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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甫入山门，迎面来一小僧，合十道「三位施主，陈老居士早课已毕，现于菜堂等候，请施主随我来。」三人连忙还礼「有劳小师父。」穿过回廊，几个拐弯，步入菜堂内。

陈老夫人端坐蒲团上，双目轻阖，身着素服，一袭墨黑披肩，脸上满是风霜。身后佛龛供奉一尊千手观音，通身由樟木雕成，形神俱备。

「孩儿们，先敬佛祖。」三人依言净手上香，方才躬身行礼「孩儿拜见母亲。」言罢依次而坐，陈老夫人突道「阿雪，来让娘瞅瞅。」

韩雪上前，陈老夫人轻抚其脸庞，目光蕴含慈爱，韩雪心头一暖「母亲放心，孩儿安好。」陈老夫人微微一笑「去吧，娘跟老大、老二谈正事。」

当韩雪回座时，陈老夫人问「老二，煤井情况如何？」韩仲盈闻言恭声说「秉母亲，今岁夏秋二季，平井、崞井、畤井、忻井，四井运行如常，有些小纷争，皆按旧例处置。」

陈老夫人缓缓道「矿户们茹苦含辛，只为安家糊口，老二，矿上之事无小事。」韩仲盈正容说「是孩儿失言，母亲莫怪。」

「孩儿近来遭遇一事，甚感困惑。」「何事？」

韩仲盈略带难色「还是大哥说吧。」韩伯青接着道「是这样的，新任州牧裴德昊大人，日前行文，责令修改矿税。百抽七调升为十抽二，历来无此先例。」

韩伯青摇摇头「消息一传出，矿户们人心浮动，人人都说我韩家大厦将倾，迟早惹出乱子。」韩伯青越说越愤慨「这一手也忒歹毒了，我看这裴刺史就不是甚么好鸟。」

陈老夫人陷入沉思，半晌后问「裴刺史甚么来历？」韩仲盈说道「走得是戚贵妃的门路，入朝不过数载，青云直上无人能及，怕是另有文章。」

韩雪正专心听着，一个大胆念头油然而生，此时陈老夫人轻叹「今上孱弱，任由外戚弄权，政事不修，外有西梁、南越二国虎视，长此以往家国难安。」韩雪听出了陈老夫人的弦外之音，韩仲盈仍是忿忿不平。

「母亲，韩家先祖四世官商，于北周贡献巨大，先帝亦曾赐匾褒奖，历任州牧顾念情面，从未如此刁难，孩儿胸中实在难平。」

陈老夫人平淡道「难平又如何，世态炎凉从来如此，当退则退。老二，娘知你心性高，不肯低头，事关家族兴衰，莫要意气用事。」忽然间陈老夫人转向韩雪「阿雪，你有何想法？」

「孩儿想先请教二哥。」韩仲盈颇觉意外「三弟但问无妨。」

「二哥，若真按那位裴大人所言矿税，咱们韩家能否支撑？」韩仲盈想了想「虽有所损，大体无碍。」

「倘若十抽三呢？」韩伯青插口说「三弟你傻呀，没有这种规矩。」韩雪未答话，恳切地望着二哥，韩仲盈默算片刻「盈余去其半，大局可保无虞。」

韩雪道「母亲，孩儿有个大胆想法，说错了母亲莫要责怪。」「你说吧。」

「二哥，我的看法是答应那位裴大人，不仅如此，更主动提出三成矿税，就算他是头狼，喂饱了便不会咬人。」「矿户才是韩家的根，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材烧，得让矿户们明白，韩家绝不会舍弃任何一人。」

陈老夫人诧异地打量韩雪，旋即露出一抹微笑「我的阿雪长大了。」

「老二，韩氏煤井占北周之半，余下归郭杨蒲三家，偌大一份家业，怎能不惹人眼红。先夫去得早，阿雪小小年纪就没了娘亲，娘一手拉拔你们，一头又得顾着先祖基业，个中辛酸又说与谁听。」韩伯青闻言落泪。

「你今日所受之苦不过一时，好男儿当百折不挠，娘说得可有道理。」韩仲盈明辨事理，当即愧道「母亲谆谆教诲，孩儿铭感于心。」

「韩家不光是咱们的，还有几百号矿户，根本不乱则元气不伤，你们代娘去安抚，多发饷银慰问，告诉他们，只要老身尚余一口气，永不相负。」

蓦然间韩雪的思绪被拉回二十一世纪，云霄飞车沿着轨道爬升，呼吸变得急促，陡然间四周画面以每秒5米、15米奔驰而过，孟韩雪紧绷着脸、姚夏茉忘情尖叫，下设施后孟韩雪瘫软一旁，姚夏茉说「孟韩雪，再陪我坐一次。」

孟韩雪脸色涮白「夏茉，这已经是第五次了。」

「今天是我生日，当然听我的。」

结束了自由落体，又被姚夏茉拉上摩天轮，以往只在电视中不经意看到，此刻突然觉得摩天轮是乐园中最美好的地方。

姚夏茉似乎也很享受这股安宁，任由阳光垂洒，轻倚着孟韩雪，突然间她轻声问「孟韩雪，你爱我吗？」孟韩雪轻嗯一声。

「可是我很任性。」孟韩雪说「亲爱的，这都是你。」

「如果有一天，我变老变丑呢？」

孟韩雪轻轻握起姚夏茉的手，柔声说「永不相负。」

恍惚之间被韩伯青的声音惊醒「三弟，该走了。」陈老夫人想起一事，柔声说「阿雪，娘备了二珍糕，捎回去吃吧。」

韩雪内心悸动，不由自主向前，握起陈老夫人双手，陈老夫人亦是一震「从前是孩儿不孝，让母亲受累，母亲的手饱经风霜，撑起这个家。孩儿如今明白了自己的责任，母亲期许，孩儿永不相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