟德每一刻的动态，他们如果有计划猎杀阿斯蒙蒂斯我们肯定会提前知情的。”凯伊斯疑惑地问。

“如果伊卡瑟德是被袭击的一方呢？”“犹大”说，“高阶吸血鬼可是用脑子思考问题的野兽，它们蛰伏在黑暗之中，窥伺着光明下的世界。它们比任何野兽都渴望鲜血，但它们却能克制自己的欲望。”

“克制住自己的欲望就是在这种时间点搞事情么，真烦人啊。”凯伊斯小声地抱怨。

“不过我也还是有一件事不明白，为什么阿斯蒙蒂斯的定位点在公园，伊卡瑟德的人凌晨时分去那种地方做什么？”夏琛说。

“是被追杀至此的吗？”凯伊斯说，“那阿斯蒙蒂斯的生命信号应该会持续一段时间，不可能以战斗状态突然出现吧，野兽在捕猎前都还要磨爪。”

“这也是我感到最为奇怪的地方，阿斯蒙蒂斯与伊卡瑟德好像从世界上凭空消失了一段时间，再次出现时，他们已经开始交火了。”夏琛说，“可是我们对阿斯蒙蒂斯以及高阶吸血鬼的了解太少了，它们对于我们就像谜一样，我们不知道它们的实力甚至潜力被隐藏了多少。”

“咳咳——”“犹大”还没有挂断通话。

“Boss想说什么，难道您以前见过真正的高阶吸血鬼吗？”夏琛拿起手机坏笑着，“我们可从未见过幕后那位雇佣我们的老板啊，或许您本身就是一位高阶吸血鬼呢？”

“这个……”“犹大”的话卡了壳。

“哦？被我说中了吗？”夏琛得意地扬起眉毛。

“我当然不是吸血鬼了，这一点我以我的账户向你们保证。当然，你们以后会见到我的本尊的。”“犹大”沉默了一会儿，“但是，我见过比阿斯蒙蒂斯更恐怖的东西。”

钟楼的方向传来一声沉闷的撞击，现在是2015年1月1日凌晨1点，时间正常流动。

怪物更加狂躁了，尚存的最后一丝理性渐渐消失。它制造出来时间静止的莫比乌斯环更像是它的甲胄，而它的甲胄被彻底击碎了，里面装着的不过是一只饥饿的嗜血野兽。

洛彦凛突然觉得阿斯蒙蒂斯好滑稽好可笑，再神秘可怕的东西撕扯下伪装后，也只是食物链里的普通一环。

他停止了原地闪避，向后退了几步，暂时拉开了与怪物的距离。怪物也停止了无所谓的攻击，轻轻地喘着气，隔着这段不近不远的距离看着洛彦凛。

洛彦凛打破了只维持了不到十秒的对峙，他举起捏紧的拳头，冲向怪物。怪物做出了招架的姿态，黑色的钢铁指虎在男孩被冻得通红的拳头面前像大象和老鼠。

卧槽！你还会主动攻击啊，我还以为你只会防守反击耗尽阿斯蒙蒂斯的体力呢。这并不是他第一次挥舞拳头向怪物冲去，上一次在走投无路之际，他扔掉了手中子弹全部打空的勃朗宁，也是这样冲上去的，像羽翼融化也不回头的美少年伊卡洛斯，既然已经逃不掉了，被虐杀还不如站着死呢。当然，后果也是和站着死差不多的，虽然捡回了一条命，一个月的重症监护室生活甚至让他有时候在怀疑自己现在是活着的还是已经死了。

这一次他居然没那么害怕怪物了，心里却涌起了另一种恐惧。他发现自己已经开始完全信任那个梦里自称“妹妹”的女孩了，她太强大了，她以近乎于无解的能力打破了怪物的莫比乌斯环，她让怪物第一次感受到了恐惧，她让怪物在他的面前滑稽的像一只猴子。洛彦凛不知道躯体对灵魂的选择意味着什么，但此时的他真的愿意把身体的全部控制权交给这个或许根本不存在的女孩。

