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质子大婚·毒酒验心（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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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凤烛的烛泪在子时三刻悄然凝结，沈昭扶着鎏金柱的手微微发颤。喜服上的金线牡丹被冷汗浸透，恍如三日前她亲手调换合卺酒时，裴砚眼底那抹转瞬即逝的冷笑。她将浸了鹤顶红的银簪往袖中又藏了藏，指尖触到簪尾刻着的“昭“字——那是母亲临终前塞进她掌心的最后一件信物。
“昭阳公主，该敬茶了。“
喜婆的嗓音尖锐如夜猫惊叫，刺破了满室的寂静。沈昭微微垂眸，目光落在红绸下交叠的锦靴上。裴砚的蟒纹皂靴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威严，紧贴着她的裙裾，裙上金线在烛光下闪烁微光。昨夜子时，这个男人还握着她的手在药庐中一起捣药，他粗粝的指腹擦过她腕间的旧疤，那一刻，她仿佛看见了他眼底翻涌的暗潮，比漠北的狼烟还要灼人。
突然，鎏金酒壶倾倒，酒液飞溅，打破了片刻的宁静。
“小心！“裴砚低沉有力的声音响起，他广袖翻飞，瞬间揽住了她的腰肢。
沈昭闻到了一股熟悉的苦杏仁味，那是漠北特有的乌头碱。她心中一紧，却佯装踉跄后退，发间的金步摇在混乱中勾断了东侧屏风的流苏。暗处，她早已备好的银簪顺势抵住了自己的咽喉。簪尖刺破皮肤的瞬间，她瞥见了裴砚腰间的玉佩，那上面裂开了一道细缝。
心中一凛，那是她半月前送他的生辰礼，玉佩内里机关巧妙，可藏三寸银针。
“质子大人好手段。“沈昭笑着，咳出一口血沫。她的指尖在妆奁底层摸到了一个冰凉的瓷瓶，那是母妃临终前塞给她的鲛人泪，能伪装出百种毒症，“只是这同心蛊，当真能瞒过太医院那些人的眼睛？“
裴砚瞳孔骤缩，显然没料到沈昭会如此直接地揭穿他的计谋。
沈昭心头浮现三年前雁门关风雪夜的情景——少年将军为护她挡箭，箭杆上刻着的漠北王庭图腾深深印入她的记忆。那时他染血的指尖轻轻按在她心口，低声道：“沈家嫡女的血，能解百蛊。“
原来，他早已埋下今日的杀局。
沈昭心中冷笑，用力握紧瓷瓶。这场婚礼不过是他的一场阴谋，而她，也早已准备好了应对之策。她要看看，这场较量，究竟谁能笑到最后。
“来人！呈验毒银！“
皇后懿旨破空而至，沈昭扯断了颈间璎珞。珍珠滚落满地的脆响中，她旋身将酒液泼向裴砚心口。龙涎香混着血腥气炸开的刹那，藏在喜帕里的蛊虫振翅扑向烛火，映得裴砚腰间蟠龙玉佩泛起幽蓝微光——那是当朝太子的私印，本该随太子薨逝而熔毁。
“你疯了！“裴砚徒劳地扣住她后颈，却见女子唇角渗血的笑比合卺酒更艳。
“裴大人可还记得，漠北王庭的圣女献祭前，都要饮下至亲之血？“
檐角铜铃无风自动，发出细碎而急促的声响，如同沈昭此刻的心跳。她染血的指尖轻轻按上裴砚剧烈跳动的心口，掌心蛊虫顺着他的血脉悄然钻入肌理。
裴砚喉间压抑的喘息，像是野兽被困的怒吼：“沈昭，你竟敢——“
