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另一个世界（其二）（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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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上网上到转钟了。”洛彦凛顺水推舟地搪塞过去，看见他的黑眼圈，一副疲惫的样子，说自己的睡眠好有谁会信啊，“看来今天又要睡一天啦。”他苦笑着挠挠后脑勺。

“你这么牛逼啊，八月份不还有月考吗。”郑哲笑道，“看来今天的早餐休息时间你是踢不了球了。”郑哲的语气带有点扫兴的意味。

“今天真踢不了了，明天的体育课陪你战个痛快。”洛彦凛说着说着心里浮起一丝迷茫，谁知道明天又会发生什么……“月考这种东西，临考前复习一个星期总分就可以稳上一本线排名了。”

“你还真是轻松啊，我爸现在每天就在我的书桌旁看报纸，搞得我一本《大众网络报》都没时间看完。”郑哲的字里行间充满了羡慕，“话说，你发感情方面处理的怎么样了。”他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

“就那样呗。”洛彦凛随意地回答，他不喜欢别人问他这个问题，甚至是厌恶，即使自己最好的朋友也不例外。

有时候，他感觉他是在刻意回避这个事实，想想这几年，自从他喜欢上那个叫萧黯的女孩以来，他还未尝体验到被她主动搭话的滋味，这似乎已经成为了一个可望不可即的期盼。细细算来，与他说过话的女生中，和萧黯说话的次数算是很多的，可是在她的心目中，自己或许并没有一席之地，一切只是他内心世界的臆想。如果她对自己真的没有感觉，哪怕再努力十年，会有任何结果吗？

洛彦凛就这样和郑哲你一句我一句尽扯些天马行空的话题，混在人潮中涌入学校。进班、找到自己的座位、拿起书装作在背文言文，重复着一遍又一遍的日常，只是，他的目光总是不经意地瞥向坐在墙角的空调旁边缄默的少女，她的头发挡住了她的半边脸。

无论他的目光是多么的明显，女孩都不为所动。桌子上的《洛丽塔》轻轻翻过一页又一页，教室里的读书声与她似乎来自两个平行的世界。洛彦凛识趣地坐正了身子，继续背诵着他的古文，现在的她与昨夜的她就是两个人格，这两个人格如冰与火般对立。可以说她的心理素质与抗干扰能力非常人可比，但作为一个高中生，她的这种能力到底是如何锻炼出来的……

洛彦凛不禁有个疑问，他承认井上亚璃的能力比他更为出众，至少她可以把一门外语说的天衣无缝，这么优秀的她为什么要甘愿放弃原来那个浮华喧嚣的尘世，投身这冰冷刺骨的未知世界。

他的胡思乱想被班主任老张的手刀中止了，老张是一个长着一张六十岁的脸，实际年龄刚过四十岁的中年男人，“洛彦凛啊，你这人就是学习态度不行啊，你不知道一日之计在于晨吗，早上最好的时间你拿来发呆。”班主任语重心长地说。

教室里顿时哄笑一片。“大家笑什么，赶紧背书。”班主任提高了声调。

洛彦凛只能老老实实地读着晦涩难懂的一行行文字，他是最头疼这一类东西的，虽说读古文增加素养，但那也只是针对部分人吧，自己从小背了几百篇唐诗宋词，到头来说话时不还是一句“他妈的、你妈的”吗。这就是普通人的人生吧，服从着少数人制定的规则，慎言慎行，干着没什么用却又必须干的事。

楼道上响起了熟悉的下课铃声，走廊上奔跑着以食堂为目标的学生。不知谁拨动了空调扇叶，凉风灌进了洛彦凛的衣领里，他有些刻意地径直走向空调拉高了扇叶，与亚璃插肩而过的一瞬，女孩淡淡的体香渗入了他的嗅觉细胞，她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不知为何，他突然有些羡慕她了。

“睡你麻痹起来嗨。”一双手把刚倒下一半的洛彦凛直接揪了起来。一听这不是特别标准又略带魔性的普通话，洛彦凛不回头就知道是谁。“张土豪，爱上哪儿去就上哪儿去。”洛彦凛摆了摆手，“早上可是睡觉的黄金时间，you know?”

张宇豪有点扫兴，不过他还是一屁股坐在了洛彦凛的课桌上，让他的头没有容身之地。“你怎么不下去和郑哲踢球啊？”张宇豪仍然用着半普通话半方言坏笑着，“是不是怕被包子劝其退学。”包子是蓝缨中学高三的年级主任，严厉禁止高三学生踢球，曾经还将几个参加社会业余足球俱乐部的学生开除过，尽管如此，不少人还是冒着险用休息时间踢球，自称为“蓝缨梅西”“蓝缨C罗”，并给予了包子“国足未来杀手”的称号。

“你看我这样子像昨晚睡了觉的人吗？”洛彦凛自嘲地笑着，“外面的场地还没完全干呢，昨晚下了多大的雨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现在只是想结束这个对话，他只奢求一顿四十分钟的好觉。

