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后唐 闵帝李从厚(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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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生在太原城的将军府里,那会儿阿爹还不是皇帝,整天骑着马在河东地界跑来跑去。记得府里总飘着马粪味儿,屋檐下挂着成串的腊肉。五岁那年夏天,我蹲在院子里看蚂蚁搬家,突然听见马蹄声震得地皮直颤。抬头就看见阿爹扛着个血糊糊的人头进来,随手往地上一扔,溅了我满脸腥气。
"三郎过来!"阿爹把我拎起来往肩上一扛,扎人的胡子茬蹭得我直躲。他大笑着往正堂走,我趴在他铠甲上数那些刀砍出来的凹痕。后来才晓得,那天阿爹砍的是朱梁的骁将,把潞州城给夺回来了。
母亲夏氏是阿爹的侍妾,总爱穿杏色衫子。每到黄昏就抱着我坐在回廊下,教我念"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她身上有股淡淡的药香,手指头总冰凉。七岁那年的腊月,母亲咳了半宿,天亮时枕巾上全是黑血。我攥着她的手喊娘,她眼睛直直望着房梁说:"三郎要记住,活着比什么都紧要。"
阿爹正跟着晋王打幽州,回来时只见到新起的坟头。他站在雪地里半天没说话,末了把我扔给曹夫人养。曹氏是正房,生的二哥从荣大我两岁,成天拿着木剑追着我砍。有回把我逼到井台边上,要不是养兄从珂路过拽住衣领,我早栽下去了。
从珂是阿爹捡回来的义子,那年该有十五六了。他把我拎到马厩后头,往我嘴里塞了块饴糖:"哭顶个屁用,明儿我教你扎马步。"他身上总带着汗酸味,手掌粗得能刮破皮。第二天当真起了个大早,按着我在雪地里蹲了半个时辰。我腿肚子直打颤,他蹲在旁边削木箭,嘴里叼着草根含混不清:"腰板挺直喽,将来战场上保命的玩意。"
开平四年阿爹跟着庄宗皇帝入了洛阳,我们全家搬进前朝的国公府。二哥穿上锦袍就开始拿鼻孔看人,从珂却还穿着旧皮甲,天天在校场耍他那杆铁枪。有次我从书房溜出来,正撞见二哥带着帮小厮围着从珂起哄:"野种也配用将旗?"从珂攥着枪杆的手背青筋直跳,突然反手一枪戳穿了三层箭靶,木屑崩了二哥满脸。
我蹲在假山后头看得真切,等人都散了才敢出来。从珂正在擦枪,看见我就笑了:"三郎将来想当大将军不?"我摇头,他愣了一下,往地上啐了口唾沫:"没出息。"
天成元年阿爹在邺都称帝的消息传来时,我正在后院背《孝经》。二哥一脚踹开门,金冠上的珠子甩得噼啪响:"爹当皇帝了!咱们都是皇子了!"我手里的竹简啪嗒掉在地上,忽然想起母亲坟头的荒草该有人拔了。
搬进洛阳宫那天,我在宣仁门摔了个跟头。朱漆门槛足有半尺高,绣着团龙的袍角绊住了脚。后头跟着的宦官要来扶,被从珂瞪了回去。他拎小鸡似的把我提溜起来,低声说:"记着,在这儿摔了跤得自己爬起来。"
阿爹在含元殿上封赏群臣,二哥得了宋王,我封了个洋州节度使的虚衔。从珂跪在丹墀下接圣旨时,我瞧见他后颈有道新疤,像是箭伤。退朝时他故意走在我旁边,靴子上的马刺刮得地砖滋啦响:"三郎现在该学着看舆图了,洋州往南三百里就是蜀地。"
没过几天曹皇后把我叫去立政殿。熏炉里飘着龙涎香,她染着蔻丹的指甲划过我脸颊:"三郎如今是皇子了,该有个正经营生。"第二天我就被塞进崇文馆,跟二十几个宗室子弟听老学士讲《贞观政要》。窗棂外头,从珂带着神武军操练的呼喝声一阵阵飘进来。
长兴二年我十六岁,阿爹突然把我叫到思政殿。案头上堆着山高的奏折,他揉着太阳穴说:"三郎去河南府历练历练。"我跪在地上还没应声,二哥就闯进来嚷嚷:"父皇,儿臣愿为东都留守!"阿爹抓起镇纸砸过去,二哥躲得快,白玉狮子擦着耳朵飞出门槛,在廊柱上摔得粉碎。
