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依呷嫫要结婚，往事如梦（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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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老大，你知道吗？依呷嫫要结婚了！”日布跑到陈千跟前来，气喘吁吁地说道。

“怎么可能？依呷嫫虽然因为读书晚，年龄大了些，但也不至于在小学还没毕业就结婚吧？而且她的学习成绩还算可以，家里人不可能看不见的……”陈千头也没抬，眼睛盯着电脑屏幕，不以为然。

“你怎么就不相信我呢？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是不是？”日布较真起来。

“谁不知道你这个大话王，好吧，那你说说，你怎么知道的？你和依呷嫫的家虽然都在卑水河边，但那也是隔着好几座山，这个事儿，它可不会自己翻山越岭来找你吧？”陈千转过头来，盯着日布。

“不要这么深情地盯着我嘛，老大，被人看见了，还以为我俩一往情深呢？”日布反倒不着急了，嘿嘿地笑着说道。

“别扯这些没用的，赶紧的！”

“好呢！老大你莫急，听我一一道来。我呀，是从女生那里听来的，这不刚我们倮僳年假返校嘛，班有一个女生就住在依呷嫫舅舅家旁边。她在家里过年的时候，无意间听大人们说起，依呷嫫舅舅想让她早些结婚，所以已经找人说媒去了。”

听到这里，陈千骤然紧张起来，暗道：“早听说这深山里，有些家长，为了让男孩子能够娶得起媳妇，会让家里的女孩子早些结婚，用女孩子的身价钱来支付家里男孩娶媳妇的彩礼钱。本以为这样的事情，不会发生在自己身边，更不可能发生在我的学生身上，再说，这都什么年代了，没想到……”

陈千转念一想，很是担心依呷嫫，便从板凳上站了起来，问道：“那你们看见依呷嫫了没？她现在在哪里？她有什么变化吗？”

日布抬起右手，挠起头顶的那一缕长长的天菩萨，悻悻然地说：“看嘛是看见了。但她不搭理任何人，连平常玩得最好的妞妞，也是一样。从今天返回学校后，就没见她和任何人说话。这和平日里的她，完全不一样了，我这颗聪明的小脑袋，突然间也是转不动，功率不够了。老大，你也知道，我们这里结婚这种事情，都是家支、近亲说了算，我们完全做不了主的，尤其是女孩子。嘿嘿，还好我生来是男孩子，英俊潇洒帅气……”

一听到这话陈千就来气，打断了准备继续显摆下去的日布。“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一个个家长想把自己女儿卖个好价钱，男孩子结婚又得要什么彩礼钱，怎么会发生这样无稽的事情……”

正在这时，妞妞上气不接下气地出现在了陈千两人跟前。见此情形，陈千急忙问道：“是不是依呷嫫出什么事儿了？”

“是的，是的，小陈老师，今天返校后，依呷嫫把书包放下后，便一直躺在自己的床上，用被子蒙住头，我们几个同学问她是不是生病了，她也不说啥，就说挺好的，没事儿，只是想躺一会儿，有些晕车。我想来她的确每次返校坐车，都会晕车，也没在意，便和其他同学一起到操场上去跳绳了。结果，刚才我们回寝室聊天，说起在家过倮僳年的趣事时，躺在床上的依呷嫫突然哭了起来，劝也劝不住，越劝越哭，我们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就让其他几个同学看着依呷嫫，自己连忙跑过来找你了。”

妞妞说话的时候，显得有些无措，平日里一向镇定的班长、学生会主席和大姐，脸色也因为焦急而红润了起来。陈千简单劝慰后，一边让日布先去传来消息的女生那里看看，能不能了解更多的信息，一边让妞妞领着我去她们房间看看情况。

依呷嫫他们的宿舍与教师住宿区并不远，一条1米宽的水泥路连接着，几步路便到了。经过依呷嫫她们房间时，几位留下来照看她的同学，通过窗户看见了陈千，便对依呷嫫说“小陈老师到了，你先不要哭了嘛”。陈千在外面也听见了，但依呷嫫的哭声依旧没减。宿舍周边有一些学生不时好奇地看向这边。想来应该是有懂事的大孩子把围观群众劝走了，不然好奇的学生就不会只是这样远远地站着了。

进了暗红色的宿舍大门，依呷嫫的寝室就在右手边，木质门敞开着，十来张摆放整齐的高低床架和叠放规律的被子、衣物便映入眼帘，陈千径直走了进去。宿舍卫生是每周都会评比，依据学生会每天早晚的检查评分来最终评选，依呷嫫就是这间大宿舍的舍长之一。为了让刚入学的小朋友更快适应校园生活，每个高年级的宿舍都会安排一些低年级小朋友，这对舍长的耐心、爱心和责任心都很是考验，这不是个轻易上手也不是个轻松的活儿。毫无疑问，依呷嫫得到了老师和同学们的认可。

除了刚才几个留下来照看的学生之外，倒是没有其他学生在，这让陈千有些意外。毕竟，这是一间教室改过来的宿舍，班上的女生都住在一起。想来，应该是这几个学生先让其他同学不要回房间。

走到依呷嫫的架子床前，妞妞和其他几位同学站在旁边，陈千轻声地问道：“依呷嫫，先不要哭了好不好？能把心里的委屈说出来吗？说出来就好些了。妞妞她们都是你最好的朋友，她们都陪在你身边的，有什么事我们一起来想办法，肯定没问题的，相信我好吗？”

妞妞坐到了床边，轻抚着依呷嫫的头，也出言安慰起来：“依呷嫫，不要哭了好不好？我们都在呢！有什么事说出来，就算我们不知道怎么办，小陈老师肯定有办法的，只要我们一起努力，肯定有办法的。小陈老师不是经常这样说这样做的嘛。好不好，依呷嫫？”

其他几位同学也随声附和道，蹲下来，靠在依呷嫫的床前。过了一会儿，依呷嫫把蒙在脸上的被子褪去了一些，泪水还在眼眶里，抽泣着盯着几位同学：“谢谢你们，妞妞、小说、诗语，谢谢你们陪在我身边。”

转而，用手擦去了眼泪后，又看向了我：“小陈老师，我舅舅要我去结婚，不让我读书。我不要结婚，我想读书，我想读书，我想读书！”

说完，眼睛又红了起来，变得泪眼模糊，却依然坚定地看着陈千。

突然间，眼前的一切变得不清晰，陈千猛然间睁开了眼睛，四周一片漆黑，窗外余光飘了进来，屋子里没那么黑了。

“原来又是一场梦。”陈千侧身蜷缩在被子里，一滴眼泪从眼角，顺着脸颊，打湿了枕巾。

已经不是第一次，离开大陇山腹地一年多了，这场梦境反复出现在夜深人静之中。每一次，山谷里熟悉的欢声笑语，校园里熟悉的身影面容，都会一下子冲进心里，针扎一样的幸福，久久挥散不去。

黑夜，却在晨曦中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