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才脱虎口,又入群狼中(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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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世忠眉头紧皱,不知金人如何盘算。在船上踱步之时,口中喃喃道:“这都第五日了,皇上怎得还不发兵”!
此时明州城中,宋皇帝赵构在临时安置的行宫召集百官议事。任逍遥此时伤已好了六七成,赵歆瑶帮他换好锦服玉带,看着镜中任逍遥一表人才的样子,不知想起什么,脸上不禁泛起红晕。赵王咳嗽一声进来说道:“时辰差不多了,随我上朝吧”。
任逍遥随赵王进了临时行宫,百官早已到齐,本热闹如集市的朝堂在二人踏进后瞬间安静下来。秦桧挂着笑目光上下大量了一番任逍遥,上前说道:“我等早已听说逍遥侯苦守临安城十余日,打出了我大宋天威,当真是劳苦功高,便是冯唐李广也难与逍遥侯比肩啊”。任逍遥冷声说道:“败军之将羞愧难当,秦相过誉了”。目光瞥见潘森正立于秦桧之策,见了任逍遥如未见一般目不斜视,任逍遥嘴角微扬,冷笑一声也撇过头去。
正僵持间,王总管走出来,尖声说道:“皇上驾到”!众百官纷纷下拜,赵构走出,半月未见更显憔悴,鬓间白发又多了许多,见任逍遥在,喜道:“逍遥侯爱卿伤势可是无恙了”?任逍遥躬身道:“劳陛下挂念,已好了六七成了”。赵构点头道:“爱卿无事真乃我大宋之福也!既然伤势未愈,不宜久立,来人,赐座”!王总管搬过一把椅子,恭声道:“请侯爷上座”。任逍遥看了看赵王,见他微微点头便谢过坐下。
赵构说道:“韩世忠将军率军将十万金兵围于黄天荡之事想必众爱卿都已听说,朕欲派五万禁卫军增援韩爱卿,众爱卿意下如何”?
话音刚落,秦桧上前说道:“启奏陛下,禁卫军乃我朝廷社稷根本,是保卫皇上的最后屏障,不可轻动。韩将军所率兵马不过八千,金人则有十万,如何能将其围困于黄天荡。此举牵一发而动全身,还请皇上三思”!殿上群臣纷纷附和。
任逍遥心中一惊,差点从椅子上弹起。赵王抬手按住他肩膀,深吸一口气缓缓上前说道:“皇上,世人皆知欺君可是满门抄斩的大罪,韩将军又岂会不知。臣弟恐军情有误,特遣府上总管赵信与张、王二位大臣一同去镇江查看,也曾邀约过秦相,想必秦相日理万机不曾前去。昨日赵总管与张、王二位一同回来,黄天荡之事千真万确,今日未见二位,定是因舟车劳顿耽搁,廷尉处应有记载,还请皇上明察。皇上如浙西,下诏亲征,召各部精英,一举灭掉宗弼部”。
此言一出,群臣俱惊,赵构沉思半晌,似左右为难。秦桧目光阴沉,嘴角一动。
良久,赵构看向任逍遥,说道:“逍遥侯,你意下如何”?任逍遥此时心中已静,忆起当年仁王所说:若有人问你如何时,心中自有定论,只可将眼下所见所想说出,不必言过详尽,便足矣。
任逍遥起身说道:“皇上,我以为金人南下虽号称二十万,但临安之时已被我龙骑军斩杀近万人,又传闻临安之时完颜宗望已率铁浮屠北返,料想兀术所率兵马不过十万,又得张公裕将军率部在台州附近海面阻击,江南各地军民到处集结于山寨、水寨打击金军,金兵士气大挫,匆忙搜刮北还。这金军不善水战,长江水道便又错综复杂,韩将军占尽先机,将金人围于黄天荡想必定是不假”。赵构点了点头,说道:“那依你之见,是派兵了”?