从洛阳到汴梁走水路要三天。我在船上吐得昏天黑地,从珂骑马沿岸跟着,隔半日就让人送腌梅子过来。到任那天正赶上黄河秋汛,府衙前头乌泱泱跪了几百灾民。老长史拽着我袖子说"殿下不可轻动",我从粥棚里舀了勺掺沙的粟米,烫得摔了陶碗。当夜从珂带着亲兵冲进官仓,揪出个脑满肠肥的仓曹参军,天亮时衙门口的血迹冲了三遍才干净。
在汴梁这两年,我学会看河道图,知道怎么查漕粮账本,倒是把《孙子兵法》忘了个干净。每年冬至回京述职,二哥在宴席上总笑我身上有鱼腥味。有次从珂喝多了,把酒樽往案上重重一磕:"三郎治下的漕运,比某些人养的斗鸡强。"二哥当场摔了筷子,被曹皇后厉声喝住。
长兴四年秋,阿爹的咳疾重得厉害。我从汴梁赶回洛阳那日,正碰上太医令从寝殿退出来,官袍下摆沾着黑血。二哥在廊下拦住我,身上熏香呛得人头晕:"三弟在地方上逍遥够了?"他指尖捻着串佛珠,我突然发现他腕子上有道疤,和从珂的一模一样。
九月九日重阳宴,阿爹强撑着登了齐云楼。赏菊时突然抓着我的手按在栏杆上,枯枝似的手指硌得生疼。楼下禁军的明光铠映着夕阳,远处邙山起伏如卧龙。老人嗓子里拉着风箱:"三郎...去邺都..."话没说完就咳出血来,溅在御赐的黄金甲上。
三日后诏书下来,封我镇州节度使,二哥监国。离京那天下着冷雨,从珂在长乐坡送我。他官袍被雨打湿了也不在意,忽然解下佩刀塞给我:"拿着,河北那帮军汉就认这个。"我摸着刀柄上缠的旧麻绳,想起十二岁那年他教我射箭,也是这般不由分说。
邺都的北风刮人脸,我在城楼上见过契丹的游骑。有天巡营回来,看见案头堆着洛阳来的邸报,说二哥在禁苑修了座摘星楼。正发愣时,亲兵慌慌张张闯进来:"殿下!京城八百里加急!"蜡封撕开时划破了手,血滴在"秦王从荣反"五个字上,晕开像朵红梅。
腊月里的邺都城头飘着盐粒子,我把从珂给的佩刀横在案头,盯着洛阳来的急报看到三更天。火盆里的炭爆了个火星,惊得亲兵冲进来拔刀,刀刃上映出我发青的脸。二哥带着龙骧军围了皇城,说父皇病重是曹皇后下毒——这话倒像是他能编出来的。
天亮时我抓着虎符去点兵,校场上黑压压跪了一片。河北军这些年在契丹人刀口下滚过来的,见着年轻主子眼皮都懒得抬。有个络腮胡子的都指挥使歪着脖子笑:"殿下要带俺们去洛阳看花花世界?"底下哄笑炸了锅,我攥着刀柄的手直冒汗,突然想起从珂说过的话,抡起佩刀劈在将旗柱上,木屑崩了那汉子满脸。
"不想去的现在就滚!"我嗓子劈了叉,"等秦王进了洛阳宫,你们老婆闺女都得去浣衣局刷马桶!"这话是从珂当年在汴梁骂贪官的话,没想到记得这么清楚。校场突然静得能听见旗子猎猎响,络腮胡子抹了把脸,扑通跪下来把脑门磕得砰砰响。
带着五万兵马走到黄河渡口那日,洛阳又来了消息。传信的驿卒嘴唇冻得发紫,从怀里掏出沾血的黄绢:"陛下...驾崩了..."我踩着冰碴子展开圣旨,末尾盖着传国玉玺,朱砂印泥被雪水洇开了,像母亲咳在枕巾上的血。
二哥终究没等到龙椅。他在玄武门被乱箭射成刺猬那天,曹皇后用白绫把自己挂在了立政殿。我从冰面上过黄河时,洛阳城头的旗子已经换成了素白,远远望去像招魂的幡。
枢密使安重诲在宣仁门迎我,这老狐狸当年教过我《礼记》。他领着文武百官山呼万岁,我靴底还粘着河北的冻土。登基大典那日,从珂带着凤翔军镇守潼关没回来,礼官念贺表时我数着丹墀上的蟠龙,第九条龙的眼睛缺了块琉璃。
当夜宿在长生殿,先帝的药味还没散尽。我摸着冰冷的玉枕,忽然听见瓦片响。二十个金吾卫举着火把冲进来,檐角蹲着的人黑衣蒙面,手里攥着把熟悉的铁胎弓。弩箭齐发时他鹞子翻身躲过,临走甩过来个布包,正砸在我刚暖热的被褥上。
布包里裹着半块虎符,还有张皱巴巴的糖纸——十二岁那年从珂教我射箭,每次练好了就给块饴糖。值夜的宦官吓得尿了裤子,我攥着糖纸直到天亮,早朝时下旨加封从珂为潞王。
朱老三就是这时候冒出来的。这阉货从前伺候曹皇后,如今换了紫袍在垂拱殿晃悠。有回我正看河东旱灾的折子,他端着参汤凑过来:"大家可知凤翔每日往长安运多少石粮?"汤匙碰着碗沿叮当响,我抬头看见他指甲缝里藏着血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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