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千年战争（其三）（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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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人在哪里?”男人对妹妹点了点头，凌厉的目光转而扫向会议桌。

“我……我是。”洛彦凛勉强从座位上站起，软绵无力地举手示意，他感受到了一阵强大的压迫感。就像考试作弊了，班主任开班会说“我知道是谁干的只是我等着他主动站起来”，即使不确定班主任是不是真的知道，他也得乖乖地站起来，否则班主任有一百种方法整死他。

男人深深鞠了一躬，他主动握住了洛彦凛的手，“洛彦凛先生，鄙人井上枫，请多关照。”他切换成了标准的汉语普通话，嘴角露出了极不自然的笑意。

“哦哦哦，你好你好。”洛彦凛连忙点着头，心想这个世界上中文最好的外国人全部聚到一起了么。

“关于您的母亲西尔维娅·范普伊女士，你还知道一些什么吗？”井上枫没有再多说一句寒暄的话甚至没有和其他人打招呼，他直勾勾地注视着洛彦凛面部的反应。

“我还能知道一些什么，她是我妈啊。”洛彦凛的语气也有些不耐烦了，这几天不停的盘问已经把他的耐心消耗殆尽，一次又一次被最不想想起的回忆刺痛真的很痛苦。

“请您谅解，我无意冒犯。”井上枫再次鞠躬，“但是您能告诉我您对西尔维娅女士的了解吗？比如说，您在罗马尼亚的外公和外婆，您见过他们一面吗?”他的脸上流露着真切，但还是掩盖不住气质里的那一丝冷峻。

“不知道。”洛彦凛想都不想脱口而出，“我妈是被我爸出差的时候从罗马尼亚拐过来的，我也没去过那里怎么知道啊。”

“请您过目这个。”井上枫双手把一张打印表格递到了洛彦凛的面前，“这是我们对您母亲的调查，她的母亲——也就是您的祖母艾丽卡·哈夫斯基，您的祖父乔治·约尔内斯库。您确定没有见过他们?”

洛彦凛翻看着打印表，上面的文字他一个字也看不懂，在老妈还在世的时候，她在家里从来只说中文，没有教过他哪怕一句日常问候的罗马尼亚语，他只看到了两张模糊的照片，那是一对相貌平平的老年夫妇，他们坐在家里的藤椅上品尝着伏特加。“这就是我的祖父祖母吗？没见过欸。”他把复印纸推到一旁。

“适可而止吧，井上。”安德鲁接过了复印纸，打量几眼后折成了两半，用两根指头夹着，“有什么东西你就直接交给我们吧，逼供可从不会有好结果。”

“哦？所以像你这个意大利呆瓜一样玩过家家的游戏吗？”井上枫的脸色突然变了，语气变得嘲讽无比。

“也比你们这些总摆着一副伪善嘴脸的日本人好。”安德鲁站起身，走到了井上枫的身前，与面前这个身高年龄和自己差不多的男人目光相对。

这——第一句话就是开地图炮，接下来是要打起来了？洛彦凛把最后剩下的一点双皮奶送到口中，暗中观察着目前的局面。他不知道这两个人之间有什么大仇大怨，但是当两个脾气好的人遇到一起两句话后就开始扯皮拉筋时，还是离他们远一远吧。

这我新来的第二天，就要给我看组织的内讧吗……这种时候不应该是每个人握着手都是好朋友来营造一种“我们是人畜无害积极向上互相友爱充满正能量的团体”的气氛么。

“可以了！够了！”亚璃冷着脸小声呵斥，“哥哥你也是的，一见面就像户口普查一样盘问别人，我都嫌烦了。还有你——”她面向了安德鲁，“你也别和他一般见识行不行，我每次劝架都很累的！”她的脸因生气胀的通红，气势却一点也不输两个男人。

“你知道的，我无所谓。”安德鲁摊开了双手，面无表情地回到座位上。

“彦凛啊，井上先生昨晚抽空搭夜班车赶来了这里，今晚七点半就要坐高铁离开。虽然这些问题你或许令你感到不适，但还是希望你配合一下。”希尔教授语重心长地说，“还有你，井上。提问的时候不能只为了自己，要注意一下其他人的感受。”他像回到了讲堂上，威而不严地训斥几个不听话的学生。

