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关门打狗(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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崖州天涯石下的浪涛拍碎第七个黎明时,朱清漪的鲛绡披帛缠住了烽火台栏杆。这个素来端庄的永安公主赤足踩在礁石上,缀满东珠的裙裾被咸涩的海风抽打出裂帛之声。
"宁远伯是要做海外天子么?"她将金丝楠木匣掷在珊瑚礁上,十二道鎏金圣旨随潮水翻卷,"蓟州沦陷六日,宣府总兵战死,皇兄的罪己诏都发到琼州了!"
李长风摩挲着望远镜的铜管,镜片里映出三十里外正在装煤的蒸汽战舰。当浪花打湿第九封圣旨的"朕之过也"时,他忽然轻笑:"公主可知,今晨济州岛运来的新式开花弹,用的是马尼拉火山灰?"
暴雨骤降,崖州水师衙门的飞檐斗拱在雨帘中摇晃。朱清漪闯进签押房时,撞见三个琉球通译正在破译密信。她抓起案头《坤舆全图》,发现天津卫的位置被朱砂圈了七重红痕。
"你早就在等这天!"羊皮纸撕裂声混着惊雷炸响,"什么蒸汽战舰、铁甲车,都是为着黄袍加身..."
"殿下慎言。"李长风突然用剑鞘挑起她的下颌,眸光比窗外的南海更深邃,"三日前,你贴身侍女往京师送的信鸽,可要本爵背出暗语?"他甩出卷染血的丝绸,上面是公主亲笔的"李军不动,心怀鬼胎"。
朱清漪踉跄跌坐在太师椅上,看着李长风展开幅丈余长的《渤海布防图》。羊皮上密密麻麻的旗标间,济州岛与天津卫被赤线相连,线上标注着"三月朔日大潮"。
子夜,儋州港的蒸汽轮机突然轰鸣。朱清漪隔着雨幕望见,三十艘铁甲舰桅杆同时升起赤底金鳞旗,甲板上的"破军雷"木箱印着醒目的“宁远”二字。
李长风见时机已到,当即提笔修书,以飞鸽传书的方式送往济州岛。信中严令济州岛守将李忠,即刻率领 3 万李家军登船启程,从天津登陆,火速驰援关内。
在遥远的济州岛,海风轻拂着军营。守将收到飞鸽传书后,迅速召集各营将领。不多时,3 万李家军在校场上整齐列队,军旗猎猎作响。
“弟兄们!伯爷有令,命我等即刻出发,从天津登陆,抗击建奴。我们李家军向来保家卫国,此次更是为天下百姓而战,务必全力以赴!”守将骑在高头大马上,振臂高呼。
“杀退建奴!保家卫国!”3 万将士齐声怒吼,声震海天,士气高昂。
随即,济州岛的三万精锐正乘着黑潮穿越对马海峡。旗舰"镇海龙"的锅炉房里,马尼拉匠人改良的蒸汽机喷出硫磺味的浓烟,将舱底暗藏的八百门佛郎机炮熏得发烫。
"禀大帅,天津卫传讯!"斥候呈上盖着宁远伯私印的密函。水师提督郑沧浪割开火漆,薄如蝉翼的薛涛笺上唯有一行狂草:"九月初九,西风烈。"
李长风与公主朱清漪乘坐着 30 艘崭新制造的蒸汽铁甲舰,乘风破浪,自海南一路疾驰至天津。那蒸汽铁甲舰在阳光下闪耀着金属的光泽,舰身庞大而坚固,如同一头头钢铁巨兽,在波涛中稳健前行。
与此同时,从济州岛赶来的 3 万大军也顺利抵达天津。李长风在天津拥有一座私人岛屿——望津岛,岛上港口设施完备,棱堡坚固矗立,宛如一座海上堡垒。李长风与大军在这望津岛顺利汇合,岛上顿时热闹非凡,士兵们整齐列队,军旗随风猎猎作响。
李长风深知战机稍纵即逝,汇合之后,立刻在望津岛召开千总以上的军事会议。宽敞的营帐内,将领们神色严肃,目光齐聚在李长风身上。李长风站在巨大的军事地图前,手中的指挥棒指向地图上的各个要点,神情专注地分析着当前与建奴交战的形势。