朝中众人皆看向任逍遥,任逍遥面色平静,缓声说道:“三国时郭嘉曾言:兵贵神速,此时已过四十余日,明州离镇江六百余里,便是星夜兼程也需数日。纵是发兵恐也晚矣。我曾看过镇江水路图,黄天荡看似死水,却也并非山石峭壁,距长江不过三十余里,有数条旧河道可通,若我是金兀术绝不会坐以待毙,定会另寻出路”。赵构面露微笑,点头道:“说下去”。
任逍遥笑道:“派兵是要派兵,不过不是派兵支援韩将军,岳将军屯兵宜兴韬光养晦良久,是时候让金兵知晓一下岳家军的威名了”。
赵构拍掌大笑道:“好,逍遥侯此言甚得朕心,我大宋有逍遥侯此等少年英豪,何惧他金人”!群臣皆赞,任逍遥谦道:“逍遥年少浅薄,信口说来,还望陛下不要见怪”。赵构说道:“爱卿苦守临安十余日,打出了我大宋威严,朕封你为兵马大元帅,赐金甲玉带,宝剑一口,可持剑入宫不报”。
王公公早已着人捧上来,任逍遥只瞟了一眼金甲,却被那剑吸引。连赵王都一阵讶然。
那剑似是汉剑,虽朴实无华,木鞘铜装,红黑大漆,鎏金错银饰以浮雕蟠螭纹,剑柄镶嵌绿松石。任逍遥不禁接过,铮一声长剑出鞘,只见剑身挺直,剑刃由两侧弧曲而伸,剑身八面,寒光逼人,剑格下端刻细柳周亚夫。任逍遥不禁一惊。
赵构挥手示意殿上甲士不必惊慌,笑道:“逍遥侯当真是性情中人,那吞狮黄金甲和青蟒玉带连看都不看一眼,倒对这剑情有独钟。爱卿可知此剑名”?任逍遥颤声道:“这可是西汉名将周亚夫的夺帅剑”?
相传周亚夫驻守细柳之时,俘获匈奴将领十一人,无一人投降,周亚夫收集其所用兵器,使高手匠人铸一剑,名为夺帅。其意为三军可夺帅,匹夫不可夺志。
赵构笑道:“汉文帝时,曾赞周亚夫真将军也!望爱卿如他一般护卫我大宋江山”。任逍遥拜道:“逍遥必肝脑涂地,以报陛下厚恩”!
退朝后,任逍遥对此剑仍爱不释手。赵王叹道:“逍遥,你可知周亚夫结局如何”?任逍遥不解。赵王缓缓说道:“周亚夫当年驻军细柳营,防备匈奴。治军严谨,便是文帝探望也不许车马急驰,迁中尉。文帝临死时曾嘱咐太子,如即有缓急,周亚夫可任将兵。及汉景帝即位,为车骑将军。景帝前元三年,以太尉身份率军平定吴楚七国之乱。五年后,迁丞相。后因谏废栗太子刘荣等诸事触犯景帝,梁孝王又数言其短,致遭猜忌。后元元年,其子被人告发盗买官器。因受牵连,召诣廷尉,绝食五日,呕血而死”。说罢,看向任逍遥意味深长的说:“一入宫门深似海,自古万劫不复之人皆胆大妄为,无论多受恩宠,在皇家眼中,也始终只是外人,一旦插手宫闱之事,纵是国之栋梁也将拦腰折断,你可明白了”?任逍遥应了一声,两人便一路无话各有心事。
四月二十五日,晴日高照,江面平静的如一面镜子,本是文人出游踏青的好日子,但在有些人看来却不是如此。
韩世忠眉头紧皱看着江面急速靠近的金兵轻舟,近到已经看到善射金兵点燃的火箭,几日苦战下来弓箭早已用尽,除了眼睁睁看着别无他法。
统制官孙世询握的长枪咯咯作响,上前叫道:“将军,我们不能继续坐以待毙了,待金兵近前咱们将毫无胜算”!韩世忠骂道:“他娘的,你去扇风让船动起来啊,贼老天也要来帮这金狗不成”!孙世询哑口无言,严永吉叹了一声上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金兀术喊话道:“韩将军,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当日若借道于我,何须今日刀兵相见,念你是条汉子,此时让路可免部下伤亡”!韩世忠目眦欲裂,喝道:“我姓韩的脑袋就在这,有种你来砍!也不知是哪个狗杂种前几日要把马都拿出求我借道,今日倒是腰杆子硬了不成”!金兀术冷笑道:“大宋的将士们可听见了,本帅给过你们活路,是你们韩将军亲手把你们推进深渊的”!
