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故事中的修士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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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况且,”艾维森纳大主教补充道,“托钵修会也强烈反对什一税,不仅仅在河谷地,而是在王国全境,甚至延伸至北方王国。他们认为应向那些权贵与富裕的商人征收税赋,而不是将手伸向贫穷者。”

教宗皱了皱眉,沉吟片刻后回道:“暂且停止在河谷地征收什一税,但在其他公爵领内继续施行。至于托钵修会……我会向他们解释。”

艾维森纳大主教迟疑了片刻后回道:“是,教宗陛下。”

事情一桩接着一桩,丝毫不给教宗留出休憩的时间。然而教宗似乎也已经习惯了这种常态,他会将自己一个人关在觐见室,思考、阅览那些从王国各地传来的信笺。

教宗陛下已经多久没有去修女院了,熙德暗忖到,但随即便立马制止了脑海中的这个念头。我的职责是侍奉教宗,而其他的事不应该去过问,也不应该去想,这是僭越。

当睡前祷时的钟声响起,熙德准时地推开厚重橡木门进入觐见室,而教宗此时恰好抬起头来。

“熙德。”教宗轻唤了一声,“麻烦你帮我拿一张毯子来,之后你便可以去休息了。”

熙德颔首离开,但等他将毯子拿来时,教宗已经仰靠在高背椅上打起了瞌睡。柔弱的烛光在他下颔形成了摇曳的光影,像是两条手臂正在抚摸他深褐色的髭须。熙德蹑手蹑脚地走到书桌旁,然后将羊毛毯子小心翼翼地盖在教宗的身上。

期间他眼睛的余光瞥到教宗身前的木桌上摆放着的书籍与信笺。其中那本依然空空如也的厚沉的大部头便是预言之书,只是如今多了几个词——加洛·维克梅特亲王。莫非预言与那个私生子亲王有关?想到这里,熙德的内心中有一种莫名的纠结,是某两个相对的事物之间产生的矛盾,可要让他清楚说出矛盾的双方是什么,却又迷糊起来。

随即,熙德在预言之书的旁边注意到一封绘饰有群山日芒图案的羊皮纸信笺。这是维克梅特家族的纹章,他立即意识到,再一细看这封信来自御前会议,主要是将关于加洛亲王的孩子的传言做了解释与通报。信中说到,亲王夫人于宴会上出现妊娠的迹象,宴会宾客对于这突发事件显得手忙脚乱,但随后亲王夫人便被安然地送回了国王塔。之后,亲王夫人又出现了难产的状况,一直持续到破晓时分,最终力竭而亡。亲王的孩子最终在母亲死亡的消息中诞下,可在一个时辰以后,孩子也没能逃脱夭折的命运。

从卷起的边缘中,熙德看到显露出的半个图章,但即便如此,他也依然能认出这是御前会议的印章。对于常年侍奉于教宗左右的他来说,王国内泰半的领主纹章及印章图案他都能清楚地辨认。他从来没有特意去背,只是在觐见室中见得多了以后,自然而然地就记住了,但绝大多数时候,他都不会像眼下这样,可以死死地盯着这个图案纹章观察。

当他意识到自己已经在书桌边站得太久后,立马向后退了一步,然后心虚地瞄了一眼靠在高背椅上的教宗,所幸教宗因为身体疲惫而睡得很沉。

对于最近的这件大事,御前会议的说法显然与广为流传的“谣言”大相径庭。在商人与雇佣骑士们的口中,宴会上出现了一个女巫并降下诅咒,然后才导致宴会发生骚扰,继而令亲王夫人出现异状,但在信中,御前会议则是将因与果发生了调换;在传言中,亲王夫人诞下的孩子是个恶魔化身的邪异之物,正是来自女巫的诅咒催生了邪异之物的成形,接着这邪异之物不断成长,反噬了其宿主——即亲王夫人,然而御前会议的说法,似乎更加符合常理。

熙德侍奉神明,信仰神明,他也知道御前会议中充斥着谎言。可不知为何,眼下他却无法确定自己该相信哪一种说法。若是相信传言,那么便是要他相信世间存在着邪异之物,这可是比异端更加邪恶的存在。

或许米拉多会知道,他想起了丑陋的敲钟人,不知不觉间已经离开教宗塔,重返圣奥古斯丁大教堂。关于亲王诞下孩子的事情已经在圣城亚恩中传了好几天,但期间米拉多却从未提起过。在巨大灵树下,他一如既往地为熙德讲述教会圣人的事迹,可这些熙德早已经从宝库塔塔顶的图书馆中有所了解,但他只有倾听,也只能倾听。

圣堂中的蜡烛燃烧发亮,融蜡不断地滴落,堆积在烛台之上。熙德经过无面神明像前,依稀闻到了些许残留着的,来自伯爵风歌城伯爵手臂散发出来的恶臭,但转瞬即逝。他进入密道,来到密室,继续往下走,接着便是圆形天井侧壁间的黝黑走道,最后来到了明亮的巨大灵树下。

今天米拉多并未姗姗来迟,而是早早就坐在了伊西多尔修士的石像前,不停地按抚着自己的右手前臂。

“熙德,我的孩子。”见到熙德走近,米拉多枯槁的脸庞上浮现一抹浅浅的笑容,“你迟到了。”

我没有迟到,熙德腹诽道,我在睡前祷时的钟声响起后便离开了教宗塔。不,他立时意识到自己确实迟到了。他为教宗陛下去取了一张毛毯,更重要的是,他在替教宗盖毛毯的时候偷看了书桌上的信件,这才是他耽误了时间的主要原因。

“纷乱的思想绊住了你的脚步啊,我的孩子。”说着米拉多扯了扯长袍的袖子,将裸露的手腕遮盖了起来,“但这个困扰着你的事是什么呢?”

熙德石像前跪下,手呈祈祷状,心中默念祷词,接着便在旁边与米拉多相对而坐。老人的脸颊一如以往,干枯粗糙仿若灵树的树皮,他的双眼藏在兜帽的阴影之下,似在躲避与他人的目光相接。熙德无法回答米拉多的问题,并非他不愿意,而是无法诉说。

巨大的天井平台中无声无息,只有头顶的灵树发出微弱的沙沙声。轻风拂过树叶,让它发出如此动静,可是这风是从何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