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后唐 闵帝李从厚(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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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成二年开春,契丹人突然破了雁门关。我连夜召从珂进京,他带着三百轻骑闯宫门,马蹄铁在青砖上擦出火星子。烛影晃得人眼晕,我把虎符推过去:"阿兄可愿去幽州?"从珂捏着酒囊灌了口,喉结上下滚动:"陛下如今会下棋了?"他伸手在舆图上重重一按,指甲掐进云州的位置,羊皮地图凹下去个坑。

从珂前脚刚出京,朱老三后脚就撺掇我削藩。这日正吃着晨粥,他突然跪呈上凤翔来的密报,说潞王府夜里进出披甲者百余人。我勺子磕在碗沿上,米汤泼了半幅龙袍:"朕记得阿兄走时只带了三百亲兵?"朱老三额头贴地:"大家圣明,三百甲士足够冲散神武门守卫了。"

那夜我蹲在思政殿后头喂猫,先帝养的狸花猫早死了,新来的三花猫蹭着我掌心叫。暗处突然闪出个人影,安重诲的紫袍角露在月光里:"老臣有句话,陛下姑且一听。"他往我手里塞了块温热的铜牌,"神策军左厢都指挥使是幽州人。"

五月端阳节,从珂在幽州大破契丹的消息传回时,我正在教小皇子认字。捷报里夹着根染血的雉鸡翎,朱老三眼神像淬了毒:"潞王这是给陛下送簪子呢。"我突然想起母亲临终前的话,折子重重摔在他脸上:"传旨,赐潞王铁券丹书!"

夜里下起暴雨,我光着脚翻宗室谱牒。从珂的名字写在最后一页,墨迹比旁人淡三分。三更时分安重诲闯宫,官帽都跑歪了:"凤翔...潞王反了!"雷声炸响时,我看见他袖口露出的半截刀柄。

从珂的檄文是八月到的,说我要毒杀功臣。检州军哗变那日,朱老三在宣政殿哭得像个娘们:"大家快调河北军回防啊!"我捏碎了他递上的调兵符,碎玉扎得满手血——那符上刻的明明是契丹文字。

九月初九重阳节,本该去邙山祭天。我穿着先帝的黄金甲登上洛阳城头,远处尘烟滚滚。从珂的玄甲军像黑潮漫过官道,旗杆上挑着个熟悉的人头,安重诲的白胡子被血糊成了红缨枪。

"三郎!"城下传来炸雷般的吼声。从珂单骑出阵,铁枪头挑着个酒囊,"下来喝酒!"我解了盔甲扔下城楼,铜甲片砸在青石板上像摔碎的编钟。下城时遇见抱着玉玺逃跑的朱老三,这阉人被金吾卫按在宫墙根下,我顺手抽出从珂送的佩刀,刀锋卡在他颈骨里半天没剁动。

紫宸殿的龙椅上落了灰,我攥着虎符等最后时刻。从珂带着血腥气闯进来时,我正在擦母亲留下的那方砚台。他铠甲上还扎着半支箭,咧着嘴笑:"三郎,龙椅硌屁股不?"我把砚台推过去,墨汁溅在他战袍下摆:"阿兄,汴梁的漕运账本在第三个柜子。"

被废那日下着细雨,从珂站在檐下看我脱龙袍。十二旒冕冠摘下来时,珠串缠住了头发。他突然伸手帮我解,粗手指头勾断了两根玉藻:"当年教你扎马步,可不是为了今天。"我抱着禅位诏书走过宣仁门,那年摔过的门槛还在,青砖缝里长出了野菊花。

我被圈在卫州城西的州廨里,门口杵着两个凤翔口音的兵。腊月里北风卷着沙粒子往窗缝里钻,案头那盏桐油灯总在半夜被吹灭。王弘贽这老滑头每日晌午来问安,总带着一屉刚蒸好的粟米糕,糕底下压着洛阳来的邸报。

“鄂王尝尝新磨的黍面。”他笑得像尊弥勒佛,手指头在案上敲三下。我掰开米糕,里头裹着张薄绢,写着潞王又杀了哪几个节度使。上元节那日绢条上多了行小字:“卫州兵马使郭威,晋阳旧人。”我盯着那名字看了半宿,想起当年在汴梁查漕粮账本时,有个黑脸押官替我挡过冷箭。

