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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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十分丰盛，有母亲拿手的炸鸡翅，炒虾，扇贝等都是我和姐姐平日里最喜欢吃的几道菜。吃完之后桌子上一片杯盘狼藉，等到母亲和父亲收拾完之后大家各自静坐等待着时间慢慢流逝，只有母亲还在时不时的翻翻箱子，倒倒柜子担心还有什么东西遗漏了没有。这期间还不忘嘱咐我和姐姐各种该注意的事情。

不知道过了多久，父亲看了一下手机说差不多了。于是一屋子人开始默契的把收拾好的行李往门外边拿，行李聚集到门口分配好之后我和姐姐，大舅和大舅妈，还有父亲一行五人便沿着铁栅栏往小区大门口走去。母亲跟在后面还在不停的嘱咐着什么，但是此时声音听起来已经有些哽咽。快到小区门口时，父亲叫母亲回去，他说送我们上火车之后就回来。我和姐姐挥手与母亲告别，明显看到母亲的眼眶已经红润了。平日里看个伤感电视剧都会眼泪哗哗的母亲此时却强忍着没有流下一滴泪水。

我很明白此刻要与一起生活了俩年的父母短暂的告别了，但是心里却没有感到伤感。只是有些茫然，也许是我太小了。

去火车站的路上要先坐一小段地铁，虽然地铁通行很省时间，可时至今日我对这段拥堵的地铁还是会感到痛恨。这个沿海发达的城市每天都有大量外来务工人员涌入，而他们的交通工具主要就是火车，所以地铁越靠近火车站，上来的人就越多。从地铁出来之后我们背着大包小包像极了刚刚经历了一场殊死搏斗。

在进站口父亲因为没有票被拦住了，经过一番口舌之后保安还是让他通过了。在候座厅等待一段时间之后我们随着人流终于来到了站台。今天晚上还算凉爽，空气中时不时有微风拂面而来。上了火车找到座位，父亲帮我们把大包小包沉甸甸的行李找地方给安置好之后就被乘务员催促着下了火车。

我以为父亲下了火车就回去了，直到车窗被什么东西给敲响，我和姐姐才发现父亲还在外面的站台上，正对着车窗对我们在大声喊着什么，应该是在嘱咐着什么。

厚厚的车窗把父亲的声音完全的挡在了外面，听不太清可是我和姐姐还是会望着父亲不停的点头直到父亲停止了说话。他从那件洗了又洗穿了好几年的泛着微黄的白色大褂的口袋里摸索出了一根烟用左手挡着那把他本就凌乱的头发吹得更加凌乱的风，再用右手按着打火机点燃了那支香烟。大舅见状大声对着车窗喊道姐夫快回去吧。父亲点了点头但是依旧站在原地，不时的猛吸一口香烟然后再把烟缓缓吐出来，眼睛望着火车的尽头再时不时的瞥我们一眼装作不在意的样子。

父亲把烟头丢在地上用脚踩熄灭之后，火车哐当晃了一下，我知道火车就要出发了。大舅让我和姐姐挥手向窗外的父亲道别，我挥着手的同时才真正意识到我就要与眼前的这个矮矮的，肥头肥脑的在窗户外的父亲离别了。于是挥着的手不自觉的停了下来同时眼泪在毫无前兆的情况下一涌而出，姐姐见状眼泪也是立刻像决了堤一样哗哗的不止。我原本停止挥动的手现在猛烈的敲打着车窗，不知道嘴里喊着什么，只知道心里一阵阵的发痛。

大舅和大舅妈此时显得手足无措，整个车厢被我和姐姐那撕心裂肺般的哭声笼罩着。大家都齐刷刷的往这边看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拐卖儿童。列车乘务员也是闻声赶来，大舅作出解释之后乘务员显得十分同情想对我们作出安抚却不知如何是好。

我和姐姐的眼泪还在不住的往外哗哗的流，鼻涕也趁机肆意流淌，父亲一直在外喊着让我们不要哭，说放假的时候可以再过来玩。我却根本听不进去，心里无可名状的发痛，眼泪不由分说的往外翻滚，尽管我再怎么用力的敲打着车窗，可是早已关上的车门、坐在旁边的舅舅还有站在窗外的父亲都在告诉我这已经无法回头了。

火车最终还是在我和姐姐的哭喊声中启动了，父亲停止了说话，手用力的向车窗里的我们挥着以示道别。那个早就被泪水模糊了的肥胖的身影随着火车的加速前行被远远的甩在了后面，直到变成一个点最后消失不见。

