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英雄之略，黄龙陷浅滩（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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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信中写道：“良臣吾兄，飞听闻逍遥贤弟临安失守，料想兄见此信时金兀术必搜夺已毕，欲要北还，兄可自镇江引军退守江阴军，镇江其时已处敌后，愚以为可屯兵焦山寺，并伏兵金山龙王庙。金兵无善水战者，宜广造战船于水上决战。金兵必慌不择路，若能趋其入死水之中，围而不攻，固守待援，则南侵金贼覆灭指日可待矣。金贼耳目众多，还请兄务必小心谨慎行事，以免失千载良机。飞于宜兴静候吾兄佳音”。
寥寥数语，使得韩世忠顿时拨云雾而见青天。韩世忠大笑道：“好啊！好个岳兄弟！用兵如神至此怕是那韩信孔明在世都不如你啊，就是叫俺老韩挠破头也想不出在此处…”！梁红玉斥道：“莫要得意忘形”！韩世忠嘿嘿笑道：“夫人教训的是”。
笠日，韩世忠与大帐中言说自己欲携夫人赶往秀州庆上元佳节，令众军把守营寨。说完不及众人反应已与梁红玉同乘马车而去，只留下众将面面相觑。
谁知韩彦直得到母亲书信，星夜率人赶至镇江，已私下选了两千精通水性的军士，与江中日夜操练，又集两州工匠连夜赶造大小战船。彼时宋军连败，士气低落萎靡，临阵逃脱者不知多少。韩彦直当机立断，派心腹将两千水军妻儿老小骗至军中，着心腹看管，号令水军如有贪生怕死临阵退缩者，全家问斩；若作战勇敢斩敌大将者，连升三级。恩威并施之下，水军皆悍勇无前。
韩世忠与夫人梁红玉正行间，忽马车停下，韩世忠握剑喝问何事，车夫掀开帘子说道：“大人，有一个自称道悦的和尚拦路叫小人将此物送于大人”。说着递来一个锦囊。韩世忠伸手正要接，梁红玉拦下，拔下头上银簪刺了刺见簪头无异才伸手接过。
梁红玉打开锦囊，只见当中书写四句偈语：“老龙潭内起波涛，鹳教一品立当朝。何虑金人拿不住，走马当前问路遥。”韩世忠嗤鼻笑道：“这和尚倒会拍马屁，不过非要装神弄鬼的写这鸟语，车夫，去赏他十两银子”！车夫回道：“大人，那和尚早就走了”。韩世忠不悦道：“难不成要俺去寻他寺庙赠个佛像不成”。
梁红玉秀眉微皱，拿过锦囊观看一阵，突然花容失色。韩世忠见状问道：“夫人可是看出什么来”？梁红玉叹道：“没什么，天意自有定数”。韩世忠虽急却也不敢追问，好在他心大人粗，转眼间也就将此事抛到脑后了。
三日后，金兵浩浩荡荡的到达镇江附近，金兀术看了眼地图，着令大军停船原地休整，派出三批斥候以宋军平民打扮前往镇江内打探消息。
金兀术女婿龙虎大王进言道：“大帅，沿途以来宋军皆望风而逃，就连那皇帝小儿都逃到海上避难，一个小小的镇江何故如此谨慎”？金兀术摇首笑道：“小心行的万年船，宋皇帝虽庸碌无为，可宋朝还有不少能征惯战之人，单单一个逍遥侯都可率几千骑拒我十万大军于临安城十日，更何况还有岳鹏举那等猛将，加之镇江地形复杂，又多水路，我军不擅水战，若中埋伏则必将牵一发而动全身，切不可掉以轻心”。龙虎大王口中称赞，心中却不以为意。
两日后，斥候回报：镇江守军之前终日闲散怠惰，听闻我军而来，吓得不敢出营，连头都不敢冒出。守将韩世忠携夫人梁红玉前往秀州庆贺上元佳节，镇江全线空虚，大军可放心通过。
