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公鸡（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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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颗露珠从竹叶滚落时，大公鸡的啼鸣刺破了薄雾。小花猫爪尖一颤，刚捕到的银鳞鱼从梦境裂缝溜走，化作梧桐树上晃动的光斑。

“你的喉咙里住了个破锣！”小花猫抖着沾满草屑的耳朵。大公鸡昂起缀满琥珀色斑点的脖颈，头顶的冠冕在晨光里流淌着熔金般的光泽。

“东巷卖豆腐的老王头耳背，西院备考的学生需要晨读。”大公鸡踱着标准的军步，爪子在青石板上叩出日晷的节奏，“若等雾散尽再打鸣，晒谷场的麦子就要哭了。”

小花猫蜷进尚有余温的草窝，尾巴烦躁地拍打竹篱笆。露水震落在大公鸡的尾羽上，凝成三串水晶珠链——这是公鸡家族传承千年的晨更勋章。

第七天破晓前，小花猫把蒲公英种子塞进耳朵。可大公鸡的啼鸣震碎了种子的绒毛，一根根银伞携着声波钻进窗棂，在它枕边种出会报时的铃兰。

“你就不能歇一天？”小花猫扒着鸡舍木栅。大公鸡正用喙梳理第十根飞羽，那根羽毛里嵌着去年冻僵的冰雹：“北山的狼群靠我的啼叫计算突袭时刻，南塘的睡莲依着我的打鸣舒展花瓣。”

月光突然暗淡，云层里渗出铁锈味的雷声。大公鸡振翅跃上柴垛，尾羽扫落星子般的磷粉：“暴风雨要提前了！”往常清亮的啼鸣变得沙哑，却仍穿透层层雨幕。赶羊人从梦里惊醒，麻利地收起晾晒的草药；摆渡人系紧最后一根缆绳，躲过了被掀翻的渡船。

小花猫缩在摇晃的竹篮里，看着大公鸡在暴雨中仰起脖颈。暗红色的冠冕渗出血珠，啼鸣声里混进了铁片刮蹭的杂音。那些破碎的音符落在积水里，竟化作指引归途的萤火虫。

黎明前最暗的时刻，小花猫看见大公鸡的冠冕渗出琉璃色光浆。那些光斑坠地生根，在泥泞中长出指北的蕨草。它突然想起蝴蝶消散时，翅尖也曾抖落过相似的荧光孢子——原来所有固执的守望者，都在用生命分泌引路的磷火。

雨停清晨，小花猫在鸡舍角落发现褪色的铜哨。那是大公鸡换羽期脱落的声骨，表面布满银河状的裂纹。当它把珍藏的昙花露滴灌入裂缝，铜哨突然哼出失传的《司晨曲》，震落屋梁上陈年蛛卵。

“东南坡的野莓熟透了。”小花猫衔来沾露的浆果。大公鸡却将莓果碾成朱砂，点在每日打鸣的竹刻度表上：“酉时归巢的蜜蜂要靠这些红点校正偏振光。”

冬至那天，浓雾吞噬了所有晨光。大公鸡的啼鸣在乳白色混沌中织出金线，迷途的蜡嘴雀顺着声波经络归林。小花猫蹲在结霜的井沿，看着声波在金线尽头绽成蛛网状的光幕——每个节点都悬着露珠，倒映出茶馆袅袅的热气、学堂翻动的书页、产房第一声婴啼。

当大公鸡的飞羽染上暮色，小花猫将褪鳞的蛇皮缝成共鸣箱。暴风雨夜，这个缀满月光贝的箱子会接住所有破碎的啼鸣，在黎明前酿成唤醒蒲公英的季风。它终于懂得，那些惊碎美梦的声响，原是光阴齿轮的润滑剂——有人负责咬合晨昏的缝隙，才有人能在月光里打捞遗落的银鳞。

当第一缕阳光缝合夜与昼的裂缝，大公鸡的啼鸣染上了薄荷色的尾音。小花猫蹲在开满铃兰的窗台上，任晨露打湿胡须。它终于懂得，那些惊破美梦的声响里，藏着一个美丽的晨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