洛彦凛已经冲到了怪物面前，拳头突然张开变成了一把手刀，笔直地插进了怪物的胸膛。

怪物惨叫着，红得发黑的血从掌心滴下。让他晕厥过去的血从自己的身体里流过，他竟然感不到一丝眩晕的知觉。操控着身体的女孩也没有，洛彦凛的身体没有昏死过去，他拔出了手刀，另一只手的手刀又刺进了怪物的胸膛。

左右手的手刀来回切换，怪物的身体上留下了几十道被利刃穿刺过的伤痕，像《海贼王》里特工组织CP9的“六式”指枪。怪物无力反抗，只能眼睁睁地让洛彦凛暴力摧残躯体，发出痛苦的叫喊声，高阶吸血鬼的机体有极强的自我修复能力，但修复速度是有限度的，洛彦凛的手刀对它的破坏力远远超过了它的自动修复能力。

让吸血鬼痛苦的方法有两种，一种是汞元素的腐蚀，另一种就是用超过它自动修复能力的破坏力摧毁它的身体。

我的鬼鬼！我还能这么强的啊……洛彦凛在心底吐槽，干脆以后让这个女孩用自己的身体去参加奥运会算了，那各项金牌岂不可以拿到手软。

阿斯蒙蒂斯的躯体已经被破坏的失去了原形，红黑色的血从大大小小的窟窿里瀑布般喷涌出，怪物的血液好像具有强大的热量和腐蚀性，地面上的积雪瞬间全部融化，血钻进了地底，平坦的路面变得崎岖不平，像乡间的羊肠小道。

洛彦凛从怪物的身体里抽出了早已沾满了黑血的手掌，刺进怪物体腔里的手竟然完好无损，怪物的血似乎很害怕他的身体，沾在手上的血逃命似的快速往下滴。他抬起脚，做出了芭蕾舞演员似的踢腿动作，脚背凛冽地击打怪物脸上那张狰狞的面具，面具没有像肢体一样碎裂，它的身体径直飞出几米远。

怪物艰难地爬起身，踉踉跄跄的。它突然又跪坐了地上，俯下身拼命舔舐着地面上还没有腐蚀进地面的血。

它在吸食自己的血！

血流不止的身体以肉眼看得见的速度愈合，阿斯蒙蒂斯重新站起身，赤红的瞳孔里闪动着彻底的怒火，它拔出了插在左眼里的蝴蝶刀，没有再发出一声痛苦的吼叫。刀刃已经摧毁了它的眼球，左眼的眼窝像虚空的黑洞，血红色的光却从黑洞中源源不断的溢出，比另一只瞳孔更为阴森。它摩擦着钢铁双拳，铁片与铁片刮擦的声音发动机般刺耳，无数个日日夜夜积压的幽怨与压抑在这个时刻终于爆发，它目光如火炬燃烧，覆盖在瞳孔四周的却又是冰冷的金属，火焰与生铁融合了，仿佛愤怒的神对世界降临的天罚，那么的疯狂、绮丽，宛若这个纪元结束时的灭世之美。

最终觉醒！

阿斯蒙蒂斯把拔出来的蝴蝶刀扔在脑后，像先前那样向洛彦凛慢慢地走来，不紧不慢、不慌不慢，古钟钟摆般有频率。

洛彦凛盘腿坐在了地上，好像屁股下面有一张舒适的榻榻米。

喂喂喂起来啊！现在不是坐在地上休息的时候啊，没看见那个怪物已经进入了终极形态吗？洛彦凛顿时目瞪口呆。

身体逐渐变的沉重。这种感觉……好熟悉，就像自己操控身体的感觉……不！这他妈就是自己的身体！他正在渐渐重新拿回身体的控制权。

坐在地上的身体却不得动弹，像被葵花点穴手封印住了穴位无助地坐在崎岖的地面上。那个女孩没有告诉他，身体的控制权转换交接需要一段或长或短的过渡时间，在这个时间里，身体处于无人控制的状态，是不能动的。

可是那个怪物就要来了，它现在……好像，不，是一定充满了怒火，我这样全尸都不能留啊，那个家伙吃了我都是对我最好了吧！洛彦凛想钻回那个梦境，把那个女孩再揪出来安装在自己的身体上，什么飞行员驾驶副驾驶我无所谓了，先得保证飞机不坠毁啊！他愿意把身体全部交给女孩，这件事情结束后再借给她玩几天都可以，但她这样……不是坑哥吗!

