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砂小筑(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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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霄宗山门外的暮色像泼了墨的砚台,楚墨天攥紧腰间玉佩,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那玉佩上“楚“字纹在暮色中忽明忽暗,正如他此刻翻涌的心思——今日在玄霄宗的一切种种,那些看客们看着他空手而归的冷笑,比刀割还难受。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压下怒火,抬脚往客栈方向疾走,衣摆带起的风卷落几片枯叶。

天字客房的雕花木门在眼前推开时,楚墨天的神情已换上几分温和。屋内暖香袅袅,檀木熏炉正吐着细烟,雕花拔步床上铺着月白锦被,正是他一早让人备下的。然而这份精心准备的“伯父关怀“,在看到那个蹦跳着跑进来的小小身影时,险些裂了破绽。

“秋秋?“楚墨天的声音带着刻意的轻柔,指尖在袖中掐出月牙痕。本该七岁的孩童此刻只有三四岁模样,可眉心那点朱砂痣却像淬了毒的红蝶,让他瞬间想起那个总带着懒散笑意的弟弟。沈念秋抬头望来,鼻尖和下颌的弧度像极了弟妹,可那双眼睛里跳动的桀骜,分明是沈家那疯子的翻版。

他伸出手,袖口暗纹在烛火下泛着微光,指尖却在接近那柔软发顶时猛地顿住——小丫头像只敏捷的小兽,侧身一躲,绣着玉兰花的裙摆掠过他垂落的袖角。她已经跑到拔步床前,踮脚摸着雕花床柱,转头时脸上扬起甜美的笑:“大伯,这床比我在山上的木板床软和多啦。“

楚墨天的手指在掌心蜷成拳,指甲几乎嵌进肉里。面上却绽开笑容,衣摆拂过熏炉时带起一缕烟,模糊了他眸中翻涌的阴鸷:“秋秋喜欢便好,大伯巴不得把天下最好的都给你。“他看着小丫头利落地爬上床,像只小兽般蜷在锦被里,忽然想起弟妹临终前托孤时的泪眼,指甲更深地掐进掌心。

地字客房里,烛火在风里摇曳,将楚墨尘的影子投在斑驳的木墙上,晃得像只惊慌的雀。他盯着父亲阴沉的脸色,喉结滚动,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今日在山脚下遇见那中年战王的场景,此刻在脑海里格外清晰——对方衣袂无风自动,指尖划过他腰间佩剑时,剑气竟让他动弹不得。

“父亲,那仙人真的...“楚墨尘话未说完,便被楚墨天拍桌的声响打断。茶盏在桌上跳了跳,溅出的茶水在木桌上洇出暗痕。楚墨天盯着儿子涨红的脸,只觉得满心烦躁——白日里在宗里受的气,此刻全化作对儿子的怒意。

“战王?“楚墨天冷笑,袖袍一挥,茶盏应声而碎,“整个苍澜界不过五指之数的战王,会为了个小丫头出手?“他看着儿子欲辩又止的模样,只觉得荒唐,“我看你是在山下耽搁久了,连实话都不会说了!“

楚墨尘眼眶发红,想起那中年男子临走时看沈念秋的眼神,温柔得像看自家晚辈:“父亲,那仙人临走时说...说秋秋小姐若受委屈,便用符寻他...“话没说完,便被楚墨天一声怒吼打断。

“够了!“楚墨天站起身,衣摆扫过木桌,烛火猛地暗了几分,“明日便启程回楚墨家,再敢提这些荒唐事,便去祠堂跪三日!“他转身时,瞥见儿子低头盯着地上的碎瓷片,忽然想起自己年轻时在宗里被人嘲笑的模样,语气稍缓:“此次寻回秋秋,已是大功,待回府后...“

话未说完,便被窗外传来的鸟鸣打断。楚墨天皱眉望向窗外,却见天字客房方向有微光闪过,像极了灵术波动。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玉佩,忽然想起弟妹临终前塞给他的锦盒,里面那枚刻着沈家纹章的玉坠,此刻正在他贴身衣袋里发烫。

天字客房内,沈念秋跪坐在床上,盯着眼前只有自己可见的金色面板。指尖划过“灵泉水“图标,面板上显示的兑换点数让她抿了抿唇。窗外的夜风送来远处山林的气息,她忽然想起山上的大桃树,此刻正是桃花盛开的时节,树下的母鸡阿黄该在下蛋了吧?还有她种的灵白菜,不知道三日没浇水会不会蔫了。

