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渡口三返(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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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甫远说道:“既然这样,老夫也不挽留,想做什么就去吧,你记住,遇到困难和任何不便,都可以回来找我。”
申甫远知道,纪维心性高,肯定接受不了他赠予的钱财,所以没有做出平日里的散财施恩之举。
“对了,既然客船今夜不能渡江,申掌柜晚上驾临码头恐怕也是亲力亲为前来接货的,晚辈有个不情之请,可否让我跟着这趟货船离开呢?”
申甫远面露难色:“非要走得这么急吗?老夫的确前来接货,可是货船到岸以后要整顿三日才能离开。我看这样,你在我家歇息几日,我安排你去紫鹿府如何?”
纪维说道:“万分感激申掌柜替我考虑周全,恕晚辈失礼,不便打扰,我的苦衷以后有机会再告知您老,我有安顿的去处,您尽管放心,就此拜别了。”
此时货船缓缓驶来,申甫远立即吩咐手下接米,也不好再挽留纪维,说道:“去吧,记住有事随时可以来找我,不必拘谨为难。”
告别申甫远,纪维激动的心无法平静下来。从申甫远口中得知贺佩兰化险为夷,是他多日来收获的最大喜悦,没有什么比减弱愧疚自责感更令人愉快的事,可惜此时他伶仃一人无人分享倾诉,孤独感油然而生,只能叹息一声,前往那家独门小店。
这一夜,纪维思来想去,真的别无他处了吗。申掌柜是个十足的善人,用心良苦,待他不薄,好言挽留他觉得是自己不识相辜负了老人家的一片心意。可真的留在了芒县,靠昔日好友接济,投奔熟人,实在不是他想要的生活。纪维透过这些日子刻骨铭心的经历,甚至觉得,自己像是一根不断蔓延求生的荆棘,虽有成就,可总是有意无意伤害到身边的朋友、恩人,他不想活在这种阴影之下,离开才是更好的解脱。
翌日初八,暮色沉沉,茫茫的清冽江面水雾蒙蒙,月影重重倒映在江面之上,寥寥几只小船停留。水光一夜间,只见一艘画舫徐徐飘来,慢慢靠岸,江岸边也是灯火通明,停靠着几艘大大小小的游船和画舫,场景气派非凡。
未经世面的纪维哪里知道这些游船做的是什么生意,看它们有进有出,且以为是可以航行的商船,故而沿着石阶下坡,来到长桥边一探究竟。
这些船只都挂着红灯笼,把江面映照得红光通亮,金色的漆廊,粉色的罗幔,白色的纱帐随风飞舞,迷离了纪维的眼眸。琴声渺渺,嬉笑歌声飘荡入耳,这番热闹的画面,恐怕只有京师乐坊才有吧,纪维感慨。
纪维凑到靠岸的大型画舫前,突然两名身穿软皮甲的壮汉将一个醉酒的男子推出舱外,嘴里骂道:“娘的!没钱还敢来这里逍遥快活,下次打断你的狗腿!”
那人晃晃悠悠的,下船差点撞到纪维怀中,纪维本能地闪过,不经意瞅了一眼,就是这一眼,让他惊愕失色,这不是帮他典当号牌的那位兄台吗,真是凑巧,正欲上前搭讪,不料瞥见其腰间悬挂一物,纪维顿时傻了眼,那坠物不是别的,就是那块碧沛茶庄的号牌!在灯光下发出耀眼的光芒。
说来这个宗方确实是不够谨慎的浪荡小人,不知他使得什么阴招从汇宝当铺把金牌弄到手,这会儿别着金牌大摇大摆在船上溜窜玩乐,也不怕歹人惦记,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角色。
令纪维不解的疑问实在太多,一来为什么金牌流转在此人手里?二来看他的行为举止,确也与那日的表现大相径庭,纪维隐隐感觉自己是落入了对方的圈套,又不敢断定,所以急于上前一问究竟。
纪维上前,不慌不忙,拱手施礼:“兄台,别来无恙啊,想不到能与你在此遇见,真是有缘。你可认得在下?”