火车行驶了一段时间之后，我和姐姐的情绪逐渐缓和下来。一阵痛哭之后眼睛变得红肿，口中干涩无味并且神情呆滞，身体也感觉到一丝疲惫。大舅给我和姐姐一人递过来一瓶罐装王老吉，本想拒绝，可是嗓子眼实在干渴不允许我这样做。打开之后喝了一口，平常喜欢喝的饮料现在却比白开水还难喝。大舅为了让我脱离悲伤的苦海，让我陪他下棋。此刻的我只想安静的坐着，但是看到大舅为了缓解气氛而作出的努力便答应了。乘务员看到后再次过来说了几句安慰的话并且刻意恭维了我的下棋水平。

大人们在想什么其实很多时候我都明白，只是不想让他们觉得太过尴尬。我们九零后这一代出生在社会的过渡时期，心智比年龄要成熟的多。

之后的事如第一章所言，我寄宿到了大舅家，作为插班生到了一个陌生的学校，这个学校也是我小学时代转到的最后一个学校。

忘了是初中还是高中时期的某个暑假，在出租房里和母亲闲聊时谈起了火车离别时的情景。我和母亲说从出发前到上火车之后坐好这期间我都像平时一样，可是就在火车出发前的那一刻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一阵隐隐作痛，然后就眼泪和鼻涕止不住的往外流，最后脸上都分不清哪是眼泪哪是鼻涕了。说到这里我和母亲都笑了。然后母亲便说你老爸还不是一样，回来之后跟个小孩子一样哭了起来。真的假的我有点不太相信的问。我骗你干什么，你老爸那天晚上回来之后就一个人窝在他常常坐的那个大椅子上哭了有差不多俩个小时。哭的像个小孩子一样，母亲一边说着一边忙活着准备中午的饭菜并且露出了姨母般的笑容。而我的脑海里情不自禁的浮现出父亲那天回家之后一个人窝在椅子上流泪的场景。

俩个和自己一起生活了俩年的孩子离开身边，回到屋里肯定觉得像少了些什么一样，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心思像是身体被抽空了一般。母亲就算她自己不说，我也知道那天晚上她肯定也流了不少泪。至于父亲，我不禁回想起他在车窗外不停吸烟的身影，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回去的路上在外人面前还要绷着，可是一回到出租屋，思念猛的袭来便是终于忍不住了。一个平时五大三粗的男人窝在椅子上哽咽着。我的脑海里不停的浮现出这些画面，每每想到这里眼眶总是不自觉的湿热起来。

那个暑假的某天下午，父母早早的出去摆摊。我坐在卧室的床上百无聊赖，于是便翻阅起书桌上各种书籍和课本。虽然卧室放下一张床之后，过道只能容下一个人通行，但是父亲还是在过道的最里面安放了一张很窄的书桌，坐在床头双手就可以很自然的放在书桌上，但是起身行走就得保持横着的姿势才能出去。

书桌上的东西摆放的十分杂乱，大部分是父母摆摊要用的一些资料，还有几本我和姐姐逛街时买的书。买来的书除了那本侦探小说大全不敢看之外，剩下的早已看完，之所以不敢看是因为上面很多故事带着恐怖的色彩，导致当时的我一度不敢一个人睡觉。

我拉开右下角的抽屉，里面叠放着几本很厚的做笔记用的课本，封面皱褶的十分严重，其中一本是母亲用来摆摊做的一些记录，几乎快写满了。还有一本上面还有个扣环，我十分好奇里面会写些什么东西呢，我拉开扣环翻开第一页是空白的，我再加速往后翻还是空白的。这么好的一个本子不用可惜了，刚好开学可以拿回去用，我心里打着小算盘一边没有规则的翻来翻去，突然几行字从眼前一飘而过，于是我放慢速度慢慢的往后翻，快到最后一页的时候那几行字终于再次出现了。

虽然有几行字，却只是简短的一句话，因为字写的很大。这是父亲的笔迹，父亲虽然读完初中就没继续读了，可是字却写的十分秀气。因为我写字的问题父亲没少在在我面前显摆，并且总是强调男子汉写字就要写大点。

“不知道他们回去之后会过的怎么样，吃不吃得饱。日期某年某月某日”

日期刚好是我和姐姐坐火车离开这座城市的那个初夏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