龙虎大王听完哈哈大笑，说道：“我就说这宋军多是些酒囊饭袋之辈，见了我大军早就吓尿了裤子，咱们何不顺手攻了这镇江，再多带些财宝美女送给陛下”。金兀术皱眉道：“我听说过韩世忠，此人勇武过人，当年将官苗傅、刘正彦对朝廷不满发动兵变，杀死了王渊和宦官康履，逼皇帝让位给三岁的儿子。这韩世忠率数十散卒便敢攻城，偏又平息叛乱，救了皇帝，那皇帝还亲笔写下忠勇二字赠与他。如此猛将怎会临阵退缩呢”？龙虎大王冷哼道：“便是大帅疑他有诈，小婿愿领一千人马攻了这镇江城”。金兀术尚未制止，龙虎大王已率人上岸去了。
话说这龙虎大王本名完颜突合速，骁勇善战，临阵必麾铁骑陷阵，斩将擎旗，功常冠军。初从完颜宗翰、完颜银术可攻太原，数破宋援军，袭斩宋名将种师中于杀熊岭。汴京之役，将精骑五百急趋河阳，大破宋军，遂据黄河津要。
这龙虎大王肩扛吞金云面大刀，身披金钱豹皮金锁甲，率一千骑兵登上镇江岸，只奔守军而去。一路上守军不战而逃，龙虎大王一直到金山处都不见一兵一卒抵抗。
龙虎大王仰头大笑，对左右说道：“我看大帅就是太过谨慎了，这宋军宛如惊弓之鸟，哪里敢再有抵抗之心。咱们一鼓作气，今天将整个镇江攻下，好好抢掠一番”！金兵纷纷摩拳擦掌，准备进场烧杀抢掠。
待行到银山龙王庙时，忽两侧旌旗大起，喊杀声震天。宋军自两侧纷纷围出。龙虎大王金刀一横，冷声道：“这才像样，我这刀又能饮血了”。话音未落，一人大喝道：“黄口小儿，安敢口出狂言，还不下吗受俘更待何时”！声若惊雷，直教龙虎大王胯下骏马都受惊嘶鸣。
龙虎大王看去，只见宋军阵后闪出一队兵马，当先大旗上书忠勇二字。一人环睁圆眼，魁梧高大，身披铁甲，腰悬长短双刀，手提地月刀，气势雄伟，不是韩世忠又是谁。
韩世忠叫道：“你这厮不是金兀术，喊他过来，俺一刀砍了他的脑袋”！龙虎大王大怒，喝道：“老匹夫怎敢如此猖狂，看我先斩了你”！左右将领有见过韩世忠者，不禁叫道：“驸马莫要轻敌，这是韩世忠，我们中计了”！龙虎大王早已怒不可遏，哪里听得进去，拍马舞刀朝韩世忠而去。
韩世忠冷笑一声，胯下青骢马扬尘而去，待两人离得近了，手中地月刀抡圆一劈，龙虎大王举起金刀格挡，噔的一声，火光四溅。龙虎大王手腕一麻，金刀险些飞出去。心下暗惊：这老匹夫怎得如此神力。
他怎知当年宫中中军统制吴湛与将官苗傅、刘正彦一同作乱，率兵前往迎接韩世忠，伸手与韩世忠相握，韩世忠力大，顺势捏断了吴湛的中指，喝令拿下，斩于市曹。天生神力，可见一斑。
龙虎大王不敢再战，急喊人退走，仗着胯下骏马乃是金朝数一数二的良驹宝马，料想韩世忠必追他不上，慌忙要将消息告之金兀术。
谁知弓弦声一响，胯下骏马哀鸣倒地，龙虎大王反应不及，摔下马来，大惊看去。只见一员女将手持长弓，朝他冷笑。龙虎大王心下暗衬：这宋军怎如此邪门，一女人竟箭法如此高超，却不知是何人。
正想着，韩世忠已到跟前，龙虎大王怎能束手就擒，就势一滚，手中金刀贴地朝韩世忠所骑青骢马砍去。韩世忠双脚在蹬上一点，翻身而下，地月刀猛然出手，截住龙虎大王那一刀，随即手腕一翻，腰间短刀出鞘，直直架在龙虎大王脖子上。
韩世忠生擒龙虎大王的消息传到金兀术处，满座皆惊。金兀术以手扶额叹道：“此人虽勇猛，却也是太过贪功冒进，这镇江乃我北还必经之地，怎会无兵把守，韩世忠久经沙场，怎会放过此等良机。如今先锋龙虎大王被擒，最右，该当如何”？话音未落，一人上前说道：“大帅，末将建议修战书一封，与韩世忠公平决战，若宋军败了，教他放出先锋”。金兀术沉吟良久，说道：“只得如此，就怕韩世忠不肯，那龙虎大王可够他升官晋爵了”。
且说韩世忠此番设伏本意一举擒了金兀术，却不想叫龙虎大王做了替死鬼。如今埋伏之计万万行不通，只得在水中决一死战，可如何引金人决战成了一大难题。韩世忠想了一万种方法都不觉得金人会与他水上决战，倘若十万金兵破釜沉舟上岸来战，自己仅八千兵马决计难以抵挡。
