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转校生(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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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云像被砂纸打磨过的铅块,将天光碾成细碎的锡箔,每一片都折射着罗布泊干涸的泪痕。

阿晨站在教务处的黄铜门牌前,那些氧化形成的铜绿正沿着“教“字的笔画蠕动,宛如沙漠行军蚁啃食着最后的文明。

门板后传来黏液搅动般的吞咽声,像是无数具风干尸体在集体喉头滚动,她握紧的青铜罗盘突然迸发三十六道裂痕,指针划出的轨迹在空气中灼出青绿色磷火,坠地时瓷砖缝隙间立即钻出骆驼刺的枯枝——那些棘刺竟在水泥地上绽放出楼兰彩陶纹样的血花。

推门的刹那,四十年前的腐潮气息像裹尸布蒙住她的口鼻。

不是单纯的霉味,而是混合着西域香料与尸蜡的诡异馨香,裹挟着孔雀河干涸前最后一尾银鱼的腥气。

墙皮剥落处裸露的混凝土正在渗出赭石色血珠,每滴坠地都化作胡杨泪状的琥珀,内里封印着尖叫的人形剪影。

水渍沿着地心引力倒行逆施,在墙面编织出立体的噩梦,十二只骆驼眼珠在十二芒星中转动,瞳孔里放映着不同年代的献祭场景,蛇形纹路随着走廊传来的银铃声蜕皮重生,褪下的旧皮化作黑曜石粉末,在空气中拼写出佉卢文的死亡预言。

“阿晨同学?“王老师的声音像两片生锈刀片相互刮擦,每个音节都迸溅出青铜碎屑。她嵌在皱纹里的金丝眼镜泛起沼泽气泡的虹彩,镜腿末端延伸出青铜色神经束,如同寄生藤蔓深深扎进太阳穴,将颅骨钻出蜂窝状的孔洞。

当她的烟渍牙咬碎“同学“二字时,阿晨看见她舌面上密布的倒刺正在分泌沥青状物质,那些黏液滴落处的地板立即浮现婴儿手掌般的抓痕。

转学证明被推过桌面的瞬间,纸张边缘燃起幽蓝火焰,火舌舔舐过的部分显露出羊皮纸质地,上面用朱砂写着“甲子年祭品名录“。

阿晨的玉坠骤然收缩,在锁骨烙出莲花状焦痕——那正是公元三世纪楼兰贵族陪葬玉璧的纹样,伤口深处渗出细沙与金粉的混合物。

王老师食指的金属指甲敲击桌面,每一声都激起墙面血渍的涟漪,那些涟漪在墙角聚合成半透明的人形,正用佉卢文拼写第九十九,每一笔划都伴随着地下深处传来的驼铃悲鸣。

走廊突然炸响骨骼碎裂的闷响,像是千年胡杨在沙暴中折断脊梁。

古丽拖着昏迷男生经过时,武道服腰带上的银铃铛正发出产道挤压般的呻吟,每声震颤都让空气浮现妊娠纹状的涟漪。男生的后脑勺在瓷砖上犁出沟壑,露出森白的颅骨,而沟壑中迅速滋生的不是血迹,是某种闪着珍珠光泽的蠕虫——它们透明的体内包裹着微型黄金面具,扭动着拼出楼兰太阳纹,又被古丽的匡威鞋底碾成磷粉,那些粉尘升腾成戴着面纱的幽灵,在日光灯管下跳起柘枝舞。

阿晨的罗盘爆发出颅内骨折般的蜂鸣,指针挣脱轴心刺入她虎口,伤口涌出的不是鲜血而是流沙。

剧痛中她看见古丽转身——雨丝在少女睫毛上结晶成盐粒,折射出罗布泊的星空图谱,虹膜深处的沙暴正在形成微型龙卷,将瞳孔撕扯成胡杨树叶的狭长裂痕,下眼睑凝结着细小的冰晶,那是楼兰公主棺椁中陪葬的月华凝露。那些曾祖父盗墓笔记上描写的“沙妖之瞳“,此刻正在活人体内苏醒,每一粒金沙都刻着枉死者的生辰八字。

“别看...咳...她的...“王老师的警告被喉间涌出的陶片打断,那些碎瓷上绘着狩猎图的残片。

她脖颈皮肤正片片剥落,露出底下青金石镶嵌的喉管,每块宝石接缝处都渗出腐绿的铜锈。阿晨倒退撞上档案柜,某层抽屉自动弹开,1973年的班级合影簌簌飘落。

照片里五十张笑脸的嘴角被缝衣针粗暴缝合,棉线已长进皮肉,在褪色相纸上凸起蚯蚓状的血管,那些血管正随着她的心跳频率搏动,将浓稠的黑血泵入相纸背面的献祭契约。

墙面的骆驼眼珠集体转向阿晨,她这才发现那些瞳孔是微型沙漏,上半截装着白色骨灰——细看竟是研磨成粉的校服纽扣,下半截沉淀着黑曜石碎屑——实为历任校长脱落的牙齿。

当第一粒骨灰穿过玻璃颈部的刹那,整栋教学楼发出饥肠辘辘的轰鸣,走廊灯光突然浸满罗布泊的黄昏色,每一扇窗户都浮现出被流沙吞噬的旅人剪影,他们的手掌在玻璃内侧留下盐碱化的抓痕。

古丽的银铃铛在三十米外炸裂,声波震碎了教务处所有玻璃。

阿晨在飞溅的碎片中看见无数个自己,某个碎片里的她正被青铜锁链吊在祭坛上方,足尖滴落的血珠在沙地绽放成尸香魔芋,另一片中的她长出鳃裂在血池中游动,尾鳍上嵌着写有“阿晨“的陪葬玉牒,最大那块玻璃映出的却是此刻场景——王老师完全蜕变成青金石雕像,瞳孔处镶嵌的绿松石正渗出腐臭的油脂,而真正的古丽正站在自己背后,武道绷带末端缠绕着森白的指骨,每根指节都套着缩小版的青铜星盘。

“你不该带星盘碎片来。“古丽的声音带着双重音轨,少女的清冽与老妇的沙哑如同胡琴两根弦同时震颤。

她的指甲突然暴长三寸,边缘泛起淬毒般的幽蓝,在阿晨后颈划出燃烧的楔形文字——那是楼兰祭司用陨铁匕首刻在祭品背上的封印咒。

疼痛唤醒的记忆如潮水涌来,1901年的沙漠之夜,曾祖父用她的前世肉身润滑墓门,少女的脊椎在石门碾压下碎裂的脆响,与此刻档案柜木纹爆裂的声音完美共鸣,青铜星盘在月光下吸食人血的嘶响,与墙面血渍的吮吸声交织成安魂曲的变调。

当救护车的笛声刺穿雨幕,阿晨发现自己蜷缩在青铜罗盘构成的结界内,玉坠已熔化成液态黄金,正顺着镇魂符的纹路重塑她的颈椎骨——每节椎骨都浮现出微雕的楼兰城郭图。

走廊尽头,古丽拖行的男生只剩空荡荡的校服,领口处探出胡杨树的根须,每根须梢都悬挂着微缩的黄金面具,面具内壁用朱砂写着本届学生的学号,而那些数字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锈蚀成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