话音一落,金兵火箭齐发,宋军大船一片火海,烟炎满天,烧尽宋船,延及岸上营落,人马烧溺死者甚众。金兀术率人登上韩世忠主船,厉声喝道:“斩下韩世忠头颅者,升三级,赏千金”!韩世忠大怒,拔出鸳鸯双刀就欲上前拼命,严永吉死死抱住韩世忠说道:“将军,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切勿因一时之气误了大事啊”。
正慌乱间,孙世询长枪一挺将冲上前的数名金兵刺下船去,口中喝道:“兀术小儿,当真是小人得志,让爷爷先戳你几百个透明窟窿来”!韩常拔出长剑,直刺孙世询,孙世询不及防备,背后被刺了一剑,大怒挥枪将韩常扫下船,身形踉跄,看向韩世忠说道:“将军,快走啊”。韩世忠再看时,金兀术已走到孙世询身前,朝韩世忠狞笑一声,手中金刀一落,孙世询头颅滑落到滚滚江水中。
严永吉喝道:“少将军,还不快带将军走”?韩彦直和几位统制官费劲力气将韩世忠拉下船朝岸边退走。严永吉回过身来,身旁宋军将士已所剩无几。金兀术走过来,看向他冷声说道:“宋军有你等骨气之人不多,投降本帅可免你一死”。严永吉亮出一对镔铁虎头钩,说道:“你刚刚砍下头的孙将军,是我的结义兄弟,结拜时曾说不求同生,但愿共死”!说罢,双钩齐出,以剪刀之势朝金兀术脖颈钩去。
金兀术未遇过用此等兵器的对手,情急之下将身旁亲兵朝前一推,寒光一闪,亲兵身首分离,金兀术感觉脖颈一阵湿热,伸手抹去,只见满手鲜血,钩锋将他脖颈划出一道细痕。金兀术急忙喝令左右杀了他,严永吉终于在杀翻十余个金兵后被乱刀砍成肉酱。剩余二十几名宋军也纷纷力战而死,无一人投降。
韩世忠在岸上遥见大船之上战旗被砍倒,双目含泪,仰天长啸道:“俺为何当日不杀进荡里,连累这数千将士,俺死上千回万回,也抵不过这数千条命啊”!韩彦直死劝道:“父亲,别教将士们的死白费,咱们且先记下,待日后杀尽金狗为他们报仇”!韩世忠一咬牙,带人沿岸边退走。
黄天荡之战至此已进入尾声,然而在宋金双方都聚焦此战之时,另一场战役悄然展开。
建炎四年四月二十五日,岳家军在位于建康城南三十里的清水亭与金兵大战,敌人横尸十五里,斩得耳戴金、银环的女真人头一百七十五级,活捉女真、渤海、汉儿军四十五人,缴获马甲、弓、箭、刀、旗、金鼓等器械三千五百一十七件。
岳飞正席地而坐,手中拿着金旗擦拭长枪,忽数骑来到。岳飞抬眼看去,只见岳云马未停便飞身跃下,上前喜道:“父亲,皇上下诏教咱们出兵了”。岳飞一笑,起身看着远处说道:“算算时间,咱们也该给兀术大元帅备一份大礼了”!
金兀术率人追出七十余里,直到长芦附近,韩世忠已退至尽头,再无可退。
韩世忠环顾左右,仅剩下百余人,韩世忠咬牙道:“是汉子的,跟俺拼了,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了”!韩彦直叹道:“纵使人不惧,也没力气再战了”。韩世忠怒道:“那就自行了断,怎能让金狗的脏刀抹了咱们的脖子”!说罢,颤抖着拔出双刀,口中说道:“俺先走一步下去等你们,咱弟兄们在下面接着杀金狗”!