求求你，不要啊……把你打的这么惨的真的不是我，你要报仇去古堡里找那个女孩算账啊，不知道怎么去我教你去……洛彦凛欲哭无泪，脸上却石头般面无表情，在交换身体控制权的时间段里，他的表情与动作一起都是绝对静止般僵硬。

洛彦凛的眼角最末端瞥到了躺在树下的女孩，她是真实存在的女孩，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她会哭、会笑，有时还有些傲娇毒舌。他努力想救她，却要眼睁睁地看见她和自己一起被怪物杀死。真是帅不过三秒啊，最后还要那样死在这个怪物的手里，早知道梦境里的女孩中途还会放鸽子开溜，当初就应该不答应她的，这么点高度被扔到护城河的冰面上又摔不死，还有机会带着亚璃一起逃跑。

对不起，我真的尽力了……

想想这一次比上一次还要窝囊，那次虽然被干到了寸骨碎裂神志不清，但至少是站着“死”的，比起这一次像圆寂老僧一样坐在地上面无表情被干掉，真的不是滋味。想竖起中指对着怪物大骂一句“阿斯蒙蒂斯我操你妈啊”都没有机会，死前连一个逞强的机会都不给么。这么憋屈的死去，太让人不爽了，当我是超脱世俗的高僧是吧。

在怪物逼近的前一刻，洛彦凛脑海里竟然没有想“求求你饶了我的狗命吧”什么的，他只是对这种死法很不爽。人在知道自己濒临死亡时是无所畏惧的，米格就是如此，安德鲁……也是如此吧。

脑后传来一声巨响，洛彦凛的耳膜仿佛被震碎，他嗅到了呛人的火药味，想痛快地打一声喷嚏，可身体的正常生理作用反应却仍然根本不受自己控制，似乎有一只手把鼻子捏住了，任凭鼻腔发痒。

阿斯蒙蒂斯的心脏炸开一朵绚丽的血花，整个身体侧向飞出，重重地撞在了室内溜冰场的墙壁上。

高大魁梧的身影遮挡在了洛彦凛身前。银灰色的头发在空中猎猎飘动，海蓝色的瞳孔充斥着死亡般的杀意，黑色的风衣下摆轻轻扫过洛彦凛的眼角，老人端举着漆成银白色的狙击步枪轻轻地从他的身边走过，根本不把视线投向坐在地上的男孩。

希尔……教授……

漆黑的枪口笔直地聚焦在怪物脸部的面具上，阿斯蒙蒂斯的心脏已经被弹片切割成了一团红黑色的肉泥，它双手并用捂住胸口却抑止不住血泄洪似的流下，心脏是所有动物的动脉交汇之处，数根大血管同时炸裂，再坚硬的怪物也无力回天。阿斯蒙蒂斯在最后靠吸食自己的血液高效地修补了身体，提高了自己的嗜血欲望，但临时修补的身体强度仅仅只是正常人类的水平，玻璃般易碎。血液既是兴奋剂，又是毒品，它能让高阶吸血鬼的身体快速修复，却极大降低了抗压能力和免疫能力。

希尔教授慢吞吞走到了怪物的身前，怪物想竭力从地上爬起，却再也无法克服心脏的巨大创口制造的痛苦，它彻底瘫坐在了墙角，腿脚胡乱蹬踏地上的积雪。

半米长的枪口抵在了狰狞的面具上。美国巴雷特公司产的M82A3重型狙击枪，被称作“炮狙”，配备12.7mm规格的M8穿甲燃烧弹，可以在咫尺之间打碎几厘米厚的全金属钢板。希尔教授竟然把这种为海军陆战队配置的军用大杀器携带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