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墨怡（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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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你啊我啊的，我认得你么？”
苏烬羽心里清楚，墨怡心思极为缜密，或许是她察觉到身边状况不对，才用这种佯装不识的法子来应对。他一边装作坐倒在地上，一边敏锐地感觉到，事情似乎偏离了他的预想。
墨怡望向他的眼神，陌生得如同从未相识，其中只有毫不掩饰的愠怒，丝毫不见故人重逢该有的怀念。苏烬羽心中猛地一震，口中连声道着歉，手脚并用地爬了几步后站起身，匆匆往远处走了数丈。他装作不经意地扭脸回望，暗暗打量着那边的情况。
两个剑阁弟子快步凑到墨怡身边，墨怡柳眉倒竖，手指着苏烬羽离去的方向，低声说着什么，脸上的嗔怒之色格外明显。苏烬羽担心惹上麻烦，眉头紧皱，加快脚步，迅速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可这件事在他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怎么也理不出个头绪。难不成，墨怡和他同父异母的那两个妹妹一样，其实是双胞胎？但他从未听墨欣提起过啊。这一下，他仿佛坠入了重重迷雾之中，满心疑惑。况且，还有个楚若妍等着他去营救。即便没有这档子事，他也下定决心，一定要把墨怡身上的蹊跷调查得水落石出。
眼见墨怡一行人似乎还要在码头停留片刻，苏烬羽便先寻到一处成衣铺子。他换下身上的外衫，又将斗笠换成了油纸伞，静静地站在屋檐下，目光紧紧锁定着码头的方向，等待墨怡他们再度启程。
没过多久，挑山汉子们排成一列，黑黝黝的筋肉紧绷着，扛着一条条扁担，步伐沉稳地向西走去。苏烬羽仔细观察墨怡的位置，见她依旧走在队伍的末尾，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自信的笑容。他将纸伞微微低垂，遮住小半张脸，迈着看似随意的步伐，悄然跟了上去。
苏烬羽天生对男女之事极为敏感，对于和自己亲密过的女子，她们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甚至是体态身影，他都可以说是了如指掌。他自信满满，哪怕真的是一胎双胞的女子，只要稍加观察，他也能准确无误地找出那个被他疼爱过的人。
就这么跟着走了一阵，苏烬羽却越看越是心惊。眼前这个女子，怎么看都分明是墨怡，除了身形稍显瘦削几分之外，几乎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再这样跟下去，恐怕就要引起怀疑了。苏烬羽走到一个岔口，望着墨怡渐渐远去的背影，心中满是不甘，却也只能忍痛拐向一旁。与此同时，他心底的担忧愈发浓重。墨怡如此怪异，那墨欣呢？墨欣如今又是什么状况？他原本打算在山脚客栈住下，花些时间耐心观望，仔细搜集情报，可眼下的情形，已经容不得他再慢慢谋划了。
星云楼传来的情报显示，西三堂的情况已经出现异常，而此地又处于剑阁地界，苏烬羽所熟知的两种暗记都不便使用。他沉吟许久，权衡利弊之后，决定暂且不通知其他人，独自冒险去探寻真相。
走到无人之处，他将纸伞轻轻收起，竖在墙边，随后轻轻一跃，身姿矫健地跳上屋顶。此时烟雨蒙蒙，细密的雨丝如同天然的屏障，很好地遮掩了他的身形。他展开凌厉的轻功，几个起落后，便迅速钻入了村边的山中。
有了茂密树木的遮挡，他更是毫无顾忌，提气疾奔，朝着剑阁西堂所在的山头飞速赶去。估摸快要接近警哨暗桩所在的地界时，苏烬羽屏息凝神，如同一只潜伏的猎豹，警惕地四下探了一圈，找准了上山最为便捷的那道石阶，寻了一处隐秘的苔岩，弓腰缩背，静静地躲在了后面。