“我明白了。”井上枫望向希尔教授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那么其他的话题留给诸位讨论，我只问洛先生最后一个问题。”井上枫一字一句地轻言慢语，“您认为您拥有异能力吗？”

异能力？这下终于不查户口了固然是好事，但是让我回答这个问题还不如继续查我的户口啊……洛彦凛的心里大叫着“去你妈的”。

这他妈能叫人怎么回答!我倒是想拥有超能力啊，就像承太郎大声地喊出“白金之星·世界”，接着就是一通“欧拉欧拉欧拉”打倒黑恶势力那样？

“没有吧，我这种变魔术都不会的怎么可能还有异能力。”洛彦凛只能实话实说了，他怕嘴巴犯贱说些不该说的会被这个男人当场按在地上解剖。

“那您希望拥有异能力吗？”这是井上枫的第二个问题。

“希望……吧……”洛彦凛纠结地回答，他不知道井上枫的心里想着什么。他记得小时候对着老妈的梳妆镜面前双臂交叉大喊“奥特激光炮”，那时的是多么希望红色的激光从手臂发射出来。现在回想起来，当时的愿望只能算是幼稚园小朋友的思维了，学了能量守恒定律后谁还相信这些东西啊，这违背了生活常识好吧。

但是有时候又总有些不甘心，为自己的普通感到不甘心。虽然他也相信违背科学依据的异能力是不可能存在的，可心里还是有一股淡淡的失落。这种心态按照班主任的评语就是“痴心妄想”，各科老师也不是没有找他谈过话，“洛彦凛同学啊，你不能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不管这个世界怎么样，你要适应它的”。对啊，确实要适应它，可就是因为要适应这个世界，他才希望还能给他点幻想的空间啊。如果连幻想的权利都失去了，他的生活将来被公司领导柴米油盐车房家具穿衣取暖全部充斥。那样的世界，真无聊。

“也就是说，您曾经有过异能力这个想法，但是却从未发现自己拥有异能力？”井上枫像心理咨询医师在小本子上快速记载着什么。

洛彦凛点点头，沉默不语。

“可是我认为你是拥有异能力的。”井上枫平淡地说。

“啊？我有异能力？”这句话把洛彦凛逗笑了，“我真的想不出来我有什么异能力啊，打游戏算吗？我的FIFAol3打得很好的，还有我玩DNF最近把幽魂套爆齐了，运气好也是异能力吗？”

“不，我指的是真正的异能力。”井上枫一脸严肃地说，他的语气不像是在开玩笑，“高阶吸血鬼与他们的亚种在进化的过程中，身体的基因会发生变异，从而获得不同于常人的力量。而你，恰好与以上情况相吻合。鲜血遗迹不会欺骗任何人。”

“可是我真的什么异能力也没有啊，你让我用意念把这个盒子举起来我都不会。”洛彦凛哭丧着脸看了看已经吃完了的双皮奶塑料盒，他只想让这个无厘头的对话赶紧结束。

“那就证明给我看。”井上枫缓缓地说，他在旅行箱里翻找着什么东西。

“哥哥，这样真的可以吗?”亚璃的语气有些不安。

“没问题，交给我吧。”井上枫从旅行箱里掏出了一个明晃晃的物件。

洛彦凛瞬间吓得面部表情僵硬了，他看清楚了井上枫手里握着的是个什么东西。

G34型号9mm口径格洛克自动手枪。

“你肯定想问这把枪是不是仿真枪，不过很遗憾，这是一把真枪，它是美国的一位射击运动员退役后送给我的礼物。”井上枫仿佛看穿了洛彦凛的心思，“中国确实是枪支管制最严格的国家，但是——我们既然可以轻松注销你的学籍，把一把手枪偷偷运进来也不是件很困难的事吧。”他反而露出了扭曲的笑容，像行刑之前的刽子手。

