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另一个世界(其三)(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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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彦凛疲倦地回到了家,他心想今晚可不想再睡沙发了。亚璃毕竟只是临时插班生,不用上晚自习,不算在985211的高考指标里,所以班主任也不好意思拦住她教导她好好学习。洛彦凛只希望亚璃没有早早地洗了澡坐在床上,这样他的这一晚将又会在沙发上度过了。
至于她的邀请,洛彦凛却仍然不知所措,他其实是一个心地比较软的人,是在街上看见卖花的小女孩对他喊“大哥哥买一束花吧”都不太好意思拒绝的人。可这不是买花,这是可能会成为他的人生转折点的大事,其实他内心深处还是想拒绝的,可他无论想出多少条适合拒绝的理由,在亚璃的那一双犀利的目光面前总是显得理屈词穷苍白无力。
如果能搪塞过去就这样吧。他怀着这样的想法打开了自己的家门。
家里的灯光虽然暗淡,但淡蓝色的光束洒下,有种迷离的美。帕瓦罗蒂悠扬的男高音在这一束束灯光的映衬下显得更加悠扬。她在搞什么鬼,洛彦凛一脸懵逼地想。他关好门后把书包扔在了地上,隔着珠帘透视着,亚璃靠在沙发上,闭着双眼,老式影碟机里奏出的咏叹调让她陶醉。
Nessun dorma! Nessun dorma!
Tu pure,o Principessa, nella tua fredda stanza
Guardi le stelle che fremono d'amore e di speranza!
Ma il mio mistero e' chiuso in me, il nome mio nessun sapra!
这是歌剧《图兰朵》中卡拉夫王子想让公主猜他的身份时吟唱的咏叹调,经过上帝之音帕瓦罗蒂的演唱后改编成了流传千古的《今夜无人入睡》。洛彦凛大致有点印象,虽然他自己对歌剧与古典音乐毫无感觉,但从小有这么一个喜欢高雅艺术的老妈,自己再庸俗也耳濡目染了一些。
“欢迎回来。”亚璃从陶醉中醒来,向洛彦凛挥挥手,“没想到你不只是一个二十一世纪宅男,还有很不错的爱好呀。”她好像对古典音乐表现出了挺浓的兴趣,“说实话,这种老式唱片影碟我都好久没见过了。”
“不是,的,这是我妈……”话说到一半,一股酸溜溜的感觉涌到了鼻尖。奇怪……讨厌……这种感觉不是应该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早就淡化了吗?
可那一个个当时再习惯不过的画面又浮现在了他的眼前。那一栋又老又旧的居民楼里,客厅的氛围是多么温馨,男人与女人坐在沙发上,房间里的小孩时不时的跑出来大吼“某某某反派终于被打败啦”。唱片在影碟机里有条不紊地运转着,女人则很满足地聆听那一首首千古名乐,她的脸上挂着幸福的微笑依偎在男人的肩上。而男人就相对的苦逼了,他的腿因为无聊而抖动着,对于一个毫无艺术细胞高雅情趣的人来说,让他接受这种东西无异于给理科生讲歌舞剧发展史那般折磨。可是他还是不得不装作一副很享受的样子,他实在不想破坏这无比美好的气氛,更不想让正靠在他肩上的这个东欧女人,也是他最爱的女人扫兴。
