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３章 石影暗惊心（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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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花池畔的假山石在月下泛着冷光，锦鲤跃出水面的轻响惊得秀儿踉跄半步。正要转身，忽闻身后传来衣料摩擦声，那声音轻得像枯叶落地，却让她后颈寒毛倒竖。回身时，对上一双似曾相识的眸子——那侍女眼角有道月牙形旧疤，在惨白月光下宛如泪痕。

“秀夫人可还记得我？”沙哑的嗓音裹着池面飘来的水汽。

秀儿后退时踩到裙裾，后背贴上湿冷的太湖石，腹中胎儿猛地翻腾。

“因做错事情被杖责，就快断气的时候，是夫人偷偷送了几味药给我，才让我活到了现在，一直不敢忘记夫人的恩情，现在特来相告”侍女说话时始终盯着池面某处，秀儿顺着那视线望去，只见残荷枯茎在风中轻颤，水面倒映的灯笼光影碎成点点猩红。

假山石缝间滋生的青苔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侍女将秀儿引至枯藤缠绕的六角亭残址。倾倒的石凳半浸在积水中，浮萍间忽地窜起一串气泡，惊得秀儿攥紧了藕荷色裙裾。侍女鬓角的素银簪子突然滑落半寸，她抬手扶簪时，袖口露出的疤痕像蜈蚣趴在雪地上——那是当年杖刑留下的印记。

“老祖宗身边的老嬷嬷，是一个永远不记得昨天的人，但是，她却有一个习惯，会将白天的事情，告诉一株植物。”侍女用脚尖碾碎一片枯叶，压低的嗓音混着井底传来的回响，“这件事情，也是我无意之中偷听到的，老祖宗这么关注你的一举一动，是为了得到你肚子里的孩子。”她突然抓住秀儿的手，单薄的中衣下心跳如擂鼓，“秀夫人，老祖宗已经和不明身份的一些人达成了某种协议。”

当“老祖宗”三字从对方唇间溢出时，秀儿忽然闻到一股奇异的甜香。那味道像极了祠堂长年燃着的龙涎香，却又混着地窖陈年的阴湿气。她踉跄着扶住假山，指尖触到石缝里冰凉的青苔，腹中绞痛竟奇迹般消退，徒留满手黏腻冷汗。

老祖宗想要一个人的性命，就像是碾死一只蚂蚁那样简单。

这是自己和峰哥的第一个孩子，老祖宗怎么这么的残忍，要下这样的毒手。

远处传来梆子声，侍女猛地噤声。

秀儿感觉到对方掌心的冷汗正渗进自己腕间的翡翠镯子，凉意顺着血脉漫上心尖。一片乌云恰好遮住月亮，侍女眼里的光倏地暗下去：“夫人，为了孩子，你要保重。”

秀儿泪流满面，哭的不能自己，哽咽的说道：“这是不给我活路啊，你将这么大的事情，告诉了我，万一老祖宗知道了，你可怎么办？”

“为了你和我能有条活路……”侍女突然噤声，耳尖微动。远处传来巡夜婆子灯笼杆触地的闷响，惊起梧桐树上栖着的寒鸦。待扑棱声远去，侍女继续说道：“今天晚上，我将喝下老嬷嬷喝过的汤药，我也会忘记这件事情，忘记所有的前尘往事，现在我的心愿已了，夫人，你要珍重。”

生活在这里真的是如履薄冰，一不小心就会丢了性命。如果单单是失去性命，那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在侍女的印象中，还有一件更为可怕的事情。

午夜梦回之际，总是被同样的一个场景给吓醒，模糊的记得，那挂在幽暗房间镜子旁边的一张脸，从来都是鲜活的。

侍女再次提醒道：“夫人还是快快离去，以免生出什么事端，夫人，在孩子未出世之前，你要将所有的东西准备好，老虎鞋，老虎肚兜，老虎香囊，这些东西，让孩子一生不要摘下，其中的灵兽，能护孩子周全。夫人须得暗中选一犬类与孩子相伴，黑犬最为稳妥，邪魅之物最怕黑犬，如此一来，事情或许还有转机。”

巡夜人的灯笼光刺破竹影时，侍女最后看了眼秀儿隆起的腹部，嘴角扬起似悲似喜的弧度，转身消失在太湖石嶙峋的阴影里。

回房路上，秀儿数着游廊立柱上斑驳的朱漆，试图压下喉间翻涌的血腥。

当熟悉的暗香萦绕鼻端时，秀儿才发现自己已瘫坐在妆台前。菱花镜里映出个鬓发散乱的妇人，唇上咬出的血痕艳如胭脂。妆奁最底层躺着支褪色的银簪，那是及笄那年娘亲给的，簪头的木兰花苞始终未曾绽放。

秀儿听到孩子会有危险，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夫君，想要将这件事情告诉夫君，又犹豫了，这件事情不应该将夫君牵扯进来，夫君年轻气盛，万一要是去找老祖宗理论。

老祖宗从来都不是一个会顾念子孙的人，和夫君，又隔了好多辈，还有什么感情可言。也许到最后，夫君不仅仅是丢掉性命那么简单。

宋峰回来的时候，已是非常晚了，看着房间亮起的那盏灯，有着前所未有的暖意，无论何时归来，都有一盏灯为自己亮起。

心里想着，秀儿应该已经早早的睡下了。

轻手轻脚的打开房门，生怕惊醒了秀儿，来到床边，才发现秀儿没有睡着，呆呆地坐在床上，连自己进来都没有发现。

两眼呆滞，充满着无尽的哀伤，这样的神情，让宋峰感到十分的痛苦。

宋峰轻轻的坐在床边，生怕惊吓到了秀儿，轻声轻语的说道：“秀儿，你这是怎么了？”

在自己最软弱无助的时候，宋峰的突然出现，秀儿所有的委屈，害怕，再也控制不住，一把抱住宋峰，不停的哭泣着。

宋峰被吓了一跳，不知道秀儿是怎么了。

以为是自己没有陪伴秀儿，才让秀儿如此的心思焦虑。

宋峰不停地说道：“秀儿，真是对不起，我回来的有点晚了，今天没有好好的陪陪你，我会尽快将手上的事情忙完的，到时候我一定多多的陪伴你和孩子。”

秀儿努力的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不想在宋峰面前显露出脆弱的一面，作为母亲，她要坚强，秀儿擦干眼泪。

宋峰也有一整天没有见到孩子了，将脸贴在秀儿的肚子上倾听着。

秀儿说道：“孩子才多大一点，你是听不的什么的。”

宋峰却不这么认为，说道：“孩子知道是我，大概也想和我说话哪，你也差不多要饿了，我去做点你爱吃的菜。”

风尘仆仆的宋峰，满心欢喜的去给自己的夫人孩子做饭去了，谁能想到，这样一个清新俊逸的男人，竟会做的一手好菜。

峰哥，也许你不知道这件事情，会活的更好一点，如果真的到了那个时候，我会去拼命的，就算要死，有我去陪伴这个孩子就可以了，你要好好的活下去。

秀儿还是将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单纯的以为，只要孩子生下来，穿上老虎鞋，老虎肚兜，戴上老虎香囊，孩子就会得到一生的庇护。

可是秀儿哪里知道，老祖宗所需要的，是没有出生的胎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