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不相为谋(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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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不同,锦衣监察百官,有察举揭发之权。我当锦衣这么多年,大大小小的衙门去过无数,官员们无不唯唯诺诺,唯恐有失,你不一样。”

走向道不同官邸的路上,项人尔见道不同只顾匆匆赶路,并不理会巴结自己,不由得好奇发问。

“道不同为官一任,上不负天子,下不欺黎民,立身正直,何惧监察?”

道不同说着话,脚步也没停歇,目光更没丝毫转向项人尔,好似并不欢迎这位锦衣大人。

项人尔并不放在心上,锦衣有监察之责,本来就不受官员待见,那些迎合奉承之人也不过做做样子罢了。

可偏偏这道不同连样子都不愿意做一下,言语之中又颇有些故作清廉之态,毕竟让项人尔有些不太适应。

他忍不住反问道:“可你管辖的地方,却出现杀害无辜之事。”

道不同似怀愧疚,默然无语,只将这桩罪过默默认下。

项人尔见道不同并不为自己辩解,心知他不是油嘴滑舌、巧言令色之徒,便不再难为他,只是默默赶路。

让他感到奇怪的是,镇民们似乎并不打算四散离开,而是不紧不慢地跟在马车之后。

行不多时,马车已停在道不同官邸门前。

说是官邸,其实就是一普通衙门,大门向街开,门前一座鸣冤鼓,案上一块惊堂木,摆设并不稀奇。

可人们看了,总觉得不大对劲儿。

还没等大家伙儿想明白哪里不对劲儿,陈忘却率先发问道:“道大人,你这衙门未免也太冷清了些吧!”

众人这才想明白,对了,就是冷清。

这衙门空空荡荡,并无差役啊!

未等道不同回话,项人尔便追问道:“道不同,依法度,你这品级的官员,也当配几个衙役。出门在外,身边若带个把衙役,何至于被镇民围堵,陷入方才的苦境。我原以为衙役都在衙门之中听差,可为何这里也空空荡荡,只你光杆一个呢?”

“唉!”

道不同长叹一声,心中似有许多难言之隐,心头更平添满腹委屈。

若非他有意强忍,恐怕当场便要落下泪来。

而他的思绪,也回到了刚上任的时候。

当初,京城派御史于文正于大人前来调查西南匪乱的时候,道不同还是个无官无职等待候补的举人。

那时候,御史于文正将百余举人聚集在一起,亲自考校遴选,共挑出十一个品行优良之人,破格提拔几人前去因匪患而逃职的西南的十个县镇之中任职。

直至此时,御史大人的话犹在道不同的耳畔回响:

“你们知道,为什么西南十镇官员逃职,我却选了你们十一个候补吗?

因为多出来的一个人,我要放在安南镇!

我看到你们在议论,看来是知道这个安南镇了。

据我所知,此处两年之内换了七任官员,四人主动辞职,两人犯法杀头,更荒谬的是,居然还有一个自杀的,以至于后来无人敢去任职。

咱们谁都不清楚,这个小小的安南镇究竟有多深的水。

你们几个,都是我精心挑选的举子,年少热忱,底子清白,我倒要看看,你们有没有人,敢于主动扛起这个担子,敢于去趟一趟这趟浑水。

现在,你们可以告诉我了,谁敢去安南镇上任?”

在其他人面面相觑的时候,道不同站了出来。

“道不同,安南镇凶险,你不怕吗?”御史大人问他。

“我怕,”道不同老实回答,可他接着说:“可若是因为怕,就无人敢去安南镇为官,谁去管那里的黎民百姓,又何以让他们见到朗朗青天?道不同此去,纵然是龙潭虎穴,一腔热血尽抛于安南,亦不改初心,福泽百姓,九死无悔!”

御史于文正对道不同的勇气颇为欣赏,并亲自挑选了王廷、马如龙两个武功胆识俱佳的侍卫给他,并配了一些随员。

临行之时,于文正亲自送他到城门之外,百般叮咛,万般嘱托。

仿佛此一去,便再无归途。

来到安南镇之前,道不同多少也了解一些此地的风土人情。

安南镇山高水远,地方偏僻,却并不贫穷。

只因此处水汽丰盛,而盛产一种叫做苦茗的茶叶。此茶入口极苦,却极具提神之效,据说服之神思泉涌、体力充沛,即便通宵达旦不眠不休,亦不觉困顿疲累。

因此茶只产于安南,物稀则贵,故而价格极高,非达官权贵不可享用,是流通于上层官宦之间的奢侈之物。

安南镇头号富豪,便是以此茶发家的朱大昌。

此人恶名昭着,传言他仗势欺人,强占土地,才能有如此声势。

新官上任,自有一番礼仪。

初到安南镇,道不同就逢着镇民们于牌楼处列阵敲锣,排队舞蹈,迎接父母官。

朱大昌人虽没到,但也赠送了两顶轿子,派手下人传话道:“新任知县来我安南镇,小镇蓬荜生辉,可惜鄙人偶感风寒,未能迎接,特设了两顶轿子,知县大人可任选一个代步。”