洛彦凛后来每当想起这一个个瞬间时,他总是希望在那次空难还没有发生之时,可以将这生活中的一幕幕以纪录片的形式录下来,毕竟几十年过后,当记忆随着时间的流逝而逐渐淡去时,当他死去之时,那些小小的幸福便如历史的尘埃,扔到一边无人知晓了。
可是变故往往就是发生的这么突然,过去沉浸在温馨的世界中谁又可以预知后来发生的一切,而后来的灾难发生时谁又不后悔当时没有将那一幕幕记录下来?所以,老爸老妈的葬礼结束后,他独自搬进新家时,好心的大伯曾经建议他把不需要的东西或者会令他感到痛苦的东西清理掉,他也的确清理了许多东西,将那些旧衣服卖掉、把一些杂物打包扔掉,但是那个九十年代的老影碟机与那些旧唱片他却珍藏在了一个抽屉里,不是因为兴趣使然,他总想留下什么东西,证明他人生中前十几年的记忆还没有失去。
后来这些年,他就再也没有打开那个抽屉,即使每天放学回家时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这间把手沾满灰尘的抽屉。有时候他甚至会认为那个抽屉是连接两个世界的桥梁,当它被打开时,这一座桥梁就会崩塌。
帕瓦罗蒂的声音越来越高,已经抵达了正常人所不能驾驭的音域,这已经是歌剧的最高潮了。每一个音符的衔接间隙之间,他听到了遮雨棚“滴滴答答”的声响,看来又下雨了。而亚璃却继续安然地端坐,任这些音符飞进她的耳膜,渐下渐大的雨被隔绝在了她的世界之外。
洛彦凛隔着珠帘,仿佛看见了曾经熟悉的一幕,而这一幕又新添了几分陌生感,就像时隔多年重新温故当年的经典老片。
他突然感到几滴水珠在他的鼻尖打转。
“啊,抱歉啊,私自动用了你的东西,我会帮你收拾好的。”亚璃突然想起她还没有道歉。“嗯?”她看见了洛彦凛湿润的眼角,“你哭什么啊,这个歌剧讲的是一个喜剧啊。”她疑惑地问。
“不是啦,是想起了一些别的东西。”洛彦凛的声音小到他自己也听不见。
“好吧,抱歉抱歉。”亚璃站起身关闭了影碟机,把音乐光盘还回到了那个电视机前的小抽屉中,“这些光碟是你父母的遗物吗?”她小声地问着。
“嗯嗯,这都是我妈喜欢的东西。”洛彦凛把单肩包捡起放在茶几边,也靠在了柔软的沙发上,“想不到你们连这种东西也可以查出来的啊。”他阴沉沉地说。
“真的,对不起啊。”她小心翼翼地道着歉,“我们只是在调查你的时候一不小心知道了你的隐私,毕竟你的父母不在你的身边嘛。真的,对不住。”她把小抽屉关好,再次向洛彦凛双手合十地道歉。
洛彦凛感到了一阵凉意,这个女孩上面的组织竟然可以一夜之间把他一个普通人的一切查的水落石出。古典音乐带来的伤感被这种无形的威压挤出了脑海,他不得不重视她提出的条件了,几分钟前还想着要搪塞过去的他真到直面这个问题的时候,是如此的虚弱无力,他想不出什么拒绝的理由,即使他可以编出什么理由她也可以瞬间击破它。可是纠结了这么多,真的该如何抉择呢?
其实他可以直接拒绝的,理由?没有理由,谁愿意放弃应该的学生身份去参加一个不认识的组织,还要与只出现在神话传说里的怪物战斗。但是如果拒绝了,等待他的就只有洗脑处理了,虽然被再三保证洗脑不会存在任何副作用,但一生中保持着那几天的记忆空白或者被强行填充不属于自己的记忆,那时的自己便不是真正的自己了吧。
接受又会怎么样呢?亚璃早就强调过了,他将面对的是一个她也无法理解的组织,他可能会流血、会死亡,也会看着身边的人死亡而自己苟活下去。洛彦凛也知道,他不是什么大义凛然的人,路上遭到劫匪了,他也不敢像三好青年那样冲上去,而是灰溜溜地逃跑去报警。谁愿意用人生做赌注去体验一把所谓的那个世界对立面呢?
