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心如狂乱(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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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古至今,境界之名绝非随意相称,蕴含修行之理,既然如此......

“圣道......”

秦海平托住下巴,喃喃自语着,似乎有所联想。

“晚辈未曾听闻‘圣道’一途,只对历史上的多位圣名有所耳闻,诗者有其圣,琴棋书画亦有其圣,这些文人学子为世间后人留下不少著作,才思斐然,造诣超群,当为一绝,故以圣名相称。”

“你所说的,均是在圣道一途建树卓绝的高人前辈,后人在其道路上争相模仿,却始终少有人达其高度,甚至难以望其项背,但正是这般推崇,才让文坛,让各类修身之艺呈现百花齐放的局面,对世人养心修性有不小益处,非其他几道所能比拟,因此,圣道更贴近于大众,却也往往容易被大众所忽视,只是潜行于日常生活之中。”

“若说其他道途为天命所为,那么圣道,则是因人而生。”

“天命所为,因人而生......”

秦海平面色沉重,细细品味着对方的话语。

“问道之路,讲究一个悟字,圣道也是如此,有人沉醉于某一技艺,二十年如一日,于常人所娱所乐之中潜心钻研,用心至极,终有所建树,亦有人,做常人所不愿做,吃苦耐劳,未曾动摇,终大器晚成,更有志者,虽身陷困苦,依心系百姓,怀揣赤诚之心,当为圣贤之人。我虽有幸得访圣道一途,却未有圣贤之志,故始终困于原地,不得大成,借用前贤之言,真是圣人之所以为圣,愚人之所以为愚啊。”

秦海平虽对前人事迹也略有耳闻,但从未将他们与问道之人相联系,在此之前,他印象里的道门中人只留身于神话之中,挥手间便是翻天覆地之能,却不曾想在这史书之中,在这民间往事之中,亦有这等大能,时间跨度虽大,却与自己生活如此相近。

“我曾听闻诗圣的事迹,在街头巷尾之中,常有百姓和学子对他倍加推崇,不幸的是他晚年颠沛流离,郁郁而终,为何身负道境之能却会落得如此凄惨的结局?”

听闻秦海平所言,贺高松轻叹一声,说道:“人生不意常八九,许多事非人力所能及,更何况他所系之事为天下百姓,纵使帝王之家依旧无可奈何。天道总不尽其美,世人自身求全尚且不易,他为世人求平安,又谈何简单,道境之能也非能逆天而行,此天谓之天理,天理之下,万物皆低头,人生无奈不由人啊!”

道境强者,也只得向天理低头......低头?!

秦海平愣愣出神,面色微青。

“相较于其他几道,顺天而行,圣道已是尽其所能与天相对抗,这也是为何圣道一路亦加艰难的缘故,非大悟不得成,就算如此,也依旧超脱不了天理。”

“我寻道十多年,面对过大大小小的磨练,年少时便可败七大派众多天纵奇才,不曾有一败,甚至不曾显疲态,让江湖担当颜面尽失。他们妒我所能,与我结怨,在此之后,纵使他们多般出手,刁难于我,我可有一点畏惧?任你多强,我依旧可以强过于你,直至不敢再与我为敌,成名豪杰,见我也低头。我访问世间山河大川,常有妖魔相阻,彼此生死相向,不乏以一敌多,身陷凶恶境地,但最终,这些恶徒皆是我剑下亡魂,可再能于我面前显露猖狂?只留下身死道消时的满目狰狞。我之修道路,坎坷万分,但都以一人抗之。所谓向天低头,我只信我命由我不由天。”

秦海平虽面无表情,但言语却愈加激昂,无声无息间弥漫出豪横的压迫,那是他不容置疑的气息,此时此刻,门外本应衰弱的雪势却伴随着大风,呼呼作响,拉扯着酒楼大门,盘旋在酒楼上空,随时将是浪潮袭来。

面对如此凌厉气势,贺高松非但不显势弱,暂避锋芒,反而直视秦海平的双瞳,从容地倒上一杯酒,端在手中,仿佛定格一般,枯木双手稳若天柱,杯中浪潮如海上漩波,区区一杯酒却顶山雪欲来风满楼。

“七大派背景深厚,妖魔实力强横,但是这些人对于你这种绝世天才来说,始终不成气候,凭你的能力,依旧游刃有余,只是凭心而论,你的天赋,又何尝不是天理的结果,天赋天赋,便是天道赋予的能力。”

贺高松颔首一笑,酒杯朝前一举,缓缓说着,杯中壁酒碰撞,发出干戈金鸣之声。

秦海平嘴角微抽,双指轻叩桌案,杯中漩涡顿时平静如镜。

“就算如此,上苍赋予我才能,我自当承其责任,尽我所为,解他人之忧愁,我逍遥剑下,世人再无苦心事。”

“纵使你能力滔天,也改变不了人心,不能改变人心,解决不了任何人的烦恼。正如那街头乞丐,他能借你之手避一时之欺辱,但却改变不了他人对他的歧视,他一日为乞丐,便无人正眼看他。我背井离乡,远赴这太京城,只为求学之后得以改头换面,可你又怎知,我这一路受尽多少屈辱,一落榜士子,生而无名,死亦无声。”

“当今圣上,昔日家道中落,流离之路亦坎坷,但最后,又何尝不是逆天改命?”