“哎呀，爸妈在美国就是爽啊。还说我是土豪，我看你才是我们班的第一贵族。”张宇豪夸张地挥挥手后知趣地离开了。

又是这种早已玩烂的调侃，若是张宇豪知道自己的老爸老妈已经躺在太平洋里了他会怎么想……洛彦凛把脸埋在桌子上，只露出了一只眼睛窥视着教室里目光可及的地方，他看着隔一个走廊的萧黯，那个女孩是在目前这个教室中除了亚璃他最想看的人，她的脸也埋在了堆满了教辅资料的书桌上，好像已经睡着了。其实她在下课休息期间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睡觉中度过的，每当下课铃一打，合起书本后她立即做的事就是倒下去，而在她睡下去之前的那一分钟则是搭话的大好机会，而每次的话题连他自己有时都觉得无聊。但这一分钟是他煎熬一整节课所期盼的东西，在离下课只有五分钟的时候，他甚至会盯着手表，看着秒针移动，方便他下课后可以迅速“占据先机”，然而这令人陶醉的一分钟过后，她总会深深地打一个哈欠，这就说明，他的这一分钟结束了，等待下一个吧。

他想了想早已经准备好的生日礼物，虽然还有一个星期，但每当想起并不遥远的那一天，他的内心总在砰砰跳动。不行，不能乱了阵脚！他强迫自己平静下来，现在要做的是在第一节课的上课铃声响起之前回复精力。

“大家明年就要高考了，有些同学已经有了明确的目标，学医、读军校，并往这个方向努力着，而有些同学啊——”第一节课是班主任的课，在他的课前，他总会以这一句谁都可以背下来的台词作为经典开场白，“则是还没有明确的目标，一天到晚只是为应付老师应付家长而学习，没有想过未来的事。这类同学，你们要有紧迫感啊。”不用说了，后半句肯定指的是他这类学生。洛彦凛叹了一口气，无聊地翻看着语文复习资料阅读栏目的小说。

说句实在话，他真的百分百符合班主任所说的后半句，就是对未来一片迷茫，说难听点就是浑浑噩噩地混日子。他的成绩其实不算差，毕竟发挥正常上一个普通双非一本还是没问题的，可没有明确的人生目标，大学之后他又能干什么呢。

小学的时候，洛彦凛对历史特别感兴趣，希望大学后可以学习历史专业，但这个想法随即就被泼了冷水。“你喜欢历史是好事，但你如果不是名牌大学的历史系毕业，可不好找工作啊。”这是老爸的原话，“你可以把这作为你的一个业余爱好，但这毕竟不是一个实用的技术，所以在社会上的竞争力肯定比不上计算机会计那些专业的。”这是老妈的原话。所以，这个孩提时代小小的目标就这样被掩埋了，自此之后的十年，他再也无法找到自己真正喜爱的东西。洛彦凛抬头看了看讲台，班主任正简要地把这节课要完成的目标写在了黑板上，讲台前放着一本大多数人看到就头疼的《道德经》。

这一节课的作业并不多，洛彦凛乖乖地把复习资料翻到了头几页的字音字形板块，咬着笔看着一个个长得差不多的易错词。睡眠不足的后遗症又袭击了他，刚刚完成第一道题，便是一个持续十几秒的哈欠，他揉了揉模糊的双眼，瞥了一眼萧黯。萧黯埋下头握着笔在复习资料上认真地写写画画着，垂下的长发遮蔽着她的脸颊，更能表现出她的旁若无人。

所以有时候，洛彦凛会持一种摆烂似的心态认为自己和萧黯根本不是同一个画风。人家专心复习备考，自己一旁哗众取宠；人家压根不愿正眼瞧看，自己却垂涎欲滴。换个角度思考，即使自己精心准备了一个月的礼物送上去了，人家真的会在态度上有所改观么，一句“谢谢”完事？还是再恩赐一个“会心的笑容”？然而他就是这种人，是一种比较贱的人，是一种一个微笑可以让他一天充满活力的人，尽管这对她只是例行公事。

他撤过头看了看教室的另一个方向，坐在空调边的亚璃单手撑着额头，一摇一摆地。原来，她还是个熬夜后会发困的正常人啊。

这一天的校园生活又是如此的平平无奇，值得他去反复回想的就只有晚餐的休息时间在球场上踢进了一个点球，还有就是中午懒得回家去附近的网吧冲了几把FIFA ol3的定级赛，以及那几句每天都有的搭讪。

这些就是课余活动了，其余时间就是被各科作业占据，哀鸿遍野的高三生活在他看来其实并不是那么痛苦，只是太单调，今天过后的明天是如此，后天也是如此，仿佛踏入了一个循环结，而他又不希望这个循环结断掉，去了大学以后这样的生活又会改变多少呢，他反而对自己毫无头绪的未来感到更加恐慌了。

今天下晚自习后，他刻意避开了十分钟就可以到家的公园捷径，而是选择了绕远路走大门。那个瞳孔仿佛在流血的女孩令他感到了深深的害怕，就是在那里，他差点失去了性命，但也是在那里，他真正认识了井上亚璃，他被动打开了另一个世界的大门。不知为何，他隐隐地感到那个女孩或许还在公园里等待他的到来，然后吸干他的鲜血。他当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有所谓的“鲜血遗迹”反应，即使真的被迫承认了吸血鬼的存在，他也打死不会承认自己流淌的血液中掺杂了这些奇怪的东西。

然而这就是事实，亚璃和她的组织也没有见过这种状况，所以，这才放弃了对他的洗脑，还想把他拉进组织，把他培养成吸血鬼猎人。

或许，另一条路才是我的归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