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临行一夜（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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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诺的酒吧「野鸽」开在一条斜坡尽头，霓虹灯管坏了一个字，变成“野合”。

他蹲在门口台阶上抽中南海，烟灰簌簌落在马丁靴的破洞边。手机屏幕亮起，Soul的聊天框里躺着一条昨晚的未读：

“瑜伽老师，但不会教人倒立。”

往上翻三页，是他自己发的：

“来听歌？送你杯‘亡命之徒’特调。”

配图是杯沿插着塑料水果刀的龙舌兰。

“你他妈又用这招。”战友老徐踹了一脚他的背包，“上次骗来的姑娘发现你连水果刀都是塑料的。”

程诺咧嘴笑了，牙龈沾着烟丝：“这次是真的要亡命。”他指了指背包侧袋插着的机票——乞力马扎罗，单程。

手机又震。

“现在见面？我带了本书。”

这次他看清她的ID：“逆流时钟”。

他们认识三个月了，断断续续聊，有的没的。他知道她已婚，丈夫出轨，婚姻名存实亡。她说话总是温柔又拧巴，像一杯没搅匀的蜂蜜水，甜得小心翼翼。她常说瑜伽垫上的“下犬式”能看见自己的影子，像只蜷缩的兽，却总在学员需要调整姿势时，把自己的骨节掰得咔咔响。

2.防晒霜与创可贴

他们约在“野合”两条街外的精酿吧。程诺特意换了件干净黑T，后领却还挂着洗衣店的粉色标签。

女孩推门时带进一阵雨雾。她没带塔罗牌，手里攥着本《呼吸的哲学》，封皮用瑜伽馆的会员卡当书签——卡面印着“身心平衡”的广告语，边角磨得发毛，像她摇摇欲坠的婚姻。左手无名指贴着创可贴，边缘翘起，露出一点结痂的伤口，细而平直，倒像是被金属环硌出的压痕。

“给你的。”她从帆布包里掏出一瓶防晒霜，SPF50+，标签上还用圆珠笔写了“别晒伤”。瓶身贴着瑜伽馆定制的贴纸，角落印着个扭曲的“山式”小人，像极了她在镜子前练习时总站不直的脊梁。

程诺愣住：“你怎么知道我要去非洲？”

“你朋友圈发过机票。”她低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书页，指甲缝里还卡着残留的甲油——那是三天前发现丈夫衬衫上有陌生香水味时，愤怒撕扯戒指留下的。创可贴下的伤口本是环形，她特意在精酿吧洗手间用眉笔描成细长的线，伪装成刀伤。“而且……你看起来就像会把自己晒脱皮的人。”

程诺的烟灰缸里躺着七根烟尸，全部对半折断。他没注意到她说话时无名指始终蜷着，像在躲避某种触碰，只当是瑜伽老师习惯性的护腕姿势。

“你呢？”他反问，“为什么来见一个要跑路的混蛋？”

她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撕开创可贴——动作太快，痂皮被带起一角，渗出血珠。真实的伤口比她说的更深，靠近指根处有圈青紫色的淤痕，那是戒指卡住时，她用牙咬着指节硬扯下来的印记。“削苹果划的。”她盯着桌面撒谎，睫毛在眼下投出颤动的影，“我总学不会优雅。”

窗外雨势渐大，霓虹灯在水洼里碎成彩色玻璃。她没说昨天凌晨在卧室，丈夫手机里跳出的暧昧消息怎样灼痛眼睛；没说自己躲在瑜伽馆更衣室，对着镜子摘戒指时，金属环怎样绞住指腹的皮肤；更没说创可贴是从学员急救箱里偷拿的，撕开包装时，心跳得比体式里的呼吸法还乱。

程诺看着她腕骨处的淡青色胎记，形状像瑜伽馆里那面裂了缝的镜子——明明照得见人，却总把影子扯得歪曲。他不知道这道伤本应属于无名指根部的婚戒，此刻却成了她与过去撕扯的勋章。防晒霜瓶身的水珠滴在桌面上，聚成小小的水洼，倒映着她快速贴回创可贴的指尖，像在封印某个不能说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