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美好时代（三）（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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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5）班的聚会，到场人数比预期多，安排好的三张大圆桌不够坐，经理连忙找人临时搬进一张稍小一点的圆桌，三位老师和同学们挤得满满当当，若乔默默数过来，一共有四十个人。

时隔半年再次相聚，师生之间要说的话太多了。开场不到十分钟，多数人就坐不住了，端着酒或饮料到处走，一会儿敬老师，一会儿邀同学，一片混乱但十分热闹。一个小时后，酒过三旬，三位老师已是红光满面、情绪高涨，面对学生们的敬酒，不再推辞，嘴里说着“好好好！”“加加加！”

三位老师分散坐在三张大圆桌，若乔和柏常青同一桌。她环顾四周，半年过去，老师们依然和以前一样，学生们倒是千变万化——男生们有的发了一脸痘，有的长胖了二十斤，有的变黑了，有的长高了，有的穿上了皮夹克，却像是偷穿了他爸的衣服。女生们有的把眼镜摘了，有的戴上了牙套，有的化妆，有的染发，有的短发变长发——总之，学生们呈现出一种迫切，迫切地在外形和姿态上装出“社会青年”模样，迫切地让老师摆脱对自己学生模样的认知，迫切地成长、成熟，想让大家知道：我是大人了！

全场唯一一个“独行侠”是江盛。他生了一脸胡茬子没刮，没有像其他学生那样“迫切长大”，却最显沧桑。席间他忙前忙后，一会儿给老师倒酒，一会儿招呼服务员上菜，还仔细对着菜单，不容许出现差错。若乔从进门到现在还没和他打上招呼。

“你还真是一点点都没变。东港这么时髦，你怎么不打扮打扮？”许楠和若乔坐在一起，从南方回来，平舌音更明显了。她换了副大框眼镜，愈发显得知性爽利。

“我们学校那里特别土，和你眼中的时髦不沾边。我也没有打扮的心思，只想着怎么考高分、赚学分、拿奖学金。”若乔不由自主地又喝了一口橙汁。人来人往、寒暄客套、觥筹交错，她似乎有些不适应，一直在条件反射式地喝橙汁。

“你们功课这么重吗？我以为只有学医才苦。你知道么，我期末考试之前天天晚上睡不着，在自己身上摸骨头。”

若乔被许楠吓了一跳，问：“摸什么骨头？”

“考试内容呀！”许楠一本正经地说，“成年人一共有两百零六块骨头，这是我们这学期要考的。我真的记不住，只能在睡觉的时候在自己身上摸，强行记忆。”

若乔被许楠说笑了，问：“你刚才说，敬酒的时候没词儿、尴尬，怎么不把这些说给老师们听听？”

“老师们哪儿顾得上听我这个二流医学生闲扯呀”，许楠用她尖尖的下巴戳了戳前方，“你瞧——”

许楠指的是萧梓舟、袁志成和章晓菀，他们从名校载誉归来，受到的关注最多。三个人和三位老师轮番交谈，十分投入。此时向六野正端着酒杯哈哈大笑，不知道什么事情让他这么高兴。

许楠接着说：“你还没去敬酒吧！”

开席后，沈若乔一直没有离开自己的座位。她知道应该去和老师敬酒，但又不知道该和老师们汇报什么，自己这半年过得既辛苦又平淡，似乎没有素材让她在老师面前既自在又真诚。然而礼节常识让她硬着头皮端着橙汁将三位老师挨个敬过来。

柏老师说：“若乔啊，在东港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柏老师。”

“我们班只有你和江盛在东港，你们联系吗？”

江盛就在旁边，一脸胡子的他让若乔感觉好陌生，说：“还没联系过。”

江盛补充道：“柏老师，我的校区太偏远了，在宿舍就能看到海，跑一趟市区单程得两个小时。沈若乔也挺忙的，我看她QQ，一直在学习。所以我们还没怎么联系。不过，再过两年，我上大三的时候就能搬到市中心的校区了，到时候欢迎若乔，也欢迎老师们去我们学校逛逛。”

“呦，金融专业学业很重啊？”柏常青看着若乔想了想，说：“不过你们俩都是学习习惯很好的孩子，用功、刻苦，在大学也没有松懈，我们当老师的很欣慰啊！”

柏常青喝了酒，似乎又想起什么，说：“今天沈依乔怎么不一起来呢？依乔怎么样？”

萧梓舟此时正在不远处和张文生热烈地聊着什么，听到柏常青提到依乔，不禁回头认真地看了若乔一眼。若乔真的很想回瞪他一眼，心想：看我干嘛？又关你什么事？但若乔明白萧梓舟的意思——柏常青还不知道萧沈二人在谈恋爱。

若乔越想心里越窝火，但毕竟她要面对柏老师，于是努力克制内心的烦躁，说：“依乔她......不好意思来，她说她是文科班的。”

柏常青虽然在酒兴上，但若乔敏感地捕捉到他脸上略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想来，柏常青当了依乔两年时间的班主任，对她信任、青睐，在她冒险转学文科的情况下充分尊重、理解、支持。若乔想来，为自己临时编造的理由感到心虚，也替依乔感到惭愧。

见若乔脸红，柏常青立刻淡然一笑说：“你们的爸爸妈妈有你们这两个女儿，真是有福气。请你替我向依乔问好！”

若乔心中的羞愧直冲冲地映射在脸上，她觉得自己的脸已经红到发烫了。好在此时轮到付青青敬酒了，若乔如释重负，回到座位放下杯子，转头走出包间。

这是一家新开业的酒店，若乔不知道该去哪儿，但她需要空气。下楼从正门出来，便是景观喷泉，四周除了停车位和绿化带，似乎别无去处。她只得绕着圆形的喷泉池走了一圈。丝丝水珠随着冷空气飞溅在脸上，刚才火辣的脸和胀痛的心渐渐冷却下来，但她的心脏依然在狂跳，撞击她的胸腔。

“你找我。”走了一圈回到起点，萧梓舟的身影从背后压迫而来。

终于来到这个时刻，沈若乔立刻恢复了平静，脸不再灼烧，心不再狂跳。她转过身直直地盯着萧梓舟的双眼，说：“对我姐姐好一点，否则我饶不了你。”

最初萧梓舟脸上还带着不合时宜的轻松微笑——今日他又是毫无疑问的主角，他很满意——但看着认真、直接的若乔，他收起了笑容，说：“你放心，我会的。”

“你会吗？”谁知若乔并没有结束对话的意思，“你会的话，今天就应该大大方方邀请依乔一起来。我知道，你和她说辞一样——不是我们班毕业的呗。但你自己心里清楚，依乔不论是作为你的女朋友，还是作为柏老师曾经的学生，今天她都应该一起来。”

“你是质问我还是责怪我？”

“我在警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