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子（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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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露还在草叶上打转时，小花猫被一簇竹影罩住了尾巴。昨日还空荡荡的泥地上，此刻立着七节青竹，最高处挂着颗将坠未坠的露珠，像枚来自高空的银币。

“你偷走了我的月光。”小花猫弓起背脊，尾巴尖扫过竹节上的绒毛。那些绒毛突然抖落细密的露水，在地面拼出北斗七星的形状。

竹子发出风穿过陶笛般的声响：“我的根在你去年埋樱桃核的地方，盘了七百二十个昼夜。”

小花猫用爪子刨开竹根处的泥土，腐叶下纠缠着蟒蛇般的根须。最粗的那条根上，赫然卡着它去年秋天丢失的玻璃弹珠。

“这颗弹珠困了我五个月。”竹节微微震颤，“它在黑暗里教我辨认时间的形状。“

月光偏移时，小花猫看见竹身布满螺旋纹路。每一道纹都是根须突破泥层时留下的伤疤，最底部的纹路深得能盛住整勺星光。

“可你昨天还不在这里！”

“昨夜我数完了最后一滴晨露。”竹子抖落一片嫩叶，叶脉里嵌着晶状露珠，“每三百颗露珠能换半寸月光，我攒了十二万颗。”

小花猫的耳朵贴住第三竹节，听见地下传来闷雷般的震动。那是无数根须在黑暗中互相绞杀的余波，是蚯蚓翻动土层的回声，是去年暴雨渗入地缝时的呜咽。

“你在地下做什么？”

“用黑暗编织牢笼。”竹子突然迸发新枝，枝头绽开米粒大的花苞，“根系每分岔一次，就离星空更近一寸。”

黎明前的风掠过竹梢，九十九片竹叶同时翻面。小花猫发现每片叶子背面都刻着月相图，最新那幅下压着句箴言：“真正的黎明从地心开始生长。”

当第一缕阳光刺穿竹影，最顶端的露珠终于坠落。小花猫伸出爪子接住水珠，里面竟冻着整片缩小的星空——那是竹子在地底用根须丈量过的黑暗疆域。

“现在我要往云里长了。”竹子抖落满身晨雾，“替我保管好第九节竹筒里的苔藓，那是一千零九十五夜的黑暗结晶。”

正午时分，小花猫蹲在竹荫下数竹节。每数一节，就有片竹叶飘向东方。它突然明白蝴蝶消散前说的“永恒是正在路上的星光”——那些飘走的竹叶终将在某处腐烂成泥，孕育出新的北斗七星。

西南风捎来蒲公英种子时，竹子顶端已触到积雨云。小花猫把耳朵贴在冒新芽的竹根处，听见更深的地底传来细微爆裂声——那是另一株竹子正在数第三百颗晨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