道不同看到这种状况,未动声色,而是示意随从前去查探清楚。

不多时,随从折回来,低声耳语道:“道大人,这两顶轿子里,一顶里面放着层层叠叠的白银,一顶里面架着刀斧。”

道不同不是傻子,这朱大昌分明是告诉他,要么乖乖听话,有钱一起赚;要么,就去死。

道不同选了第三条路。

他大袖一挥,带领随员,从两顶轿子之间大步踏过,步行向衙门走去。

衙门久无官员派驻,显得破败陈旧,灰尘满地、蛛网遍布,就连堂前的鸣冤鼓,也倒在地上,无人问津。

道不同见状,干脆放弃休息,亲力亲为,和随员们一起洒扫门庭,并敞开大门,架起鸣冤鼓,亲自书写告示,贴于大街小巷。

告示上只有一行字:今后安南镇若有不公,尽可到堂前告状,本官必申冤除恶,救人扬善,绝无二话。

告示贴了一天,衙门里却门可罗雀,异常冷清。

“难道安南镇没有冤屈?不,此地久无官府,官不亲民,民不信官,百姓不敢来此告状,那我明日便登门走访,亲自询问。我既来之,又岂能安坐大堂,做那朽木之官,食禄禽兽?”

道不同如是想。

正这般想着,却见一老朽拄着拐杖,没敢走衙门口,却从后门悄悄潜入,声称要见新任知县。

道不同自去相迎,却得知此人乃安南镇镇长。

“老镇长此来,可要申冤?”道不同询问道。

老镇长看着道不同,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他开口道:“我此行并非为了申冤,而是来提醒大人您小心行事的。”

“哦?此乃何意?”道不同颇有兴趣。

老镇长开口道:“大人可知,这朱大昌不仅仅是安南镇首富,更是西南大将军朱昊祖的亲侄子。他到此之后,用低价强行收购大家的苦茗茶园,据为己有,镇民但有不服,便被拉至府中,一顿毒打,甚至几个后生,进府以后便再没出来,生死不知。”

道不同听后,拍案大怒:“安南镇竟有此事?老镇长,我欲羁押此人,一查究竟,您可敢与他当堂对质?”

“不不不不不……”

老镇长闻言,慌忙摆手拒绝。

随即,他说明缘由:“大人,我此来并非为了告状,这么些年,忍也忍了,不在乎多忍一些日子。

老朽只是提醒您,您今日不坐他的轿子,算是驳了他的面子,若日后他有宴请,该当让衙役们看好门庭,别人没碰过的酒水千万不能吃喝。

不然的话,不小心一口吃醉了,第二天躺在女人怀里,或者衙门里多了金银,难免便会落人口实,若上报朝廷,反咬一口,告一个贪墨渎职之罪,便是杀身之祸。

老朽言尽于此,告辞,告辞。”

说罢,匆匆而走,道不同自去相送。

临近出门之前,老镇长依然拽着道不同的手,苦口婆心地告诫。

“后生,安南镇向来是有两个县太爷的,朝廷的县太爷是假的,朱大昌这个’太爷’才是真的。

老朽见过不少同你一样的后生来此赴任,胸怀大志却下场凄惨。

说实话,今日我本不该来,可看你年轻,实在不忍心眼睁睁的看你步他们后尘啊!”

道不同闻言,觉得身上陡然升起一股寒意。

他知道此处凶险万分,却没想到真是龙潭虎穴。

不过,道不同不来则已,既来此处,定要干出一番事业。

上任之初,他日察夜访,听得最多的便是朱大昌抢占民田、欺男霸女之种种恶行。

诸如李老汉田产被强占,儿子上朱家说理,却一去不返;张屠户的女儿被朱家恶仆抓走,杳无音讯之类。

可尽管人人对朱大昌恨之入骨,却无人敢于登堂作证。

道不同听到最多的,便是这一句:之前也告过,几任知县走的走,死的死,又能将他怎么样?

似乎是觉察到道不同在调查自己,没过多少日子,便有朱大昌的家仆递来一封请柬。

请柬中只说是知县来此,有失远迎,特在府上备了酒席,请知县大人赏光云云。

道不同心知此乃鸿门宴,可又不得不去。

他实在想亲眼看看,这个朱大昌究竟是何方神圣?

于是乎,道不同吩咐王廷、马如龙一同赴宴,并嘱托剩下的随从护好庭院,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进入朱家大宅,王廷、马如龙二人却趁人不备,按道不同嘱托各自溜走,隐匿在宅院之中,不知所踪。

道不同孤身赴宴,大步跨入厅堂。

这是道不同第一次见到朱大昌。

眼前的朱大昌,是个身宽肚大、肥头大耳、满面红光的大高个儿,身着绫罗,腰带锦绣,奢侈豪华,毫不避讳。

家仆列阵两旁,凶神恶煞;美女随侍左右,举酒端茶。

好不气派。

一看到道不同,朱大昌立马站起身来,客气道:“哎呀哎呀,知县大人来此,朱某有失远迎,失礼失礼!还请知县大人落座。”

说罢,竟将道不同引导至一旁偏位,朱大昌本人则一屁股坐在上座之上,一双眼睛斜瞟着道不同,看这位新任知县的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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