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连疆公子（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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枯石海，顾名思义以石为海，一眼望到头，除了光秃秃的石山，便是纵横交错的岩浆，一条从石山之中凿开的路，笔直的通往落日的余辉，过岩浆河处，便有石桥。极目远望，火海所到，寸草不生。

一队红衣少女沿着窄窄的石甬路向那余辉走去。这些少女共九人，衣装统一，都是身披深红色斗篷，斗篷上的红帽子遮住了她们大半张脸，为首的女子仿佛是领头的，时不时用双手撩起帽边回头朝后面落后之人发号施令。只见这女子苍白的脸庞，明眸皓齿，艳而不妖。实际上这一众少女大多都是形貌出众者，尤其走在前面的几个女孩子，各个都是绝色佳丽，即便后头那几个未张开的女孩子，也已经初露美人的形貌。只是为首那女子身材最高，看神态，似乎也以年长些而自居。

再朝前走，便远远的看到一道巨大的石拱门，那为首的女子摘下帽子，露出满头浅色紫发，朝后方作个停下的手势，大声说道：“前面就是无妄城了，大家打起精神，就快到了。今日若在神族面前，不可丢了魔族人的脸面。”她说完，朝最后看了看，只见最后一位身材最是娇小的少女落了后，见她一边慢悠悠的走，一边朝路旁专注的看着什么，她露出无奈的表情，高声道：“子孤，快跟上！就要入城里。”

那个叫子孤的少女并未回应，反倒一个扑身，去捉大石后的一个小鬼去了，她身体敏捷，不费吹灰之力便捉到了那只拳头大小的小恶鬼，那恶鬼牙齿还没长全，拼命的咬她的手，这少女却不痛不痒只是咯咯笑，一手掀开罩帽，露出一张俏皮的小脸，一手举起那小鬼朝为首的女子喊道：“如福师姐你瞧！我抓到了！”说着她得意的咯咯笑起来。

“子孤不要闹，快跟上！”叫如福的女子又催促道。

子孤这才小跑着跟上队伍继续走了起来，可是却把心思都放在那小鬼身上，还同凑上来的另一红衣少女一起把玩起来，时不时二人又相互争夺着仔细研究那小鬼，好不开心。原本静悄悄的队伍中，慢慢变得极为吵闹。如福皱着眉回头道：“桑戈，你回去站好，休要理会这丫头！”

那个叫桑戈的女子朝前方吐吐舌头，站回队列，可很快又和子孤小声的闹成一团。如福并未计较，只是装作没有看见，继续前行。

那石拱门越来越近，已经瞧见门口守着的两尊石像，一个铜铃般的大眼，生有箭尾的神兽跐牙咧嘴的望向来路者，一个是生角的兽人睥睨过来，虽说岿然不动，却让来人望而生畏。子孤正和桑戈嬉笑，此时忽然将她抱的紧紧的，故意露出一副害怕的表情，轻声问，“四师姐，你怕不怕？”

“再怕也没你抓到的这只可怕。”桑戈也轻声揶揄道。

子孤这才恢复笑脸又与她小声嬉闹起来。

忽听马蹄声阵阵，越来越近，一会儿便见从那拱门里窜出一队人马，个个身骑高头独角马，几乎清一色身着玄袍，头戴金冠，唯独那为首之人，长身玉立，骑着一只浑身雪白的独角马，身形英武，身着玄袍玄衣相较他人更显贵气，可他头戴玄铁面具罩住了整张面孔，更显肃杀之气，一头黑色长卷发如海藻般垂至腰下，发丝随着他的独角马的前行而轻轻摆动。

如福又掀开罩帽，回身令众女子停下让路，子孤桑戈这才安静下来，同师姐们肃穆而立，子孤一时慌张，捏疼了小恶鬼，那恶鬼用乳牙在她手背上狠狠咬了一口，子孤闷哼一声，咬着牙扯开小恶鬼扔在路旁，也不敢去处理伤口，任血顺着手背流了下来，只垂手侧立于路旁，等那队伍来临。

待队伍及近时，为首的红衣女子抬头向那面具人望去，单膝跪地，高声道：“福儿见过小师叔！”

众女子似恍然大悟，跟着向那面具人行礼：“见过小师叔！”

那面具人向后面随从示意停下，向福儿点点头：“原来是无梦洞的弟子！”那声音仿佛一个恶鬼从遥远的地方低吼而至，瓮里瓮气，很是浑浊，让人一听犹如心中被万蛛啃噬，可是福儿却仰着一张原本苍白此刻却微微泛红的脸，满眼温柔的轻声说道：“福儿有许久未见小师叔了，小师叔可好？”

那面具人点点头，答：“我很好，你师父可好？”

“师父她老人家将我们送出洞便闭关修炼了，说是要闭关三年。”

那面具人又点点头，看向众女子，道：“师姐又收了不少门人，想必都是天资聪颖，可造之材，今日魔君大宴神族，也是选派小天女的好时机，你等速速进宫，及早准备。”说罢，那面具人仰起头来继续向前行去。

当他行近时，子孤悄悄抬起头来偷偷望了他一眼，她没有带罩帽，这一举动很是明显，只见他似有所察觉，竟低下头向她看了过来，那黑色面具上两只眼睛如黑洞般，看不见本来面目，尽管如此，子孤仍感受到了来自面具里面的目光。似乎那目光是不可抗拒的威力，叫她忙深深低下头，还沾着血的手仍垂在身侧，不敢再抬头冒犯。

