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再见楚风潇（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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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雨跟着一路小跑将叶芬送进急救室。在医院走廊长椅上等待的时候给父亲顾正伟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没人接。顾雨只能发信息告诉他，妈妈从楼上摔下来了。

几个小时后，腿上上了夹板的叶芬被推了出来。医生说幸好楼层不高，掉下来的时候又摔在了雨棚上，叶芬除了一侧腿骨折，和磕破的头需要观察住院几天，没有什么生命危险。顾雨松了口气，忙不迭地感谢医生。

第二天，叶芬虚弱地躺在病床上，看着守了她一夜的顾雨，伸出手颤巍巍地摸了摸她的头。顾雨的父亲依旧没有出现。因为还要住院一段时间观察，顾雨拜托了同病房的病人家属帮忙看顾一下后，回家准备收拾一下换洗衣物给叶芬带来。

可是钥匙拧开家门的瞬间，她的心如坠冰窖。家里遭窃了！她看着满屋子东倒西歪的家具和被全部拉开扔了一地的衣物，战战兢兢地抄起一个棍子往房间里走。突然她看见衣橱顶上的行李箱少了一个，大衣柜里父亲的衣服都没了，这才明白顾正伟回来过。他将平时放家里值钱物件的抽屉一扫而空，只留下两张署名叶芬的卡孤零零的躺在空荡荡的抽屉里。

两张卡里的钱加起来总共不到三千，连住院治疗的费用一半都不到。顾雨犯了难，在医院走廊抱着头，不知道该开口向谁借钱。她把通讯录的亲戚亲疏远近挨个打了，却只从表哥那借到了一千应急。她第一次了解到原来亲戚中她家居然是混的最好的，毕竟没有破产没有理财失败没有炒股亏光。苦笑着，顾雨在缴费窗口央求着对方再宽限几天。

顾雨电话打给成海的时候，他正在球场边候场，非常爽快地就同意借给她五千，但利息是下学期帮他图书馆占座和助攻他追叶兰纤。顾雨一一都应承了下来，千恩万谢地说下学期期末前一定能还上。等到提示到账，她才发现，成海大手笔地给她打了一万。激动地确认了不是他打错后，她听到成海补了一句，“五千学期末一定要还，那剩下五千你可以...以后再还。”

回到病房，叶芬指了指床头的一碗已经冷掉的饺子，让顾雨吃。这碗饺子是隔壁床家属探视时送的。顾雨热了热饺子，忍着眼泪，自己吃一个喂给叶芬一个，母女俩在沉默中将这一碗饺子吃完。叶芬缓缓开口了：“我是自己脚滑了下，没抓住掉了下来。”

顾雨点点头，眼眶里地眼泪不争气地掉了下来。叶芬没有责问顾正伟的缺席，也没说她为何会到窗台边。熬了一夜的顾雨昏昏沉沉，用劲甩了甩脑袋，试图清醒一些。

之后的一整个寒假，顾雨都在照顾着叶芬，母女俩非常默契地谁都没再提顾正伟，也再说到为何叶芬会摔下来。看着回避这些话题的叶芬，顾雨难以开口，但她心中那个奇怪的想法却一直在萌芽。顾正伟消失的时间点和叶芬坠楼的时间点过于巧合。而顾正伟这样不声不响的消失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但这次消失的时间确实有点久，单位那他请了长病假，因为职级尚可，也没有人说什么。顾雨找不到父亲，蔫蔫地回了家。

临近开学，叶芬已经能下地了。这个寒假因为这意外过的无比平静，没有了顾正伟的家，叶芬恢复了慈母的样子，每日就是安静地躺在床上看看电视，织一织毛衣。缺了一人的家，却完满了一个家的样子。顾雨在万般不舍中拎着行李出了家门。

返校的高峰，高铁站人头攒动，到处都是送孩子上学的一家人。顾雨独自拖着行李下了公交。正吃力地在人群中挤着往前，却突然感觉有人接过了她的行李。吓了一跳的顾雨抓紧了行李提手，一回头却看见剃了个短寸的楚风潇。

“你也今天去学校啊?“楚风潇笑着，“你整个寒假都没出现。这陶埙怕是要白买了。”

顾雨不好意思的低了头，叶芬的意外让她彻底忘掉了学陶埙的事，也一直没找到机会去乐器店。

顾雨站在那，和楚风潇简短地说了说寒假的遭遇。楚风潇静静地看着她，突然伸手揉了揉她的头。顾雨这才感觉到眼睛的酸涩，背过头揉了揉眼眶。

临检票前，楚风潇要了她的号码，说这个学期有可能要到梧城来，到时找她一起吃顿饭。

看着顾雨拖着行李吃力进站的背影，楚风潇心里五味杂陈，心中有个熟悉的影子一闪而过。

开学后，时间过得飞快，顾雨为了赚点生活费顺便还成海的钱，去找了好几份家教兼职，每个晚上和周末都几乎被家教工作挤满。建筑的书再也没时间捡起来。

期间白叶承发来过几次短信，询问她何时再来学习，都被她一一搪塞回去。梦想总是会被现实打败。建筑跨专业考研的录取概率如此之低，白叶承早就告诉过她。梧大的大部分研究生名额都留给了本校考研的学生。和少部分其他老四校的学生。可能性比较大的是申请国外建筑硕士项目，因为有一些三年的项目是专门面向转专业的学生而设计的课程。