正在此时,有人叫道:“韩将军切莫轻生”!韩世忠看去,只见一名年轻僧人当先撑着一叶轻舟,朝岸边驰来,身后紧跟着大小船只数百艘。
僧人距岸上百步之时,将轻舟交予小沙弥撑住,脚尖自舟上一点,又在江上点了三五下,转眼间便飘身至岸上,足见其轻功飘逸轻灵,变化万方。
韩彦直暗自心惊道:久闻昔日达摩祖师和梁武帝对话后,梁武帝深感懊悔,得知达摩离去的消息后,马上派人追赶。追到幕府山中段时,两边山峰突然闭合,一行人被夹在两峰之间。达摩正走到江边,看见有人赶来,就在江边折了一根芦苇投入江中,踏着芦苇飘然过江。想不到这僧人如此年轻,竟会佛门至高轻功一苇渡江。
那僧人上前合十道:“崇福禅院僧人普伦奉住持之命特来接应韩将军与众位将士”。韩世忠还礼道:“敢问师傅,住持是哪位大师,好叫俺上门答谢”。普伦笑道:“出家人慈悲为怀,住持不愿沾染太多红尘因果,还请将军保持善心,为民着想”。韩世忠点头称是。
待金兀术赶到之时,韩世忠早已不见踪影。金兀术在船板上暴跳如雷,怒道:“韩世忠能上天入地不成”!
完颜英上前劝道:“元帅,我们已苦战六十余日,军士疲乏不堪。这韩世忠历经大败,料也难再对我军造成威胁,不若暂回建康,让军士们好好休整一番。切莫争一时长短,误了大事啊”。金兀术点头称是。
牛头山,状如牛头。一名天阙山,又名仙窟山。在建康城南三十里。
金兀术看了半晌,对左右说道:“此处甚是险峻,正是设伏的好地方”。完颜崇虎上前说道:“元帅,按说建康城有完颜立留守,我军来此他早该来迎才是,怎会…”。金兀术抬头看夜色将至,心中莫名惊乱,镇定下来沉声道:“传令下去,原地扎营,待明日天亮后再过牛头山”。
夜色如浓稠的墨砚,深沉得化不开。天空中一点星辰都不见,安静的让人莫名的不安。
当然这只是金兀术而言,其余金兵连日苦战,击败韩世忠完全是性命攸关使然。人就是如此,一直紧绷的弦突然松懈,势必会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乏累。此时离建康城不过三十余里,此地已无宋军一兵一卒把守,疲乏之感袭来,连营外看守的兵士都拄着长矛昏昏欲睡。
金兀术不敢卸甲,手一直握着金刀柄。他不知为何如此心慌,只知今夜似有大事发生。
过了半夜,金兀术困意袭来,再也支持不住,扶案而睡。
他的心慌不是没有缘由的,牛头山两侧忽而稀稀疏疏的有人影浮现,似与夜色融为一体,竟无可辨认。
因山上之人皆着黑衣,黑布蒙面。待到火光将照处之时,右侧领头之人接过一杆短枪,抬手一掷,营外看守兵士终于结束了昏昏欲睡,彻底的睡了过去。
在哨兵倒下后,十余人飞速闪入营帐中,将火熄灭。随着最后一点火光被灭,两侧人纷纷亮出兵刃,一人手持丈八铁枪,大喝一声:“杀”!两侧百人齐喊,杀入金兵营帐。
随着那一声“杀”,金兀术猛然自案上弹起,金刀出鞘,浑身颤抖。他刚踏出营帐之时,却见一片漆黑,突然脑中闪过一件事,忙大声吼道:“先点火把”!
金兵惊慌,正不知敌兵多少,自相扰乱。那百人,在营内纵横驰骤,逢着便杀。各营鼓噪,喊声大震。
正是:
鼙鼓声喧震地来,百人到处鬼神哀!
百翎直贯金营寨,尽说岳家虎将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