话音未落，沈昭已笑着栽进他怀里，发间金步摇如利刃般勾断了他的玉冠。满室烛火轰然熄灭，黑暗中，她准确地摸到他后腰那道陈年箭疤——那是三年前，她在雁门关风雪夜中救下的少年将军所留。此刻，那箭疤正泛着诡异的青紫，与她腕间新中的蛊毒产生共鸣，仿佛诉说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地牢阴冷潮湿，石壁上的水珠滴落，声响清脆。
沈昭被铁链束缚在石柱上，盯着腕间渗血的蛊纹，心中一片冰冷。裴砚将火把掷入寒潭，火光映照下，她看清了潭底沉着的十二具女尸——她们穿着与她相同的嫁衣，静静地躺在水底。最中央那具女尸心口插着半截断簪，正是她及笄那年丢失的鎏金点翠簪。
她恍然大悟，这场婚礼不过是他精心设计的阴谋。他利用她的信任和感情，将她一步步引入陷阱。而她，也在这场较量中输得一无所有。
“裴砚，你究竟想要什么？“她声音沙哑地问道。
“漠北十八部献给中原的质子，都要饮下圣女之血立誓。“裴砚的剑尖挑开她肩头衣料，蛊虫在皮下游走的痒意让她战栗，“沈家嫡女的血，能解百蛊。“
沈昭突然想起及笄礼上，父亲书房的密信。漠北使臣送来的合婚庚帖上，朱砂批注写着“非沈氏血脉不可“。原来所谓天赐良缘，不过是质子与药人的交易。而眼前人腰间残玉，分明刻着大燕皇室的螭纹。
“所以你接近我，从一开始就是为了这个？“她握住剑刃，任由鲜血染红嫁衣。
地牢深处传来锁链拖曳声，十二名蒙面人缓缓走出，手中银针泛着幽蓝——与三年前刺客用的毒针如出一辙。
裴砚突然闷哼一声，心口蛊纹竟与她腕间产生共鸣。
沈昭瞳孔骤缩——这蛊虫竟能反向操控！她猛地扑进他怀里，将最后半颗鲛人泪塞进他齿关。这是母妃用半数魂魄炼化的禁药，每次使用都会加速石化。
“跑！去西市找卖胭脂的柳婆婆...“
利刃破空声淹没了后半句话。沈昭在剧痛中仰头，看见裴砚眼底最后一丝清明。他握住她刺向心口的匕首，任由鲜血染红满地芍药：“沈昭，我从未后悔饮下你的毒...“
五更天的梆子响过三声，沈昭在染血的喜帕上画完最后一笔。妆台暗格里，裴砚的玉佩裂成两半，露出里面淬毒的银针。她将毒针浸入鸩羽酒，忽然听见窗外传来熟悉的笛声——是漠北的《破阵曲》。
“沈昭，你果然没死。“
裴砚的影子映在窗纸上，手中长剑滴着黑血。
沈昭将毒酒一饮而尽，唇角笑意比晨曦更刺目：“质子大人昨夜饮下的，可是西域曼陀罗？“
剑锋骤停。沈昭踉跄着撞开雕花门，满院芍药在晨风中疯长。昨夜被毒杀的十二名刺客，此刻正化作血水滋养着花根。裴砚的剑哐当落地，他踉跄着跪倒在花海中，看着自己掌心浮现的蛊纹——那些纹路正与沈昭腕间的青紫逐渐重合。
“你用鲛人泪换了蛊王。“沈昭抚上他心口，那里传来撕心裂肺的剧痛，“现在，我们谁是蛊，谁是蛊人？“
朝阳刺破云层的刹那，沈昭看见裴砚眼底最后一丝清明。他握住她刺向心口的匕首，任由鲜血染红满地芍药：“沈昭，我从未后悔饮下你的毒...“
地牢深处传来机关转动的轰鸣，沈昭在剧痛中勾起唇角。她终于看懂父亲临终前那封血书——漠北王庭要的根本不是质子，而是能解开上古蛊阵的沈氏圣女。
而裴砚腰间那块残玉，分明刻着大燕皇室的螭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