“诸位,如今建奴虽在关内肆虐,但经过连日征战,已现疲态,有退走的迹象。”李长风目光如炬,扫视着众人,“而我们要做的,便是在他们的退路上设下埋伏,给予致命一击。”
将领们纷纷点头,眼神中透露出对主帅决策的认同与信任。李长风接着说道:“喜峰口地势险要,我对此处较为熟悉,我们便将战场设在那里,以逸待劳,伏击撤退的建奴。”
决策既定,大军迅速行动。舰队再次北上,当抵达滦河口后,因大型铁甲舰无法继续前行,众人纷纷换乘小船。小船如穿梭的鱼群,在河道中飞速前进。很快,大军便靠近喜峰口。
李长风身先士卒,带领着士兵们迅速抢占喜峰口。喜峰口的山峦连绵起伏,地势复杂,是绝佳的伏击之地。士兵们在李长风的指挥下,迅速在喜峰口周围布置防御工事,挖掘战壕,设置拒马,将一门门火炮安置在有利位置,等待着建奴的到来。
此时,关内的建奴军队确实如李长风所料,开始谋划着撤退。他们在关内烧杀抢掠多日,虽收获颇丰,但也遭到了明军的顽强抵抗,损兵折将,疲惫不堪。建奴将领们商议后,决定经喜峰口撤回关外。
然而,他们万万没有想到,李长风早已在此布下天罗地网,一场生死较量即将拉开帷幕。
镶白旗的巴牙喇阿达里用马鞭拨开结霜的睫毛,看着前方蜿蜒如长蛇的队伍。三百辆大车在官道上轧出深深的辙印,车辕上挂着的铜铃铛冻成了冰疙瘩,发出暗哑的响声。
他伸手摸了摸腰间新得的金镯子,那上面还沾着血,是前日在保定府抢来的。当时那个穿织金马面裙的妇人死死护着妆奁匣子,被他一刀劈在肩胛骨上。现在想起来,那妇人惨白的脸倒和天上铅云有几分相似。
"主子,喝口热汤吧。"包衣陈四佝着腰递来铜壶,冻疮溃烂的手指在寒风中发抖。阿达里瞥见这人后颈烙印的"逃"字疤痕,那是去年在锦州抓来的逃奴。陈四总说自己原是读书人,可哪个读书人的指甲缝里会嵌着永远洗不净的马粪?
队伍中间忽然传来骚动。阿达里打马过去,看见几个汉军旗的兵正用铁枪戳弄一个少女。那女孩约莫十四五岁,粗布袄子被撕开半边,露出青紫的肩头。她的嘴被麻核塞着,只能发出幼兽般的呜咽。
"刘把总,管好你的人。"阿达里用生硬的汉话呵斥。那汉军头目慌忙行礼,辫子上的红缨扫过结冰的地面。阿达里认得他,原是明军夜不收,上月在大同城外举着白幡投降。此刻这人腰带上别着七八个荷包,想来都是沿途劫掠所得。
暮色四合时,队伍在涿州城外扎营。三十多个汉人俘虏被铁链拴在榆树下,老铁匠李福的右手只剩三根手指——那是他试图用铁钳反抗时被砍掉的。此刻他盯着篝火上翻滚的羊肉汤锅,忽然嘶声大笑:"建奴吃羊肉,汉人啃草根!"
阿达里听不懂这疯话,但看见陈四的肩膀猛地抖了一下。这个包衣奴才正在给主子擦洗马鞍,鹿皮抹过鎏金马镫时,忽然有两滴温热的东西落在金饰上,转眼就凝成了冰珠。
最惨的是那个唤作小莲的姑娘。后半夜巡营时,阿达里发现她蜷缩在粮车底下,手腕上的麻绳深深勒进皮肉,脚边散落着被撕碎的月白色肚兜。她将半截红头绳死死咬在齿间,那是从死去母亲发髻上拽下来的。等阿达里举着火把靠近时,才发现她早已没了气息——原来趁守卫醉酒,她生生咬断了自己的舌头。
启程的号角响起时,飘起了细雪。陈四把冻僵的小莲尸体扔上粮车,和刘把总劫来的苏绣屏风堆在一处。屏风上绣着"忠孝传家"四个金字,如今溅满了褐色的血渍。阿达里解下腰间酒囊灌了一口,烧刀子顺着喉咙流进胃里,烫得他浑身舒坦。
三百辆大车继续向北,车辙里渐渐积起新雪,很快就把昨夜的哭喊声、哀求声都埋进了永冻的土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