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狱中之人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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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咚咚咚。鼓声在她耳畔萦绕,似有一整支乐队在为她的处境而庆贺。他们在为什么而欢宴?她迷迷糊糊地想,这场宴会究竟还会持续多久?
声音戛然而止,黑暗与死寂再次笼罩。那原本的鼓点仿佛又变成了细碎的低语,以及令人厌烦的窸窣声。这些都不是真的,她舔了舔干燥起皮的嘴唇想着,腥甜的味道教她止不住地咳嗽起来。于是原本安静的地牢又重新热闹起来,伴随着咳嗽声,她的那些“伙伴们”也开始躁动不安。
伙伴应该是相互帮助,相互扶持的,而它们并不是我的“朋友”,这些坏东西只会啃噬我的手指。想到这,她不由地用拇指去按抚食指上的伤口,刺心的剧痛仍未消退。啊,伙伴,朋友,她想到了离开风息林后遇到的他们:好心的梅露辛,人脉广大的希比克,糊里糊涂的狄洛夫,以及懵懂可爱的小银铃。他们才是我真正的伙伴,他们允许我跟着他们四处旅行,见识了比武大会,见识了伟大的都城,见识了亲王的宴会。
然而欢愉总会在某一刻戛然而止,紧接着便是无尽的苦痛。这段时间里,她曾想过自己是不是后悔答应梅露辛,搭上了杂戏班的舆车。但这愚蠢的念头在她心里只存在了片刻,便被她立即消抹而去。她更加在意她的伙伴们此刻的境况如何,是否也像她一样被铁链锁着,关押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地牢之中。
啊,我知道了,她霍地意识到,这挥之不去的有韵律的鼓点声,正是我站在王座厅门口听到的最后一个声音。在那之后她的脑中便是一片空白,眼前的一切景象被模糊成了一团团粗糙的色块,等再次清醒,她已经身处黑暗之中。
她从侧面翻身转向另一侧——她已经忘了究竟哪一侧是冷冰冰的石墙,哪一侧是锈蚀的铁门,黑暗让她全然忘记了方向,也全然忘记了时间。
从石墙延伸出的铁链将她的手与脚一并锁住,使得她身体可动的幅度非常狭小。绷紧的铁链发出嘎啦嘎啦的声响,听得她一阵牙酸,好在这声音很快就止息了。她的右脸因长时间的侧卧贴着稻草而麻木,但她的左脸却还是能感觉到身下稻草扎人的刺痛,以及闻到许久未换后散发出的腐烂气息。她开始怀疑这教人难以忍受的气味是不是来自稻草,或许是从我身上散发出去的吧,她想,毕竟我已经好久没有清洗自己的身子。
她缓缓地睁开眼,地牢的轮廓隐约显现,她能想象到这令人窒息的监牢中,曾经有多少人像她一样无助与绝望,她能想象他们抓着铁栏杆尖叫大喊,能想象他们自残般地用头撞击坚硬的石墙,留下一道道血迹,最后变成涂抹装饰这间牢房的褐色颜料。
但阿莎却无法与他们感同身受,她没有绝望,亦不曾感到恐惧。日日夜夜的漫长时间让她想念外面的世界,无论是晴天还是狂风暴雨。她回忆起自己撞见梅露辛与希比克在树林中行事的窘态,回忆起希比克在台上表演,底下观众聚精会神地观赏的场景,回忆起他们在垒石滩见到的那个老妪脸上的神秘笑容,但在她脑海中,回忆的最多的是沉船湾的村庄。
夏日的烈阳普照大地,晒得她的脸颊与胳膊火辣辣的烫。她抛去所有的烦恼,一股脑儿地跳进安抚河冰凉的水中。阿牛愣愣地站在河岸,观望着阿莎与柴棍在河中戏水、徜徉。那个在地上勇猛的“骑士”在面对水时却露出了难色。柴棍熟练地踩着水,让自己的头浮出水面,他有些羞赧地对阿牛说:“放松身体,然后双脚有节拍的向下踩动,就不会沉下去的。你可以试一试,阿牛。”不想,柴棍的劝解却被阿牛当成是一种羞辱,他涨红了脸,朝着柴棍大吼道:“等你上岸以后,我就狠狠地打烂你的嘴,我发誓,柴棍。”他说着,气喘吁吁,来回踱步,低头在岸边搜寻着什么。柴棍被阿牛的威胁吓住,他将自己的身体下沉了一些,只剩鼻子与眼睛露出水面。
阿莎见状,拍打水面,溅起的水花霎时间将阿牛身上的束腰外套打湿,气得他连连跺脚。她一边大笑,一边嘲讽道:“骑士可不会怕水,阿牛。只要跳下来我就承认你是骑士。”
阿牛气愤不已,向阿莎大喊道:“阿莎,我也会一起把你打得跪下来求饶,一边哭泣一边说‘求求你,饶了我,是我多嘴,我不该嘲笑你不会水,爵士。’”
“哈哈,你不是骑士,我也不会叫你爵士。”阿莎反击道,“你想把我打得跪下,但是首先你得把我抓住。”
“我会的,阿莎,走着瞧。”阿牛嘟囔着,“让你看看我有没有实力成为骑士。”
不,你不会,你抓不到我,阿莎暗忖到,从很小开始阿牛就非常笨拙,他有着巨大的力量,但只要奔跑起来,他就永远追不上我。“真的追不上你吗?”一个奇怪的声音霍地出现在她的耳边,旋即她感觉到自己的脚腕被一只粗糙的巨手箍住。“巨手”的力量非常之大,只是握着,就让阿莎一阵吃痛。水下有人?她混沌的思绪艰难地思索,亦或者鳗鱼、水草缠住了我的腿?她竭力地想摆脱箍住她脚腕的东西,可是她再怎么蹬踢,这股力量都如影随形。
霍然间,“巨手”开始向下发力,她被拖拽进了水底,柴棍、阿牛、山顶的堡垒统统消失在她的眼前。绿色的河水灌入她的鼻腔,她的嘴巴,将她的耳朵完全阻塞。世界变得安静,眼前的景象为黑暗所取代。阿莎顿时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然而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或是在什么时候经历过。当她被迫潜入到安抚河幽暗的河底,她的心脏开始以不正常的速度剧烈跳动,那是恐惧带来的心悸。恐惧?这种感觉似乎离她非常遥远。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变得无所畏惧,面对所有的变故变得淡漠?似乎是被抓起来关入领主老爷的监牢以后。奇妙的是,我又一次被关进了监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