无论怎样选择,他的前方都只有一团迷雾。
“你还在纠结吗?”亚璃问,“唉,这个问题也是不好判断,毕竟关系着你接下来一生的道路呢。”
“我……”洛彦凛吞吞吐吐地,他想表达些什么,可是一大堆话噎在喉咙里就是让他吐不出来。
她走到茶几边,把一壶凉白开倒到了的两个纸杯中,“也就是说,你并不排斥加入我们,却又不敢轻易打破束缚你的这个现实吗?”她简练地说道。
洛彦凛明显听见了他的心在跳,他觉得与这个女孩说话就像一个囚徒面对一位警察,纵使他在思考什么东西,她都可以准确地看出来,然后简明扼要地总结。“我……还有事去做……”洛彦凛勉强地憋出来了一句话。
“是你说过的要给那个叫萧黯的女孩送礼物吗?”亚璃盯着他的眼睛。
洛彦凛轻轻点着头。
“确实,在学校里她是和你说话次数比较多的女孩。”亚璃若有所思地说,“但是——一般都是你缠着人家不放吧,人家好像从来没有主动和你说过话,你们的关系只是简单的你追她而已。”她的嘴角咧出了诡异的笑容。
“也,不全是那样啦……”洛彦凛低着头。
“她,根本不喜欢你吧。”亚璃一语中的,“而作为同学,她总不会让你走人,所以用很礼貌的词汇与表情应付你,其实她的心里肯定在厌恶你吧……”
“我先去写作业。”洛彦凛突然站起身,朝里屋里走去。
“对不起啊,我说的有点过了。”亚璃这才收住了自己的毒舌,“你的意思是,你今天也没有一个明确的答复咯。”
洛彦凛耸耸肩,“这种事情怎么可能这么快决定啊。”他小声地说,头也不回地走进里屋。
“那好吧。”亚璃收起了笑容,表情立即变得严肃而阴森,像久经商业谈判桌的女性经理人,“我还可以等着,但你的时间可不多了哦。”
洛彦凛停住了脚步,“时间不多?我要被洗脑了吗……”
“下个星期你再做最终决定吧,如果那时你还没有给我一个明确的答案,你的洗脑将会无可挽回了哦。”她撩了撩头发,“今天麻烦再借宿一夜,沙发上也可以,明天我就搬出去。”
洛彦凛进了卧室才记得书包落在茶几边了,他当然不是想进房间复习功课,只是遮掩自己的异常情绪罢了。他承认自己刚才的确有点生气,但他却一点儿也没有埋怨亚璃的意思,人家说的可都是大实话啊,她只是把自己想说的说出来了而已。这句话即使不说,他的心里也清楚,班上大部分人的心里也清楚,即使是自己关系最好的同学郑哲,估计也是心知肚明的。可有些东西说穿了又总是不好的,但碰见一个说出来的人你又能怎么样呢?那个人说的都是实话,你没资格骂人家吧。所以,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应该埋怨谁,只是一股莫名的不快感往头上窜。
这个叫井上亚璃的日本女孩明天就要走了吗,想到这他有一阵微微的扎心,抛开“喜欢”的层面,他对她还是有些好感的,长得漂亮就不说了,虽然她总是直言不讳,爱说出一些他不爱听的话,但他认为她是现在的生活圈子中唯一一个可以读懂他的内心的人,或者说是愿意去读他的内心的人。不过再怎么有好感也没什么用吧,两个人注定生活在两个不同的世界里,走的再近最终也是两条擦肩而过的平行线。
洛彦凛直接躺在了床上,想着各种事情。下个星期的礼物行动、想着萧黯此刻正在城市的另一个角落干着什么。但每当他的思绪不由自主地想到与他只隔不到十米的亚璃,那个沙发上的女孩,他就有种想打开窗户透透气的感觉。他敲敲自己的脑袋,这个世界的妹子都追不到,还把目光投向另一个世界的,还做不做梦啦,人家在遇到自己之前也是那么的漂亮、那么有气质,追逐她的男人比追逐萧黯的那几个隔壁班富二代地位高多了吧。
他当然清楚自己又开始做白日梦了,但他突然对随时可能到来的洗脑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抵触感。
