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父亲的恼怒(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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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氏别墅的落地窗外飘着梅雨季的冷雨,何明修的手指捏着打印出来的结婚证,指节因用力过猛泛出青白。结婚证上女儿的笑容像把钝刀,在他视网膜上划出渗血的痕——那个总在餐桌前把刀叉摆成四十五度角的女儿,此刻正靠在破落公寓的廉价沙发上,腕间戴着易拉罐剪的星星徽章,而不是传承三代的翡翠镯子。

“老陈,把监控录像调出来。”他将结婚证拍在胡桃木办公桌上,水晶镇纸被震得滑向边缘,“从民政局到那个Livehouse,所有路口的摄像头,我要知道他们昨晚去了哪些地方。”

书房的真皮转椅发出吱呀声,何明修盯着墙上的家族合照。二十年前的圣诞夜,妻子穿着香奈儿高定礼服,腕间的翡翠镯子在烛火下泛着幽光,怀里抱着刚满八岁的欣悦——那时的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个从小被培养成“商业联姻棋子”的女儿,会在二十八岁这年,和一个连社保都没交的流浪歌手领了证。

手机在这时震动,是私家侦探发来的资料。朱志荣,29岁,高中辍学,父亲是建筑工地瓦工,母亲早年离家。近五年在全国三十七个城市的Livehouse巡演,银行账户余额不足两万,名下资产仅有一辆二手摩托车和三把吉他——何明修冷笑一声,这就是女儿选的“良人”,连给她买条像样项链的能力都没有。

“老爷,小姐回来了。”老陈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带着不易察觉的颤音。

玄关处传来帆布包的金属挂饰响,何欣悦的运动鞋在大理石地面留下几个泥点。她没换衣服,还是昨晚那身卡通T恤,领口处别着的星星徽章刮到门框,发出细微的刺响。

“坐下。”何明修指了指办公桌前的皮椅,声音像结了冰的钢丝。

她看见父亲面前摊开的结婚证,边角处有被指甲掐出的褶皱。腕间的翡翠镯子被她重新戴上,却故意滑到肘弯,露出下方星星徽章的红印——那是昨夜朱志荣帮她别徽章时,指尖不小心划破的。

“离婚协议我让法务部拟好了。”何明修推过文件,钢笔帽在桌面磕出清脆的响,“对方提什么条件都可以,钱、房子,或者给他开家经纪公司——”

“我不离婚。”何欣悦的手指抚过结婚证上两人的合照,朱志荣的衬衫领口还沾着Livehouse的银粉,“这不是交易,爸爸。”

办公桌上的铜制台灯突然被扫落在地,玻璃灯罩碎成齑粉。何明修站起身,西装袖口带翻了水晶烟灰缸,烟灰撒在女儿的运动鞋上:“你以为这是过家家?何家的族谱里,从来没有和市井混混联姻的先例!”

她想起母亲信里的话:“你父亲总说婚姻是商业合同,可合同能续签,感情却会枯死在计算利益的天平上。”此刻父亲的瞳孔里映着她的倒影,像在看一个失控的商业项目,而非亲生女儿。

“奶奶临终前说,镯子内侧的刻字是她自己刻的。”何欣悦摸出镯子,内侧的“心有棱角”在落地灯下发亮,“她当年嫁给爷爷时,爷爷想让她做全职太太,她就偷偷去夜校学画画,直到镯子被摔碎三次——”

“够了!”何明修抓起桌上的翡翠烟灰缸,砸向墙上的家族合照。玻璃相框碎成蛛网,母亲的笑脸被割裂成无数小块,“你母亲就是被这些‘棱角’毁了!她以为弹肖邦能当饭吃,结果呢?在巴黎的小酒馆给游客弹琴,连回国的机票钱都要找我借!”

