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纹枰劫（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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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宫文物医院的白炽灯下，我握着热释光检测仪的手突然颤抖。新入藏的唐代银鎏金棋枰在X光下显影——纵横十九道的阴刻纹里，填着九百九十九粒人牙。更诡异的是，每颗牙齿的牙釉质上都刻着契丹小字：我的名字。

“沈工，有位捐赠人指定要见您。“助理小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时，我颈后的青铜刺青突然灼痛。转身刹那，紫檀雕花门边倚着穿高定西装的男人，他摩挲着翡翠袖扣的姿势，与顾怀渊擦拭唐刀的习惯如出一辙。

“这局棋沈小姐下了千年，该收官了。“男人递来和田玉棋罐，罐身螭龙纹竟会随光影游动。当我触到罐口时，二十年前的记忆突然闪回：母亲临终前塞给我的不是玉璧，而是一枚染血的围棋子。

棋枰突然发出蜂鸣，银丝界格渗出暗红液体。男人用金丝楠木棋笥接住血珠，液体在笥底凝成三星堆神树图腾：“令尊二十年前用双生子魂魄摆的珍珑局，今夜该解开了。“

子夜闭馆时，棋枰上的血渍已蔓延成故宫平面图。当第999滴血坠地时，整座太和殿突然倾斜十五度，月光透过藻井在地面投出青铜灯阵的投影。男人扯开领带露出锁骨处的甲骨文，那分明是顾怀渊心口封印的变体！

“你可以叫我陆怀明。“他弹指震碎玉棋罐，九百九十九颗黑玉棋子悬浮成星宿图，“当年顾先生剜心为灯时，偷偷藏了半局棋谱在阿宁的魂魄里。“

棋子突然化作青铜面具人将我围住，每个面具内侧都刻着我修复过的文物编号。当最近的青铜手扼住我咽喉时，陆怀明突然咬破指尖点在棋枰天元位：“你猜，这次轮回里谁是棋子，谁是弈者？“

血液渗入棋枰的瞬间，我腕间的青铜镯裂开蛛纹。无数记忆碎片喷涌而出：北宋宣和画院里的对弈、明代司礼监的残局、民国四行仓库的生死棋...每个时空里执黑子的人，眼角都有颗与陆怀明相同的泪痣。

“你们究竟是谁？“我挥开棋子踉跄后退，后背撞上文物库房的汉代连枝灯。铜灯突然倾倒，灯油泼洒处浮现出顾怀渊的虚影——他正将半枚翡翠扳指按进棋盘星位，而对面坐着穿防护服的年轻版陆怀明！

现实中的陆怀明突然扯开西装，心口嵌着的西周玉璋正在渗血：“当年哥哥剜心封印天门时，把我们的记忆切成三千份藏进文物。你每修复一件，就会吃掉一段我们的过去。“

棋枰开始吞噬展柜里的文物，北宋汝窑盘在漩涡中裂成我的面容。当陆怀明将我推入棋枰裂缝时，我听见二十年前阿宁的尖叫从地砖下传来：“姐姐快逃！这局棋是要把修复师炼成活文物！“

下坠过程中，青铜棋子在周身组成甲骨文铠甲。着陆时我跪在千年前的祭坛上，对面坐着正在摆棋的顾怀渊——或者说，是长着他皮囊的青铜器傀儡。

“欢迎来到真正的文物医院。“陆怀明的声音从傀儡体内传出，青铜手指夹着枚带血的围棋子在祭坛刻线，“历代被炼化的修复师都在这里，现在轮到你来修复...自己。“

祭坛四周突然竖起三百面铜镜，每面镜中都是不同朝代的我在修复文物：唐代的我正将脊椎熔进秘色瓷，民国的我在用鲜血填补兵马俑裂痕。而最中央的西汉透光镜里，阿宁正握着青铜刀剖开自己胸膛，取出心脏放进顾怀渊破碎的躯壳。

“这才是文物修复的真谛。“陆怀明操纵傀儡捏碎玉棋子，我的左手突然透明化，露出底下交错的金丝木纹，“用修复师的骨血填补时光裂缝，多完美的闭环。“

当第一缕晨光穿透祭坛时，我抓起阿宁留下的青铜刀刺向镜阵。刀刃触镜的刹那，所有镜像同时举起修复刀，寒光汇聚处浮现出顾怀渊最后的记忆：2002年雨夜，他将半局棋谱刻进刚出土的青铜镯内侧，泪水晕开了未干的朱砂。

我突然读懂棋枰血渍的暗示，咬破手指在祭坛画出倒置的千灯阵。当最后一笔完成时，陆怀明的傀儡躯壳突然爆裂，三百面铜镜中的“我“们鱼贯而出，将修复刀刺入彼此心脏。

剧痛中时空开始坍缩，我抱着阿宁残留的青铜刀柄跌回2023年的故宫。晨雾中传来早班保安的脚步声，而展柜里的唐代棋枰完好如新，只有天元位多了枚带血的围棋子——那是我无名指上消失的青铜戒。

午间新闻直播考古新发现时，我正用X光扫描那枚棋子。仪器显示内部封着张泛黄的字条，熟悉的瘦金体写着：“这次我执黑先行，阿昭。“

窗外忽然飘起银杏雨，穿藏青色高定西装的年轻教授走进文物医院，他无名指的青铜戒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当他的翡翠袖扣擦过我手背时，甲骨文在皮肤下连成新局的开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