正当韩世忠焦头烂额之际，忽将士来报，金兀术下战书而至。韩世忠大喜过望，大笑道：“还真是想什么来什么，怎么说来着，心诚则灵，心诚则灵啊”！韩世忠接过战书看都没看，直接对将士说道，让来人告诉金兀术就说：“你要战那便战，咱们就定于两日后，金山脚下决战”！金兀术听使者回报后，沉思半晌，然而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得让手下将士准备水战。
双方皆不知，这一仗注定要名传后世。
两日时间转眼而过，到了约定那日，韩世忠早早起来，穿好甲胄，提了地月刀就要集结将士。梁红玉披挂整齐，拿着双刀柔声说道：“又丢三落四，这水战短兵相接，地月刀倒不如这鸳鸯双刀方便”。韩世忠嘿嘿笑道：“夫人在营内安歇，俺砍了金兀术那鸟人便回，中午给俺做包子，俺要吃十个”。梁红玉娇斥道：“大战临前还没个正形”。说完挽着韩世忠说道：“还记不记得那年苗、刘叛乱，那二人将我抓住想要挟你，我本想自尽又舍不得你和彦直，所幸我们一家人还有团圆之日。还记得那日你我相见之时所约之言么”？韩世忠正色道：“此生若非死别，绝不生离”！梁红玉柔声道：“你是世间英雄，我又怎可落于人后，今日你上阵杀敌，我亲自为你擂鼓，以壮军威”！韩世忠惊道：“夫人，万万不可！这两军相交，刀箭无眼，倘若你有个闪失，叫俺如何活啊”！梁红玉笑骂道：“你这憨人，难不成盼我有闪失好娶个小的”？韩世忠急的跳脚如雷，却也不知该怎么劝说。
梁红玉笑道：“好了，叫别人见了成什么样子，我习武多年，自有分寸，必不让韩大将军分心”。韩世忠拗不过她，只得叹息一声，整军上船。
到了岸边，只见韩彦直早已整军完毕，铁索大船连成一片，水军将士精神抖擞。韩世忠登上艨艟，大声喝道：“众儿郎，那金贼屡犯，杀我百姓，掠我城池。金贼大言不惭要横行天下，今日就让金贼看看，什么叫硬骨头，给俺狠狠杀这帮狗娘养的贼人”！梁红玉登上高台，手持鼓槌，鼓声一起，众将士见将军亲自登船指挥，夫人亲自擂鼓助威，一时间士气大振。
待两军相遇，金兀术大惊失色，惊问左右道：“这宋军哪里来的这么多大船”！彼时金人所乘之船都是以运输快捷的小船为主，面对韩世忠所率铁索大船宛如汪洋之中一片落叶。金人未战便心生怯懦。
此时已无退路，金兀术喝道：“谁与我打头阵”？话音未落金将斜卯阿里上前说道：“末将愿为大帅分忧”！金兀术点头说道：“将军一切小心，本帅在此等着为将军摆酒庆功”。斜卯阿里领命率军而去。
斜卯阿里所乘小船甫一亮相，宋水军早已摩拳擦掌。韩世忠冷哼一声，对韩彦直说道：“去，给这狗贼一点颜色看看，砍不了他的脑袋给老子回军营还当火头军去”！韩彦直知道老爹火爆脾气，当下也没答话，拔出双刀便带五百刀斧手走了上去。
斜卯阿里见来人不是韩世忠，不由笑道：“哪里来的小娃娃，爷爷斧下不砍无名之鬼，还是叫韩世忠来送死，你回家吃奶去吧”。韩彦直怒道：“狗贼，岂敢如此猖狂，今日就以你的人头祭我军旗”！说完跳上金兵小船持双刀便砍。
宋军刀斧手纷纷涌上，一时间双方杀的难分难解。
韩彦直在龙骑军时不得亮明身份，故一直未用双刀，家传鸳鸯刀法早已出神入化。这鸳鸯刀法与顾应剑法颇为相似，但顾应剑法攻守兼备，而鸳鸯刀法只攻不守，着重于以攻代守，招招搏命。韩彦直双刀抢攻，不离斜卯阿里要害，斜卯阿里哪里见过这般打法，加上船上狭窄，大斧难以施展的开，一时间落入下风。
两人斗了十余回合，韩彦直抓住破绽，身形一低，贴地一招扫堂腿，将斜卯阿里踢倒在地，双刀齐出就朝他砍去。这斜卯阿里只得狼狈翻滚躲避，韩彦直得势不让一路追赶，还顺手砍翻了数个金兵。
金兀术见斜卯阿里遇险，忙派韩常率三千人去救。韩世忠见了怒喝道：“狗贼，还真是不要脸至极！说好的单打独斗，好，那我们也都上”！说完拔出鸳鸯双刀冲上战船。
韩世忠双刀齐出，杀金兵真如砍瓜切菜一般。不多时已砍翻数十个金兵，韩常见了持长剑来迎。韩世忠已杀的兴起，大喝一声，右手长刃鸳刀一招斜劈，韩常横剑一挡，谁知韩世忠左手短刃鸯刀直刺，幸亏韩常反应奇快，朝旁一躲，短刃穿甲而过，紧贴肋边皮肉。