谁来，谁来救救我啊！他低着头扫视周围，每个人都做着自己的事，好像此刻发生在洛彦凛身上的事与他们是在另一个平行世界。喂，各位救救我吧……他把救命的目光投向亚璃，你管一管你的神经病哥哥吧，虽然我也经常暗自里说你是神经病，但你比起他真的是个正常人啊。即使是为自己说话的亚璃也撑着头，似乎在打盹。

希尔教授！希尔教授！我昨天刚和您签了卖身契，您要保证我的人生安全啊！希尔教授正埋着头翻阅一小堆文件，别说救人了，他甚至把头埋的更深。

这个议事厅里的人就都他妈的是一群见死不救的臭傻逼么，你们难道怕这个日本来的神经病？你们违抗了他他就会打你们的屁股？洛彦凛的面部表情已经不受自己控制，求救的话堵塞到了喉咙口处却喊不出来。他不知道这间屋子里的紧急电话在哪里，想要活命，必须得到这个叫井上枫的神经病的同意。

“这样就……过……过分了……吧。”咽下了无数口水后，洛彦凛憋出来了一句话。

“不。”井上枫不给洛彦凛喘息的机会，直接接在了他的后面说，“羚羊被猎人逼到绝境时，它们会牺牲老羊使年轻的羊存活，看似很残忍，但这确实是一个最正确的方法，不过这个方法只有在绝境中才可以想出。任何物种，在面临生死攸关的绝境时会爆发出最大的潜能，吸血鬼也不例外。”

他的语气愈来愈冰冷，“而有些，则需要一点小小的催化。”

“但是你把我打死了怎么办啊！”洛彦凛惨叫。

“如果你的潜能可以得到激发，那么一枚小小的9毫米子弹根本不会对你产生威胁。如果不能——”井上枫打开了格洛克的保险栓，“伊卡瑟德也没有义务供养一个废物。”

“好好好我是废物我是废物行不行啊……我等下就让米格给我洗脑……学籍没了我出去打工去，总之不用你们的一块钱，这两天我欠你们的钱我慢慢还好么……不过能不能留我一条命啊啊啊啊啊啊……我他妈的真的还没活够啊……”洛彦凛抱着头歇斯底里地咆哮。

嘣——

完了要死了，死刑犯就是这种感觉吗，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枚橡皮子弹到了他的脚上。井上枫收起了格洛克，把它装回了旅行箱里。

“真的没有效果，希尔教授。”井上枫面色有些遗憾地说。

“我早就说了嘛，哥哥，你的这种方法是行不通的。”亚璃嘟着嘴向哥哥抱怨。

“很抱歉！”井上枫转向洛彦凛，再次深深地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

“这些……都是你们安排好的吗……”洛彦凛很反常的没有面带怒色，他只是感到了庆幸，从死神的手里逃出来的庆幸，尽管这只是一场提前安排好的表演。

“来，擦擦汗。”希尔教授把一块手巾递到了洛彦凛的面前，面带慈爱的笑容，“你是我用权限签下的人，我怎么会让你这么简单的死去呢。”

“虽然这些问题你或许感到不适，但还是希望你配合一下”洛彦凛想起了希尔教授片刻之前说过的这一句话，才终于明白所谓的“不适”肯定不是指查户口，这句话指的是把他的鼻子牵着在地狱门口溜一圈。

洛彦凛就这样瘫倒在座位上，额头上的汗沾湿了手巾。他大口呼吸着空气，顿时觉得活着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

“那么，这一次的行动还顺利吗？”井上枫也喝了一口水，他仰望着荧屏上的城市图说，“阿斯蒙蒂斯在传说中虽然是恶魔，但他毕竟不具有挑衅性，所以关于他的记录在七位高阶吸血鬼中是最少的。这一次他的苏醒，肯定是因为某种特殊的因素，如果我们不抓住这次机会，以后可能就再也没有除掉他的机会了。”