这带玄铁假面的自是魔王三子连疆，被人称之为无为公子，既是无所作为的意思。这魔界中人对这连疆公子都有所耳闻，大都听闻这连疆自小难以管教，加上魔君顶着天族的压力刺死他母亲的缘故，他便与其父即当今的魔君产生了嫌疑，父子之间早已疏离许多年，他不喜自己的父亲，他父亲也不喜欢他，以至于随着年纪的增长，他与魔君的矛盾日益加重，后来因一次严重的忤逆，魔君气的说再也不愿见到他的脸，便赐他一副玄铁面具，令他从此不许在人前漏出真面目，恰好他也痛恨自己与父亲相似的面孔，所以毫不犹豫的接过面具，除了身边贴身伺候的几个侍女，再未在人前露出他的脸来。这面具是他与父亲的距离，但也拉远了他与无干人等的距离。

在无日城，他住的也是最偏僻的宫闱，这倒让他越发的肆意无为，不肯听任何人的训导，魔君看到他头疼，在他很小时便将他送去了位于人界和魔界交界处的黄粱山脉的无梦洞中，交给无梦洞长老学艺去了。

无梦洞在魔界向来声望较高，洞中长老嗤太曾是魔族战神的亲授恩师，自从魔族与天族交好，便退居无梦洞，以授业为生，引得魔族许多有名之士慕名而来，如今魔君下许多能臣干将，都是从这无梦洞中来的。而这连疆入无梦洞中，仍然成日不学无术，不出十年嗤太以周游天下为借口，将连疆送了回来。但魔界都道这连疆是被嗤太嫌弃，才不愿再授业，但由于他是魔王之子，那嗤太不便言说，才借口周游六界，消失至今。

为了向天族表忠诚，魔族每三年都要向天族送入一些天资聪颖，相貌端正的魔女们入天族，说是要学习天族风俗，借以改良魔族风气，魔女入天族，总是先要从最低级的侍女做起，称为磨练修身，这群人到了天上就被叫做小天女；这其中的有能之人，又可成为天上贵族的高级侍者，甚至如若获得天族的信任，便又被天族称为有道天女。当魔族君王或贵族们选妃时，天族便将这些受过严格修行考验的魔女，赐予魔界贵族们为妻为妾，甚至，出色者，可与男人一样为能臣。

这规矩已有十八年。如今魔君坐下三个妾，便是从天界磨砺归来的有道天女。

此次无梦洞中选派出的九位魔女，正是要送去入选小天女，若被选中，且能修身立德，便可归来成为魔族哪一位被天族看好的有能之士的妻子，甚至可成为魔君的妻妾。

平日这三公子对魔族与天族交好的政策总是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连天族使者的到来，也是冷眼旁观，这引得魔君不满，便令他率众迎接，并且吩咐要以最高礼仪。无法，这三公子如今便骑着高头独角马，率着一众庭前侍卫出了城来。

行将数日，来到人族与魔族交界之地，这里的土地已是漫漫黄沙，沙尘随着暴风铺天盖地的将众人包围，似乎早已习惯了这里恶劣的环境，就连连疆对此也毫无反应。忽然，那沙尘似乎弱了些，晕黄的天空中，漩涡状的密云间，渐渐有了紫色微光。

“来了！”玄铁面具后响起魔鬼的声音。

只见那紫色微光逐渐明亮起来，漩涡云的中央似乎开了一个明亮的洞，漩涡云渐渐淡去，只剩一片祥云飘至，云上一群白衣使者早已与云朵合而为一，不仔细看去，并不能看到哪里是天族神使，哪里是云朵。

当云散去，一众神使落地，这群神使当中有男有女，有的骑着凤凰火鸟，有的骑着金角白鹿，有的骑着高额白象，有的骑着三尾角虎，这群天族来使，各个锦衣加身，与魔族人暗色的着装格调想比，煞是光彩照人，恍如异世。

这群神使见魔族人已到，为首的一白衣男子便下了他的坐骑——三尾角虎——向魔族使者们款款走来，这男子显然正是这群神使的头领，他身披金边白色斗篷，斗篷的肩部密密点缀着白凤羽毛，脚踏金靴，身穿鲛绡与神鸟凤毛合织的云纹袍。连疆意识到此人正是天族帝君派来的神使赤央，便也下了独角马向前走了几步，从假面后仔细多瞧了他几眼，只见这人果真如传说中的那样：星目长眉，俊朗不凡，如天龙降临，一副凛然神威又安详的气息，果然是天族上等神使。连疆暗叹道。

“天族神君神女驾临，魔族上下早已在此等候，此后几日，连疆会一路护各位神君神女过枯石火海！”

这声音听去，令众多神使眉头一皱。唯独赤央面不改色，反而拱手赞誉：“这位可是连疆殿下？少年时便听闻殿下面貌俊美，大有魔君当年的英姿，却常以假面示人，令人看去心惊胆寒，今日看去倒显十分英武！只是无法一探公子英容，实在遗憾。”

“神君过誉了！这面具是父君赐下的牢笼罢了，连疆不敢违抗，且面貌只是皮相，见与不见都不重要，如今神君神女驾临，途中劳顿，连疆率众侍卫开路才是要紧。”似乎不愿再谈论这个话题，他举手一个“请”字，示意众神使与魔族侍卫相随。

连疆带着八名魔使此刻正驾驭独角兽，形成了一个阵法，最前方的阵位由连疆把守，他双手结印，顿时九人形成了一个魔法屏障，屏蔽开黄沙、热浪，五位天族神使在内，竟顿觉凉爽，连空气都格外清新。当下众人用这阵法朝无妄城的方向走去。

那落日的余晖，永远挂在那里，仿佛指引着众人前进的方向，永不改变。

天，无时间，地，无寸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