韩世忠就势一脚踢出，踢飞韩常，韩常此时早已惊的浑身冷汗，毫无战意，慌忙进金兵群中躲避，金兵见主将狼狈而逃，士气大跌，被宋军纷纷砍下船去。
斜卯阿里慌忙躲避之间一时不慎摔下船去，韩彦直正想跳下去追，金兵乱箭齐发，韩彦直只得退后暂避，金兀术使人以铙钩将他救上船，已是狼狈不堪。
是役，韩世忠率军击败金将斜卯阿里、韩常等所率舟师，歼其二百余人。
韩世忠正欲整军追击，金兀术走出战船，叫道：“韩将军，久仰大名，今日一见果然传言不虚。此战是宗弼败了，你们汉人常说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我愿尽此行还所掠人畜、财物，恳请将军借道，宗弼感激不尽”。韩世忠冷哼一声，喝道：“尔等做贼怎得如此理直气壮！你船上所抢的人本就是我大宋子民，财宝本就属于我大宋，怎的就成了买路钱”！金兀术面色一寒，说道：“将军这么说是我考虑不周了，此番出征匆忙，身上未带什么值钱的物件，唯有一汗血宝马，此马是我大金数一数二的名马，随我征战多年，宝马配英雄，宗弼愿忍痛割爱，将此骏马送与将军借道”！说完，着左右牵马到船头。
韩世忠冷笑道：“你的马我可骑不惯，你这马随你一起杀了我多少大宋子民，给我我也是一刀宰了喂狗”！金兀术咬牙道：“那将军如何肯借道”？韩世忠嘿嘿一笑，说道：“你们死在这，不就过去了”。说罢长刀一挥，宋军摇船而上。
金兀术见状，忙下令率船队沿长江南岸西上，另寻渡江之路。
韩世忠见了，哈哈大笑：“这狗贼真是自己挖坟往里跳”！随水师转道沿北岸堵截，着令韩彦直打帅旗率三十余艘轻舟进逼南岸紧追。
话说此时金兀术若静心细看，率金兵回身反攻则韩彦直所率三十余艘轻舟百余人根本抵挡不住。然而金兵早已士气全无，只恨爷娘少生了两条腿，见帅旗紧追不舍还道轻舟探路，后面大船水师紧追。
这韩氏父子也是一对虎胆英雄，一个敢派，一个敢追。当真是大丈夫所为！
韩彦直看了一眼地图，冷笑道：“加紧追赶，朝金兵小船放箭，将他们赶到黄天荡，来个一锅端”！宋军弓箭手听令，也不瞄准，径直朝金兵放箭，金兵慌乱，便又不谙长江水道，在韩彦直的追击下，果然仓促驶入建康东北死水港黄天荡。待韩世忠水师赶到已被团团围住，韩世忠高兴的直锤韩彦直胸口，大笑道：“好小子，真没给老子丢脸”！教十艘轻舟回大营取工匠赶制的铁索铁钩，另有他用。
金兀术率军正逃间，突见身后宋军渐远，心中突然有一阵预感，正疑惑间前船一停，金兵一阵骚乱，金兀术出船大骂道：“怎得停下，要宋军赶上来杀我们不成”！前军金兵回报道：“大帅，前方无水路可走，只有泥滩”。金兀术如遭雷击，慌忙推开人群，只见前船已搁浅在浅滩上，黄天荡岸边淤泥堆积，若弃船而下必先入淤泥中。方才醒悟宋军不追，意在围而不攻，待自己粮草一觉，军心必乱，届时可不攻自破。
金兀术急的来回踱步，斜卯阿里整理好衣甲上前说道：“元帅，我军虽然暂败，仍有九万余众，那韩世忠不过万人，怎能抵挡得住我大军压上，眼下士气不振，不如休整一天，明日一股作气冲将出去”！金兀术沉吟片刻，说道：“就依你所言，传令下去教军士好生歇息，明日与宋军决一死战”！
殊不知此举正中韩世忠下怀，咱们后话再表。
正所谓
龙困沙滩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
得势狸猫凶似虎，落魄凤凰不如鸡。
虎伏深山听风啸，龙卧浅滩等海潮。
海到尽头天做岸，山登绝顶我为峰。
如日东山能再起，大鹏展翅恨天低。
这黄天荡之战最后将如何收场，又究竟谁胜谁负，咱们下回分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