“大致方位已经锁定了哦。”伊耶站起身，她的语调清晰流利，想不到一个自我介绍都感到害羞的小女孩会因为某一个话题忽然变得开朗，“阿斯蒙蒂斯的生命信号目前处于强弱不稳定的状态，但是根据我们捕捉到的数据，信号波呈以某一点为中心的放射状分布，而那个中心是在那里——”她的手势指向了被黑色填充的地方。

位于城市最东边石油化工场的山——宝东山。

“就是说阿斯蒙蒂斯的定位已经明确了吗？”井上枫问。

“我们还没有十足的把握确定，不过他的活动范围应该就在那片区域。”希尔教授推了推眼镜，“卓越集团的周先生已经雇用了人造卫星时刻监视那片区域。”

“哦，是那里啊，我以前在那里的体育场踢过球的，尽管不是很熟啦。”洛彦凛说。

“这也是我们不敢轻易动手的原因，石油化工区是这座城市人流量最大的区域之一。”米格说。

“但是我却发现了一些有意思的线索。”井上枫把一直捏在手里的报纸扔在了会议桌上，“这是今天的晨报，酒店大厅的报栏配备的。阿斯蒙蒂斯或许已开始经行动了，他的苏醒速度远远超过我们的想象。”

井上枫竖起了食指，“我再问一个问题，宝西山和宝东山相距远吗？”

“远啊，一个在最西边一个在最东边，我的学校后面的那一座山就是宝西山。”洛彦凛回答道，他凑上前去看那份报纸。

有一则新闻被划上了记号。

今天凌晨，我市市民在宝西山附近环城河桥洞下发现一具裸尸，尸体的四肢残缺不齐，有明显撕扯过的痕迹。鉴于尸首被严重毁容，现场的公安人员不能辨别其身份，只能初步断定是一具女性尸体。目前公安机关正在尝试调查城市的失踪人口，并逐一排查。

蓝缨中学在今天早晨召开了紧急的临时会议，校方呼吁学生注意人身安全，下晚自习尽量不要单独行走，学校会对学生的安全到家情况进行严格的确认。也希望广大市民一旦发现了相关的线索，积极上报公安局。

下面配上了一张用马赛克处理过的黑白图。

“这是……我的学校……”洛彦凛一怔。

“如果这座城市里出现了丹尼斯·雷德一样的杀手，我的这份报纸可以完全作废。不过，联想到阿斯蒙蒂斯，诸位不认为很蹊跷吗？”

“的确，杀人手段很符合阿斯蒙蒂斯。但是，正如彦凛所说的，作案现场与我们锁定的区域相差了一座城市的距离。”希尔教授面向荧屏，轻轻地敲着桌子，眉头紧皱，眼角似乎多出了不少皱纹。

“可能是……流动作案？”亚璃问。

“如果在夜间跨越大半个城市流动作案，肯定会有所踪迹的，他或许乘坐了出租车，既然这样他肯定会被红绿灯的摄像头拍摄到。”希尔教授低声自言自语，“伊耶，骇进市交通系统，我需要昨夜主干道上的所有录像数据。米格，致电周先生，让他把昨晚石油化工场区通往各个主干道路口符合时间段的卫星数据发给我。”他猛然抬起头，转身吩咐伊耶和米格。

“明白！”伊耶与米格对视一眼后点头示意。

“彦凛，事故发生在你的学校附近，我明白此时你的心情，我也为此感到很遗憾。”希尔教授走到了洛彦凛的面前，“不论如何，这座城市出现牺牲者已经是既定事实，我们没有成功阻止这一切的发生，这是我作为领导者的责任。但发生的事情无法挽回，我们只能努力减少牺牲者，所以——一定要协助我们，有了你的帮助，我们才可以成功！”粗糙的手重重地拍了拍洛彦凛的肩。

洛彦凛点点头，一句话也不说。

有人被残忍杀害了，就在自己的身旁，凶手极有可能是前几天他都不会相信其存在的吸血鬼。他忽然感到害怕，下一个被杀死的难道是……自己——

那一双嗜血的双眼不仅窥视着这座和平的城市，它的利爪已经沾满了鲜血。

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了这种感觉，他想保护这座自己生活了十七年的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