但以现在的情况，顾雨根本没有可能负担起高昂的留学费用。她只能捡起专业课本，争取学院的保研机会。大一到现在的成绩马马虎虎，在保研绩点边缘的顾雨，下了决心要在剩下的一年半里把成绩提升。至少研究生读完，找到一份省内设计院的工作，不让叶芬天天担心她本科毕业去施工局，然后满中国的奔波。“不想要你离家太远，妈妈心疼。”叶芬捧着顾雨的脸嘱咐过，而叶芬自己的家远在三千公里外，祖国最北边，靠近松花江的寒冷地方。

学期开始后，楚风潇不时地会发来信息，先是乐器自学的链接，后是在校园网加上她好友，不时地问她在干嘛，在吃啥。顾雨老老实实汇报着，今天吃的午饭是五毛钱的绿豆芽和三毛钱的饭。还会分享，如果最晚到食堂，阿姨会看着剩下的菜量多给她打上一点。每每说到这，想象着顾雨消瘦憔悴的样子，楚风潇都会跟着难受。他几次都想跟她说，要不要给她打点饭钱，但又怕伤了这个坚强妹子的自尊心。

这天，上着泛函分析，楚风潇却难得的走了神，他低着在翻顾雨的校园网的状态和留言，同宿舍的沈畅抢过他手机瞟了一眼，“这妹子长得不错啊！”沈畅拍了下楚风潇的肩头。“梧工大？离上海有点远啊。”看见楚风潇白了他一眼，连忙转圜了话锋，“但坐高铁也就一个多小时，还行还行。周末恋爱是绝对可以的。”

楚风潇的空窗期有点长，高中和女友分手后，上了大学就再没动过恋爱的念头。沈畅看着他拒绝了各种各样的女生后，有点摸不清他的想法。甚至一度怀疑，这个天天窝在宿舍不是练琴就是刷题偶尔陪他打游戏的楚风潇是不是其实喜欢自己。想到这，沈畅一个寒战。楚风潇头发半长后，扎过半学期的超短小辫。可这男人就算扎了马尾，也是跟新世纪福音里的加持良治一样，帅出一种不良感。沈畅否定了自己这个奇怪的猜想，松了口气。

开学第六周，在周五傍晚的时候，楚风潇破天荒地收拾包出门。“我周一回来。”丢下这一句，就消失在风里。

此时已经三月，春寒料峭。楚风潇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买去梧城的票，还骗顾雨说自己过来有事，但只能跟她见半天。发完这个信息，楚风潇抓了抓自己头，发胶有点硬，是出门前抓的定型，但此刻疏好的头发被他抓碎了一角，一缕歪了下来。楚风潇看着动车窗外飞速后退的灯火，和反射的影子，无奈地笑了笑，想起寒假里的事。

那时寒假里，春节刚过，初二一早他就去了乐器店，把舅舅支走，在店里从天亮等到了天黑，直到半夜确定那个女孩不会来了，他才回家。等了一天的他有点生气，本来应该就此截止的，但后面几天他都忍不住往店里去。到了第四天，老奸巨猾的舅舅晃到他面前，说出了侄子的异样。“从没见你替我看店如此勤快。是看上哪个来店里的女孩子了吧。”老舅不怀好意地笑着。“但高中生的话绝对不可以哦。”老舅补了句。

楚风潇翻了他一眼，“想什么呢，她大二。”

老舅激动地喊一声：“啊哈！大二呀！”挤眉弄眼地看着他。楚风潇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威逼利诱他不可以说给家里其他人。“八字没一撇，我还不知道她有没有男友呢。“

整个寒假，老舅拖着他将自己怎么追的舅妈颠来倒去地讲着。坚持每天跟他一起守在店里，但直到寒假结束，那个女孩都没出现。老舅看着他一天天失望的侄子，拍着他说“没事，说明不是有缘人。”楚风潇坦然地接受了这个解释，直到他在高铁站攒动的人群中一眼就认出了那个背影。

拿到顾雨电话的时候，他在心里长嘘了一口气。

顾雨做完家教，回到宿舍已经九点多了。刚洗完澡出来就看到手机亮着。一条来自楚风潇的消息：“我在你们学校西门，给你带了点东西，出来拿一下。”

已经快到宿舍关门时间了，顾雨小跑着出去，在学校门口一眼就看到了楚风潇，他穿着一件显眼的白色外套，头发比之前长了些，手里拎着一个大包。

“今天有点晚了，先把东西给你。”楚风潇把包一拉，将一本书往顾雨手里一塞，又掏出一大袋，看起来像零食的东西，挂在顾雨手指上。

寒风里，顾雨看见楚风潇亮晶晶的眼睛，他的耳朵被冻的通红。

“我明天中午有空，来找你。“楚风潇说完摆摆手，转身向校外走去。

“楚风潇。”顾雨喊住了他。“明天在市中心见吧。我带你去吃点梧城特色。“

楚风潇一顿，刚平静一些的心脏又乱跳了起来。他努力压住自己的声音，在夜色中，他感到他的耳朵到脖颈都烧了起来。“好的。记得发我位置。”

走了好一段，确定顾雨应该看不见自己了，楚风潇转过头，往回走了几步，看着提着袋子的顾雨，一点点消失在夜色中。

“明天见。”他喃喃道。

梧城的风，带着凉意，擦过他的耳朵，温度刚刚好。晚风里带着初绽的结香花香气，香甜好闻。

在这料峭寒意中，梧城的春天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