不多时，远处传来嘹亮的山歌，那声音在山谷间回荡，豪迈而奔放。一列精壮的挑山汉子，一边粗豪高唱，一边迈着坚实的步伐一步步走上山来。苏烬羽居高临下，透过草木的缝隙仔细数了一数，跟在后面的剑阁弟子共有五个。他心中暗自思量，只要没有一流高手在内，以自己的身手并非不能应付。
可万万没想到，他数到最后，却不见墨怡的身影。目标不在，苏烬羽满心无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些人全都从他的视线中消失。
玄霜剑阁的三座山头彼此之间都有通路，要是墨怡先去了别处，再往西堂回的就不是这条山道。苏烬羽在心中反复思忖，却找不到更好的办法。不管是继续等在这里，还是前往别处寻找，都有可能扑个空。
墨怡平日里最爱梳妆打扮，莫非她趁着下山办事的机会，去逛那个小市集了？如今别无选择，苏烬羽只能赌上一把。为了节省些力气，他干脆就等在了这条山道的旁侧。
他平心静气，进入冥思凝神的状态，全神贯注地留意着周遭的响动。就这样，时间一点点流逝，他一等就过去了小半个时辰。
然而，墨怡依旧没有出现。苏烬羽心头涌起一阵沮丧，但继续在这里荒废时光也毫无意义。他起身拍了拍肩头和背后的水珠，暗自叹了口气，踏入山道石阶，快步向下走去。
哪知道，绕过一个缓弯，他的耳中突然捕捉到下方远远传来轻柔悦耳的鼻音，有人正哼着小曲款款逼近。他精神陡然一振，瞬间听出正是墨怡的声音。他当即足下一顿，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一般腾空而起，在山林的树干上踏足借力，身姿轻盈得如同飞鸟一般掠了下去。
出现在眼前的，果然是墨怡。她手里拎着一个小布包，眉飞色舞地哼着西南山间小调，那声音娇柔婉转，带着几分勾人的韵味。她足下轻快，神态悠闲，看起来心情极为不错。
山间四下无人，这无疑是最好的时机。苏烬羽毫不犹豫，飞身而至，径直落在了墨怡的面前。
墨怡面色瞬间一变，哼唱的小调也戛然而止。她当即左足向后错了一步，右掌前伸，摆出一副全身戒备的架势，娇喝一声：“什么人？”这一声喝罢，她定睛一看，秀眉微微蹙起，眼中满是警惕：“又是你，看来码头那边，你果然是故意撞过来的。说，你到底是谁？”
苏烬羽心中百感交集，满心的疑云挥之不去，不解道：“怡儿，是我啊，你…你不认得我了？”他有意不提自己的名字，只因心中已经隐隐担忧，墨怡墨欣这姐妹两个，回到剑阁后是不是遭遇了什么神秘变故。
墨怡娇笑着，声音如同银铃般清脆：“小哥哥模样倒是颇讨人喜欢，怎么，我该认识你么？”苏烬羽眉心紧锁，向后退开半步，免得墨怡突然出手。他的声音放得极为温柔：“你我在湖林城中的事，莫非你都忘了？”
墨怡咯咯笑了两声，左手已经悄然垂到隐藏的皮囊旁侧，口中道：“你怕不是得了失心疯吧，本姑娘何时去过湖林城？剑阁大小事务忙成这样，我倒是想偷闲出去玩上一圈，谁肯给我机会啊。”说着，她面上一寒，柳眉倒竖，厉声喝道：“你到底是何人！在这里等着拦我，是要图谋什么？”
见苏烬羽没有要答话的意思，墨怡冷哼一声，纤纤玉手微微一抬，数缕寒芒就如同闪电一般向着他胸膛激射而出。可惜，天下再没有比苏烬羽更不惧玄霜剑阁手段的人。他腹中的万毒解可以化解世间万毒，绝学擒龙手更是不畏各式暗器。莫说是一个墨怡，就算是剑阁门主墨临渊亲临，只靠暗器也休想伤到他分毫。
他袖子轻轻一拂，几根飞针就如同被磁石吸引一般，全都被他收了去。他抬手一看，这些飞针淬炼的尽是致命剧毒，显然墨怡没有半分手下留情的打算。
墨怡脸色瞬间变得一片煞白，连着向后退下数个台阶，声音颤抖着：“你、你为何会…会我墨家的擒龙手？”擒龙手是为了配合墨家三绝之一的夺魂针而创下的精妙手法，墨怡都还不曾入门，此刻见到苏烬羽使出，自然大吃一惊。
苏烬羽却是心中一酸，苦笑道：“你为何会如此吃惊，那时在湖林城，你明明已经知道。”“你、你这人奇奇怪怪的，到底要说什么？”墨怡的神情显得有些痛苦，不知不觉，就抬手按住了额角，“我…我没去过湖林城…..”
