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九边有大鼠·自东南方来(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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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云袖的眉峰如刀出鞘,"泉州港上月扣押的暹罗商船,货舱夹层搜出磁州窑陶俑。"
戌时三刻,居庸关驿站。
阿椿留下的铁算珠在桐木棋盘上跳了三跳,正落在"巽"位。
沈知意攥着玉蝉推开东厢房窗棂,望见马槽旁新卸的草料车里混着辽东桦树皮。
"店家,这车草料从何而来?"
驿丞的皂靴碾碎半片陶铃:"回大人,是宣府大营今晨运来的马草。"
他袖口滑落的铜钱却带着磁州窑陶土味。
陆云袖的刀鞘突然横在他颈间:"宣府马草向来用蓟州秸秆,何时改用江南蒲草?"
厢房梁上忽有瓦片轻响。
沈知意佯装研墨,将混着茜草汁的磁砂撒向房梁。
偷听者踩中染红的砂粒,在雪地上留下带血的足迹。
追至马厩时,那人正往饮马槽倾倒青瓷瓶中的液体。
陆云袖的刀风劈碎瓷瓶,褐色糖浆溅在冻土上,引来成群的辽东黑蚁。
"饮马该用盐水。"
沈知意指尖沾了点糖浆,"这是磁州窑封存磁砂用的树胶蜜。"
那人突然扯开羊皮袄,胸前刺着工部新制的狼头纹:"严侍郎说你们到不了天津卫......"话音未落便被袖箭封喉。
陆云袖挑开箭尾绸布,露出磁州窑特有的试釉缠枝纹。
子夜,宣府总兵府。
沈知意将染血的箭簇按在工部批文上,狼头纹与批文骑缝章严丝合缝。
总兵亲随送来的火盆突然爆响,迸出的火星在《磁经》上烧出焦痕,恰好圈住"官窑如官场,最忌私火"八字。
"禀大人,宣府往年的冬衣账册到了。"
书吏捧来的册页间夹着片磁州窑残瓷,沈知意用玉蝉刮去瓷面糖垢,显出"朱纨"二字——正是三年前被构陷自尽的抗倭名将。
陆云袖突然拽着她伏低身子,三支弩箭钉入身后屏风。
箭杆缠着茜草丝,与烽燧台那夜的如出一辙。
女锦衣卫踹翻火盆,浓烟中传来厢房门轴转动的吱呀声。
追至库房时,六个贴着工部封条的木箱正被装上马车。
沈知意劈开箱锁,涌出的竟是磁州窑特制的空心城砖。
每块砖心都塞着油纸包裹的倭刀,刀柄缠着浸糖的磁州窑试釉丝。
"原来东南倭寇的兵器......"她掰碎砖角,露出里面黏连的辽东松脂,"走的是九边军需的路子。"
马车突然惊嘶,车夫咽喉插着磁州窑陶片。
陆云袖斩断缰绳时,车帘后闪过半张烧伤的脸。
竟是本应关押在诏狱的严府幕僚!
五更天,宣府地牢。
沈知意将倭刀摆在案头,刀身映出墙角囚犯颤抖的瞳孔:"这试釉丝需用磁州窑第七孔窑的明火烧融,严党覆灭后,还有谁在开第七孔窑?"
囚犯的囚衣突然渗出鲜血,背后浮现磁州窑龙纹刺青。
陆云袖的刀尖挑开线头,刺青下竟藏着工部新颁的漕运通关文牒。
"天津卫码头......"
沈知意摩挲着文牒上的糖渍,"三日后有批磁州窑'贡瓷'要装船。"
晨光初现时,狱卒送来的黍粥浮着层褐色糖膜。
沈知意用银簪搅动粥汤,簪头忽然泛黑:"不是糖,是磁州窑洗釉用的硝石粉。"
地牢石墙突然震颤,陆云袖拽着她撞开暗门。
原先进来的甬道已被磁州窑特制的陶砖封死,砖缝渗出黏稠树胶。
"沈姑娘看这里!"
女锦衣卫的刀柄叩响某块墙砖,空洞声里混着陶瓮余韵。
沈知意将玉蝉插入砖缝,竟旋开道暗格,里头躺着本裹糖的账册。
记录着工部与泉州海商的生铁交易。
暗处忽有火光闪现,账册边角开始焦卷。
陆云袖挥刀劈开窜出的黑影,却是只尾系火折子的辽东灰鼠。
鼠爪沾着磁州窑陶土,齿间咬着半截茜草根。
"泉州海商、磁州窑、辽东边军......"
沈知意将烧残的账册按在墙上,"严党这是要把大明朝的命脉都串成一条链。"
地牢深处突然传来陶埙声,曲调与陶祖庙地宫那夜相同。
两人追着埙声撞开刑具库的门,只见本该空置的钉床上,躺着具胸腔插满磁州窑陶片的尸首。
沈知意拨开死者粘连的发辫,露出耳后暗红胎记。
与五年前炸窑案失踪的拉胚匠人分毫不差。
"他手指有辽东桦树的木刺。"
陆云袖抬起尸首右手,"最后接触的是运木料的漕帮中人。"
埙声在此刻骤停。
沈知意猛然回首,看见通风口处飘落半张糖纸,纸上拓着磁州窑新制的"匠籍"印鉴——赫然盖着宣府总兵的私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