指尖在面板上轻轻一点,一枚拇指大的玉瓶出现在掌心。她闻着瓶中传来的清冽气息,想起今日在山脚下遇见的老楚,他说等她攒够点数,便可以兑换回山的传送符。窗外的月光透过雕花窗棂,在锦被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撒了一把碎钻。沈念秋蜷起身子,将玉瓶塞进枕头下,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掌心的茧——那是常年握锄头磨出的,比同龄孩童的手粗糙许多。

远处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楚墨天站在地字客房门口,望着天字客房透出的微光,袖中玉坠突然发烫。他忽然想起弟弟临终前的话:“兄长,秋秋若有异动,便带她去云深崖...“夜风掠过他的鬓角,吹落一片桃花瓣,他忽然觉得,这个看似无害的小丫头,或许真的像楚墨尘说的那样,没那么简单。

更深露重,客栈里的灯火渐次熄灭。沈念秋盘膝坐在雕花床上,指尖在虚拟面板上悬停许久。20万金币的数字在月光下泛着冷光,那是她刚在老楚那儿用鸡蛋和葡萄干换取的,还没有捂热呢,这才攒下的家底。指腹摩挲着面板上“随身空间升级”的图标,边缘的鎏金纹路硌得她掌心生疼——她也不知道这系统为何会出现在她身上,反正从她一岁记事起就一直在。每一枚金币都浸着晨露与星光。

“叮——”确认声在识海深处响起时,她眼前突然腾起细碎的金芒。那些曾被她收在小屋角落的旧物正化作光点浮起:缺角的陶制犁耙还沾着新翻的泥土,木架上晾着的粗布衫带着山桃香,甚至连鸡窝角落那枚带体温的鸡蛋,都裹着微光朝她飘来。最让她鼻尖发酸的,是那株被她用灵泉水养了三年的老桃树,此刻正带着整树桃花的虚影,在金芒中舒展枝桠。

掌心突然触到温凉的石壁,低头时才发现自己已置身于熟悉的泥墙小屋内。石砖地面还留着她前日浇水时踩出的浅印,墙角还堆着的五袋灵土。木门“吱呀”一声被夜风推开,带着晨露的青草香扑面而来,她看见鸡舍里的阿黄正歪头啄食,见她出现竟“咕咕”叫着扑棱翅膀,尾羽上还沾着她给它编的桃花瓣。

“终于不用怕下雨漏风了。”沈念秋指尖抚过新出现的琉璃穹顶,透明材质下可见璀璨星河,却感受不到丝毫寒意。升级后的空间比原先大了三倍,东侧新辟出的灵田区里,她前日埋下的白菜种子已冒出嫩芽,叶片上凝结的露珠映着她眉间朱砂,像撒了把碎钻。

她抱着惯用的蓝粗布枕头从空间退出时,雕花床上的月白锦被还带着体温。将旧被子铺在锦被之上,鼻尖萦绕着熟悉的阳光味道——那是在山上时,她总把被子晾在桃树枝桠间,让花瓣的香气渗进棉絮。指尖划过被角处自己绣的歪扭桃枝图案,唇角终于扬起今夜第一缕舒心的笑。

窗外更夫敲过子时,沈念秋侧身对着窗棂,看月光在随身空间的琉璃穹顶流转。面板上剩余的3万金币在暗处忽明忽暗,却不再让她心慌。现在只要意念一动,就能看见阿黄在鸡舍打盹,桃树的影子会落在灵田边缘,连墙角那坛泡了半个月的灵笋,都能“闻”到酸香。

“明日该去镇上买些驱虫符了。”她把枕头往怀里紧了紧,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被角的桃枝,“灵白菜的叶子最招夜露虫,可不能让空间里的田闹虫灾……”话音未落,意识已沉入带着青草香的梦里,梦中她正蹲在灵田边浇水,阿黄的爪子踩在她绣花鞋上,远处传来桃树开花的“簌簌”声——那是比任何锦被都要温暖的归处。毕竟,在山上种地的日子,教会她最重要的事,便是耐心等待,静待时机成熟,就像种下的灵白菜,终会在春雨中破土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