莫非，剑阁之中竟不知何时潜入了一位摄心移魂的绝世高手么？苏烬羽略一思忖，柔声道：“怡儿，那你姐姐墨欣呢？她如今身在何处？最近与你见得多么？”“哼，”墨怡略带怒容，愤愤道，“提她作什么？我与她有什么好见？哦…原来你是她找来的，嫌我在她后面追得紧，这是终于要撕破脸了么！”
苏烬羽的心顿时就沉了下去。她既然这么说，可见墨欣也出事了。否则，就是看着他的面子，墨怡也不该对她坐视不理，放任如此异常的情况发生。“墨行风呢？”他脑中急转，匆忙开口搬出这个应该是帮凶的名字，柔声道，“我和他也认识，怡儿，我对你真的没有敌意。你我曾经…是旧相识，”他压下老相好这个此刻不会有什么效果的词，转而道，“我这次过来玄霜剑阁这边办事，就说看看你们几个老友，可不曾想，你竟认不出我了。”
“呵呵，你这话说得倒跟真的一样。我一个好端端的大活人，还能连自己朋友都不认得？”苏烬羽心知此事必定不能善罢甘休，索性将心一横，笑道：“怡儿，你我可并非一般的朋友。你肚脐旁的地方，有颗红色印记，我没说错吧？”
墨怡冷哼一声，“放浪登徒子，本姑娘哪里有闲情逸致没事看自己的肚脐眼儿，我看，你是存心来羞辱我么。”“你若不信，这就去旁边林中弯腰看看。”苏烬羽在空中虚画了一招擒龙手，淡淡地说道，“怡儿，我功夫比你好得多，若想对你用强，早已把你劫走了。”
墨怡将信将疑地退后几步，突然转身，绕到了一棵树后。不多时，她惊叫一声，闪身出来，满面迷茫地望着他道：“你.•你到底是什么人？你…你还知道什么？”“我还知道你此刻胸前必定束了白布，勒得颇紧，兴许，叫你气息都不太顺畅。”墨怡横臂挡胸，樱唇颤动，“这⋯⋯这…….”“我知道，只因我将你全身上下都看过摸过，仔细品尝过。”苏烬羽索性更直接些，“你连自己的男人，也一点都想不起来了么？”
“胡说！”墨怡娇叱一声，怒道，“我、我纵然平常行为有些不检之处，可那皆是别有所图，我这身子，可还是清清白白，干干净净的。”苏烬羽心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迈上一步，道：“你若不信，随我来，咱们找个无人的去处，好好谈谈。剑阁中己经不安全了。”
墨怡怔愣片刻，忽的莞尔一笑，面上一片嫣红，娇柔道：“你说得对，你知道我这许多事，想来是我哪个旧相识。小妹可能是病了一场，记不得了，你可莫要见怪才好。走，我这便随你找个地方，咱们仔细聊聊。”说着，她便款款走近，羞答答伸手来拉苏烬羽的胳膊。
可惜苏烬羽对她几乎了如指掌，知道她越是以色惑人，就越是要加倍提防。他当即垂手一抄，动作快如闪电，捏住她纤细的手腕，向上一抬，屈指弹飞了她指尖那根蓝汪汪的细针，叹道：“墨怡，你这些手段我都清楚得很，不要再白费功夫了。”
墨怡看着他握住自己的手，面上神情突然因痛苦而扭曲，她猛吸口气，长声高叫：“来...”只喊出一字，苏烬羽的掌心就已捂到了她的嘴上。她双眼一亮，口中喀的一声轻响，竟是用后槽牙咬下了什么小小机关。
掌心一阵刺痛，苏烬羽知道自己已经中招，但他却并未放手，也懒得运功逼住那似是麻毒的药性，径自交给万毒解去消解，口中柔声道：“墨怡，你伤不了我的。”看她愕然张口，瞠目不语，苏烬羽缓缓放开手，拔下上面那颗小小毒钉，丢到一边，柔声道：“肯跟我走一趟了么？”
“那…•你要带我去哪儿？”她低下头，楚楚可怜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