一个星期后,学校里。
“生日快乐哦。”“萧黯生日快乐,明年考个好大学呀。”
早自习的下课铃声才响起不到十分钟,洛彦凛已经听见了身边不下于十次诸如此类的声音,其间还有数次跑出教室然后抱着大大小小包装精美的礼盒回来。学校倡导“俭学”,严令禁止学生在生日时互相送礼物,而她的课桌和书包已经塞到膨胀,礼物的丝带时不时地垂下来。
萧黯摊开一本杂志,把它放在自己的眼前,目光却在四周迷离着,收了这么多礼物的喜悦感溢于言表。
洛彦凛抬起头看看窗外,教室的走廊外还有隔壁班的人在窗口徘徊,坐在窗口的同学向着萧黯的座位指指点点。这就是人缘好啊,他只记得自己过生日能收到五件以上的礼物就是奇迹了,而那些礼物无非就是一本本看完就可以丢的悬疑小说,而最令他印象深刻的礼物只是一张小纸条,纸条是最普通的做笔记用的贴纸,内容也是一个简单的“生日快乐”和一个潦草的笑脸,可他却很下贱地保存的比什么都好,因为这张看似敷衍的纸条“设计者”就是萧黯,后来他也知道了她根本不记得自己的生日,只是在自己的生日那一天用两分钟敷衍了一下,不过,他已经很满足了,当时的他已经面红耳赤,像……电视剧男主……旁边的马仔……
“哟,你怎么还不把你那个神秘的礼物拿出来,都卖了一个月的关子了。”洛彦凛的背被狠狠压了一下,张宇豪双手重重撑在他的肩上,“看窗外看窗外。”
洛彦凛抬头看向窗外,萧黯已经离开了座位去了走廊外,一个高挑的男孩站在走廊抱着一个海绵宝宝的玩偶,就是刚才那个一直在走廊不停徘徊的家伙,他不知道他叫什么,只知道他的绰号就是“公子”,如果说张宇豪只是一个玩游戏氪金喜欢炫富的土豪,那个公子从穿衣打扮到生活情趣则是真正的品味高,除此之外,他还是学校的篮球校队队长,带领校队打入过全省八强。萧黯此刻正抱着大公仔,腼腆地说着什么,她的脸上出现了以前从没出现过的绯红色,而那个公子恰恰比她高出整整一个头,刚好符合正常的男女情侣身高差。
“看看看,那可是你最大的情敌,据说他曾经追过她好久了。”张宇豪凑在洛彦凛的耳边小声说。
“这,不一定吧,萧黯不是拒绝了吗?”洛彦凛心虚地说。他听说过这一桩事情,那个“公子”的确曾经追逐过她无数次,甚至在校车上给她送过九十九朵玫瑰,但后来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外界说法是她想认真复习备考所以就分手了。但和“公子”比起来,他从头到脚在人家面前自己就是一只蚂蚁啊,人家一米八的个子、影星一样的脸、校队核心成员、家里有钱——几乎符合了总裁文男主的一切特征。而自己?最多只是一个给这种大佬开门点烟的,洛彦凛自暴自弃地想。
张宇豪摆摆手,“这可不一定哦。”他压低了声音,“当时他们也太明显了,或许其实一直都保持着这种地下关系哦,你小心一点为好啦。”说完他让在了一边,用力拍拍他的肩。
萧黯心满意足地抱着海绵宝宝一蹦一跳地跑进教室,“哟。你的公子来啦。”一个人笑着调侃道。
“才不是呢。”她红着脸,“扑哧”一声轻笑着回应,右手抚摸着海绵宝宝的领带。
“萧黯,生日快乐。”洛彦凛突然从抽屉里抽出一个盒子,挺着身子大跨步地走到萧黯的面前,但帅不过三秒,他立刻颓了下来,因为他看见萧黯的脸上写满了尴尬,毕竟人家把前一个礼物还没有收好呢,她怀里的海绵宝宝露着阳光灿烂的笑容,好像是对他发出的深深嘲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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