宗方步伐不稳,晃着脑袋,醉而不倒,呕而不吐,酒气直熏得纪维退让几步。宗方斜着眼眯着纪维,朝前踉跄几步,想必是认出,眼神中掠过一丝惊慌,忽而佯装镇定,面对纪维开门见山的问话,狡黠地一笑,说道:
“原来是你呀,怎么,兄台有事找我?”说完打了个酒嗝。
纪维开始厌恶此人,也看得出来,此人俨然地痞无赖样,那日自己恐怕真是看走了眼,着了小人的道,中了歹人奸计,这家伙阴险狡诈,绕了半天就是骗取了他的金牌,现在趁着他半醉半醒,防备松懈,得想个办法把金牌拿回来才是。
于是纪维答道:“那日匆匆告别,还未请教兄台尊姓大名。”
宗方毫不遮掩,酒意上头,颇为得意地吹嘘起来:“我嘛,姓宗单名一个方子,在这芒县市井之中,不算响当当一号人物,可也算小有名气,很多街坊都认识我。”
纪维一听不像假话,暗想:知道名号就好,将来讨债就不怕找不到主了。
这边宗方也不再搭理,只想甩开纪维,自顾自摸着围栏踏上码头石板,纪维小心翼翼跟了过来。此时两名官差走了过来,吓得纪维连忙背过身躲开他们的视线。
官差自然不是冲他而来,想必进画舫玩乐的。没想到这一幕被狡猾的宗方看在眼里,先声夺人,发问:
“我看阁下这么惧怕官府中人,是犯了案子还是惹上官司?”宗方聪明得很,酒醒了些,估摸着对方对他产生了怀疑,不想金牌露馅,随手将金牌插入腰带中,不想被发现。
宗方见纪维看官兵的眼神躲闪,神色慌张,自以为抓住了纪维的什么把柄。
宗方明显的藏匿动作纪维怎能看不出?极力平息内心的波澜,从容说道:“额,不,宗兄知道,我初来乍到,非本地之人,担心官爷见我面生,而盘问刁难,谁也不想遇到麻烦惹是生非不是?”
见宗方打消了疑虑,纪维明白了这小子并非善茬,手段阴险,正面交锋捞不到任何好处。眼下最要紧是如何从此人手中顺利拿回金牌,不到万不得已他也不想撕破脸,毕竟闹出纠纷惊动官府还会惹出祸端。
纪维灵光一闪,毕恭毕敬说道:“我看宗兄今晚喝得尽兴,独身回家多有不便,小弟遇到了不能撒手不管,不如我送你回府上可好?”
宗方面露难色,不好回绝,只好拱手谢道:“让兄弟看笑话了,那就劳您大驾送我一程,多谢!”
纪维心想,拿回金牌不能急于一时,来日方长,现在打草惊蛇只会适得其反,毕竟还没有想好把握十足的良策妙招,金牌先让你这厮替我保管一段时间,知道了你的住处往后我还不好找你?
这个宗方小人嘴脸,心眼奇多,两人边走边说着客套寒暄之语,口中句句皆仁义道德,却让纪维越来越觉察出他就是口是心非的小人,十足的伪君子。宗方一面揣度着纪维送他回家的用意,防备心很强,到了离自家住处还有一段路程的巷道路口,他停了下来,对纪维客气说道:“多谢兄台送我回来,请留步,穿过这个巷子我就到家了。你看天色已晚,我酒多体乏,实在是没有精力再跟兄台畅聊,也不方便招待。”然后拍拍胸脯一本正经说道:“在下之过,在下之过啊,改天请你喝酒吃饭,改天再叙,改天再叙啊,再会。”
纪维只好顺着他的意思接道:“分内之事,分内之事,宗兄不必介怀,有缘再聚。”
二人心口不一,各自心里打着小九九。宗方慢慢消失在黑呼呼的巷子内,此刻他还在为三言两语轻松甩掉这个冤大头而暗暗得意。
而纪维,他才不甘心就此作罢,虽然不知道宗方的住处,但是这个人,他算看清了底细。在没有强大自己之前,轻举妄动是一件愚蠢的事,他不会善罢甘休的,宗方这个小人一时难以对付,看来离开芒县前,拿回金牌是他要办的头等大事,决不能让这个小人得逞,逍遥在外,纪维暗暗发誓。
三番五次渡不了江,或许是天意弄人吧,未必是一件坏事。躺在小栈的客房床上,纪维想着,芒渡码头让他遇到申甫远,知道了贺佩兰的下落,又碰见宗方,“碧沛茶庄”号牌再现,也看清宗方真实面目。兴许,上苍有意安排,将他留于此地,做该做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