雨声突然变大,像无数颗玻璃珠砸在屋顶。何欣悦望着父亲发红的眼角,突然发现他鬓角的白发比上周又多了些——那个在董事会上翻手为云的男人,此刻像个被抢走玩具的孩子,愤怒里藏着惊慌。

“我去看过妈妈了。”她轻声说,“在巴黎蒙马特高地的咖啡馆,她弹《雨滴》时,无名指上戴着枚银戒指,是用旧琴弦做的。”镯子在腕间晃出清响,“她说,那是她第一个听众送的,那个听众现在和她一起经营二手书店。”

何明修的身体晃了晃,跌坐在皮椅里。办公桌上的电子钟显示10:15,正是他平时主持例会的时间。但今天,他的首席谈判专家女儿,正在用最温柔的语气,推翻他精心搭建了二十八年的“商业联姻”大厦。

“你知道朱志荣为什么不去大公司吗?”何欣悦想起昨夜在他公寓看见的场景:墙面掉着石膏粉,窗台上摆着用酸奶盒种的薄荷,“他说,大公司会把他的吉他弦换成电子合成器,把‘候鸟落地’的尾音改成飙高音,就像您让我把文艺片剧本改成主旋律——”

“住口!”何明修拍响桌上的呼叫铃,老陈立刻推门进来,“带小姐去楼上休息,没有我的允许,不准踏出别墅半步。”

她被架着往楼梯走时,听见父亲在身后翻找抽屉的声音。不用看也知道,他在找那串保险柜钥匙——那里存着母亲当年的离婚协议,还有奶奶临终前被他藏起来的信。

朱志荣的摩托车停在城中村巷口时,雨刚好停了。他摘下头盔,看见三楼某扇窗户闪过熟悉的身影——何欣悦正趴在窗台上,望着楼下的梧桐树枝发愣,腕间的翡翠镯子在暮色里泛着冷光。

“荣哥,你女朋友是千金小姐吧?”便利店老板递来冰镇可乐,盯着他手机里刚收到的银行短信,三百万的转账备注写着“婚姻补偿费”,“刚才有辆宾利停在巷口,下来几个穿西装的,问有没有见过戴玉镯的姑娘。”

朱志荣拧开瓶盖,气泡在瓶口滋滋作响。他想起昨夜在民政局,何欣悦说“我带了能证明身份的东西”时,眼里闪过的光——那是他在无数个巡演夜晚,见过的最亮的光,比舞台聚光灯更真实。

“帮我退回去。”他把手机塞回裤兜,钥匙在指尖转了个圈,“另外,把监控录像删了,别让那些西装革履的人看见她帮我补袜子。”

爬上三楼时,楼道的声控灯忽明忽暗。朱志荣摸出钥匙,听见屋里传来轻微的响动——是何欣悦在翻他的琴谱,那本用牛皮绳绑着的笔记本,记满了没发表的歌词,包括昨夜写给她的《蝴蝶》。

“你父亲的律师上午来找过我。”他推门进去,看见她慌忙合上笔记本,耳尖发红,“说只要我签字离婚,就能给我开个人演唱会,场馆随便选。”

何欣悦转身,看见他T恤上的破洞,正是她昨夜用白线缝的。城中村的晚风灌进窗户,带着夜市的孜然味,吹得晾在绳上的白衬衫轻轻摇晃——那是她今早趁父亲不备,从衣柜里偷出来的,还带着洗衣房的薰衣草香。

“你怎么回答的?”她摸着琴谱上的潦草字迹,某页角落画着只带棱角的蝴蝶,翅膀边缘写着“给困在金丝笼里的你”。

朱志荣从帆布包里掏出个铁盒,里面装着各种颜色的吉他弦:“我说,比起体育馆的穹顶,我更习惯Livehouse的破屋顶,至少下雨时能听见雨滴打在铁皮上的声音。”他忽然盯着她的手腕,“你今天没戴星星徽章。”

她摸了摸领口,那里空无一物:“老陈说,戴金属饰品不符合何家女眷的着装规范。”顿了顿,又从裤兜掏出徽章,藏在掌心,“但我带在身上了。”