“若非他早年家境优越为底,他又怎能走上帝道之路,又怎能得到南唐国的支持。若非南唐国的支持,他又怎能终成帝道,摘得帝果。他这一生,早已由天注定。你生于官府世家,虽踏遍八方四海,见景甚多,却是鲜见人间险恶,识人太少,同那一位位神仙一般,难以与常人共鸣,不解人之常情,纵使你读再多先贤之言,先贤之诗,你也难解其中之意,不通其之鸣不平。你所谓之逍遥,只不过是你那殷实家底助你形成的无忧心境,若非如此,你入道亦难。你这入道一路,正如那仙道一途,最为儿戏。小儿不见人间苦,轿下皆是冻死骨。”

“一派胡言!”

秦海平愤然起身,一掌用力拍在桌上,木桌瞬间变为齑粉。

堂中顿时静默无声,众人齐齐望向二人,面怀错愕,说书先生更是愣愣握住手中云板,目瞪口呆,刚才两人还在畅畅而谈,一片热闹,短短之间便爆发出轰然巨响,两侧油灯都时闪时灭。望着昏暗中秦海平那铁面般的冷漠神情,在场众人虽常事体力活,人高马大,却也不敢发声。

贺高松依旧端着那只空杯,然而酒壶和牛肉烤鸡却一同摔在地上,汁水横流。

偌大的酒楼噤若寒蝉。

“快看外面!”

也不知是谁率先开口,众人又齐望向酒楼之外,只见空中闷雷滚滚,银光闪烁,漫天大雪飘摇。一阵阵雷声横贯天南地北,震人心魄,银丝闪闪划破缕缕雪瀑,如利剑般一柄又一柄地悬挂在京城之上,卷卷狂风嘶嘶鸣鸣,仿佛即将掀起层层屋檐。

“深冬之季,天上电闪雷鸣,风雪交错......”

这等怪异之景震撼得众人呆在原地,注视着天上变化,直至楼外百姓纷纷惊呼奔走,才乱作一团,争前恐后地奔赴向外。

秦海平却视若无睹,只是冷冷地瞪着贺高松,愤哼一声,一挥袖袍,随后也夺门而出,一步一步踏碎地上木板。

“秦海平,我可算找到你了。”

就在秦海平出门瞬间,只见奔袭的人潮之中,一名女子站在酒楼之前,仿佛风雨交加,滔滔浪潮之中,一朵青莲绝染出尘,静静立于原地,不受侵袭冲刷。

女子会心一笑,用清脆的声音朗朗说道:“寻你这么久,总算找到你了。这等异象,想必也是出自于你手。”

这位女子名为顾裳霜,同为修道之人,在秦海平还是化门大周天时,对其出言不逊,自己便教训了她一番,只是不曾想这女子心有不服,多次向自己出手,更是在自己入了道门以后,不免有所嫉妒。

她心中所念,自己修道多年,本是绝世天才,在豆蔻年华又三年便入化门,却在化门一境困阻十年之久,不曾想竟有人先其一步入道境,对方还与自己年纪相仿。

在此之前,同境之间的对抗,她不敌对方,已落下乘,但她自认为自己已在化门乃至大周天寻觅多年,应当比对方先行一步,也可找回颜面,谁知事与愿违。因此,她想凭借多次交手,来试探出对方是如何短短时间内便得道果。

平日里,秦海平或有闲心逗弄她一番,但今日,却漠然一瞥,转身便走。

顾裳霜见状,急忙上前,想要留住对方:“难道你怕了不是,不敢与我较量一番?”

“滚开!”

秦海平突然转身,大吼一身,一挥衣袖,直接将顾裳霜摔倒在地。

顾裳霜狠狠摔在雪上,十分狼狈,瞬息间的变化让她呆在原地,刚才这番出其不意,自己完全无法反抗对方的掌控,直到这时,她才明白之前的较量,秦海平都未用全力,每次都给她只差一点便可弥补差距的假象。

顾裳霜望着对方的背影,咬着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