二月二龙抬头,王弘贽突然带着医官闯进来。老头子额头冒汗,说城里有麻风病过气。医官切脉时往我手心塞了枚铜钱,开元通宝的“元”字缺了角——这是当年神策军的暗号。后半夜郭威翻墙进来,铠甲都没卸,浑身冒着马汗酸气:“末将带二百弟兄在南门候着。”

我攥着从珂送的佩刀,刀柄麻绳早就磨秃了。寅时三刻,城头换防的火把晃了三圈。郭威把我推上马背时,我瞧见州廨房梁上那道刀痕——上个月我拿它量过身高。二百轻骑冲进雾里,背后卫州城炸了锅,铜锣声追着马蹄响。

跑过汜水关时,我喉咙里泛着血腥味。郭威突然勒马,河滩芦苇丛里窜出片黑压压的影子。李从珂的亲兵都穿着玄甲,领头那个摘了兜鍪,露出张带疤的脸——是当年在汴梁被我砍了手指的仓曹参军。

“陛下别来无恙?”他笑得漏风,缺了中指的右手攥着弩机。郭威把我推进芦苇荡,自己横刀立马挡在路口。我深一脚浅一脚踩着烂泥,听见背后喊杀声混着水鸟惊飞。跑出二里地,芦苇叶上甩的全是血点子。

在曹州地界遇上流民,我拿玉佩换了件葛布衫。有个瞎眼婆子塞给我半块蒸饼,突然攥着我手腕说:“贵人掌纹断在坎位,怕是过不了桃花汛。”她指甲缝里黑泥蹭在我腕上,跟当年母亲咳的血渍一样洗不干净。

四月十八那天,我蹲在黄河滩涂上淘野菱角。水里突然漂来具浮尸,翻过来看见郭威那张被鱼啃烂的脸。他怀里还揣着半块粟米糕,黍面被水泡发了,黏着张泡糊的绢条:“石郎反。”

我抱着膝盖在破庙里哆嗦,外头雨下得像天河漏了底。供桌上的菩萨掉了半边脸,雨水顺着裂缝往我脖子里灌。忽然想起禅位那日,从珂在宣仁门跺了跺脚:“三郎要能跑到河东,老子就输你坛杏花酿。”

五月初三,我摸到魏州城下。守门卒子拿长枪挑开我乱发,突然瞪圆了眼:“这不是...快禀报石大帅!”我被铁链锁进地牢时,听见石敬瑭在城头扯着嗓子喊:“李从珂!你弟弟在我这儿!”

地牢里耗子比拳头大,叼走我半块馊饼。石敬瑭的牙将刘知远来提人时,我正拿草棍在墙上画汴梁漕渠图。他蹲下来看了半晌,突然说:“当年我押送过洋州的军粮。”我手指头僵在“通济渠”三个字上,墙灰簌簌往下掉。

六月十五,李从珂的玄甲军围了魏州。石敬瑭把我绑上城头,麻绳勒进结痂的鞭伤里。底下黑压压的军阵突然裂开条道,从珂单骑出阵,铁枪头挑着个酒囊:“三郎,喝过这口就送你上路!”

石敬瑭的弩箭擦着我耳朵飞过去,从珂突然大笑,笑得铠甲都在抖。他扬手摔了酒囊,琥珀色的液体渗进黄土:“给你留个全尸!”

当夜三更,刘知远摸进地牢。他割断绳子时说了句“对不住”,刀尖挑破我袖袋,母亲那方砚台咣当砸在地上。墨锭碎成三截,十二岁那年从珂教我写的“仁”字,在青砖缝里糊成一团。

我被拖到州廨后院时,槐花正扑簌簌往下掉。石敬瑭的侄子石重贵拎着把豁口刀,刀刃在月亮底下泛蓝光。他踢了踢我膝盖:“叔父说让你死痛快点。”

最后一口气噎在喉咙里时,我听见城外的战鼓突然变了调。恍惚瞧见母亲穿着杏色衫子站在廊下,手里端着碗冒热气的汤药。从珂在校场吼我扎马步,二哥举着木剑追过来,曹皇后染着蔻丹的指甲划过奏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