房间突然安静,只有吊扇在头顶发出轻微的嗡鸣。朱志荣看着她蹲下身,用湿巾擦拭地板上的吉他弦碎屑——这是她今天第二次来这里,第一次是凌晨偷跑出来,带着从厨房顺的燕窝粥,却看见他在给漏水的屋顶铺塑料布。

“其实你不用这样。”他递过一瓶矿泉水,瓶盖已经帮她拧开,“我知道你结婚只是为了躲相亲,等你父亲松口,我们就去离婚——”

“不是!”何欣悦突然抬头,矿泉水瓶在掌心捏出褶皱,“我不想离婚,至少现在不想。”她望着墙上贴满的演出海报,其中一张边角卷着,是她昨晚帮他用胶带粘好的,“我想看看,带着棱角的生活,到底能不能过下去。”

朱志荣的喉结动了动,突然转身翻找床底的纸箱。当他掏出个锈迹斑斑的相框时,何欣悦看见里面是张老照片:十岁的男孩抱着把断了弦的吉他,身后是建筑工地的脚手架,旁边站着个皮肤黝黑的男人,手里攥着皱巴巴的工资条。

“这是我爸第一次给我买吉他。”他指尖划过相框玻璃,“花了半个月工资,结果被工头说是‘不务正业’,当着我的面砸断了琴弦。”他抬头时,泪痣在暮色里泛着水光,“后来我用铁丝接上弦,发现跑调的声音反而更像生活的样子。”

何欣悦忽然想起父亲书房里的保险柜,里面整齐码着她从小到大的获奖证书,却独独缺了十六岁那年的音乐剧门票根——那是她偷偷攒钱买的,被父亲发现后烧了个干净。

“明天跟我去彩排吧。”朱志荣把相框放回原处,从窗台拿起缺角的口琴,“流浪猫乐队新来了个贝斯手,他说要在《蝴蝶》里加段萨克斯,我跟他打赌,要是他吹跑调,就请我们吃一周的肠粉。”

她笑了,指尖摩挲着掌心的星星徽章:“那我要加双倍辣椒酱,上次在肠粉店,你把我的葱花都挑到自己碗里了。”

巷口突然传来汽车鸣笛,三道雪亮的车灯刺破暮色。朱志荣看见何欣悦的笑容僵在脸上,腕间的翡翠镯子被她紧紧握住,像在对抗某种无形的压力。

“别怕。”他忽然抓住她的手,带她走向窗边,“你看,今晚的星星特别亮,就算有云遮住,它们也在那里闪着。”他指腹划过她腕间的镯子,“就像你奶奶说的,心有棱角,才能看见光。”

楼下传来老陈的呼喊,还有皮鞋踩在青石板上的响声。何欣悦望着朱志荣胸前的星星徽章,突然想起昨夜在民政局,他把徽章别在她衣领时说的话:“以后你就是我的星星,不用躲在谁的光芒里。”

“我不走。”她转身面对破门而入的保镖,声音比想象中坚定,“告诉爸爸,我今晚要在这里听朱志荣写新歌,关于两个带棱角的星星的歌。”

朱志荣的手在她掌心轻轻收紧,指缝间漏出的星光,正一点点照亮这个潮湿的城中村夜晚。窗外,梅雨季的最后一场暴雨正在聚集,而屋内,缺角的口琴已经响起不成调的旋律——那是他临时编的《结婚进行曲》,跑调的音符里,藏着比任何誓言都更真实的勇气。

当老陈的身影消失在巷口,何欣悦看见朱志荣蹲下身,捡起她刚才掉落的星星徽章。金属边缘的划痕划过他的指尖,渗出血珠,却被他笑着按在她掌心:“疼吗?真正的星星,从来都带着刺呢。”

她低头看着掌心里的血珠与徽章,突然明白,父亲的恼怒不过是暴风雨前的闷雷,而她和朱志荣,正在这雷声里,用带刺的棱角,为彼此撑起一片漏雨却温暖的屋檐。就像他琴谱里写的那句——“困在金丝笼里的蝶,终将带着伤痕,飞向属于自己的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