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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开启了一个不能聊的话题,现在的气氛降到冰点,和厉不想跟杏央继续聊这个话题。她不想知道具体的细节——杏央不得不做而做完又十分后悔的事情是什么,就好像他们的关系没有好到可以向对方敞开心扉,剖析自己而不怕被嘲笑。

杏央也没有继续往下说,她收起了刚刚的沉重模样,继续跟一开始那样静静切水果。

她们并不是缺乏在交往中必要的信任,而是一方怀疑对方对痛苦的理解力,一方不愿给予痛苦足够的理解。

所以她们默契地不再往下说。

在和厉的二十多年的人生经历中,有过很多这样的体会。

很小的时候,有一个走街串巷的小贩在卖糖果,后来有一回,他在解开拴紧物品的绳索的时候,因为绳索绕得紧,刚解开时不小心没有拉住绳子,绳子脱了束缚,往外甩去,尾部的金属钩子不巧弹到小贩的眼睛里。

和厉没有亲眼看到,这是听别人说的,听说当场小贩的眼睛血涌如柱。不知道这些是不是夸张叙事,但每当和厉听到这故事,她握紧拳头的指甲就深深嵌进肉里。这样很痛,但是眼睛受伤肯定比这样痛千百倍。

有一段时间没有人看到他,当他再出现在街上的时间,受伤的眼部贴着纱布,再后来纱布取下,露出里头的义眼。

和厉再去他那里买糖果时,都不敢看小贩的眼睛。买完走了很远,才敢回头看,看小贩其他人在闲聊,看不见眼睛,但是她在脑海里想象他的眼睛。

痛苦是无法分担的,不仅是身体方面的感觉无法感同身受,每个人的经历不同,对事物的理解也不同,就更不可能完全理解一个完全不同的人的选择和无奈。

即使是曾经她认为知心的朋友的朋友阿刁,最后不也因为无法理解彼此而形同陌路吗?

和厉没有正眼看过杏央,只是维持着表面的朋友关系,一起上课下课,一起吃饭。

有些人总是更吸引人们的注意力,他们的生活光鲜亮丽、丰富多彩,他们从那一开始就认真规划生活,几乎每天都是充实的,社团、学习、社会实践……大学生活他们处理得有条有理,这是学校公开的学习榜样

并不是杏央不属于这类人,只是她沉默而安静,没有张扬,推进自己的学习和计划。

三人之中,阿刁的生活中则有更多的精彩故事。和厉与阿刁虽然在一起的时间渐少,但始终认为阿刁敢闯敢做的样子十分耀眼。

她自然而然向往过优秀的生活,眼睛里满是厉害的学习对象,并没有去过多具体地关心杏央。

杏央高中虽然和她们同班,但没和她们二人玩在一起,只是因为考到同一所大学,在同乡会认识,自然而然就一起玩了。

和厉跟她不是无话不聊的,或者说,是有话不能聊的。

杏央的家庭条件似乎更差一点,尽管她自己没跟她们说过,但从她的服装和食堂打饭的菜色感觉得出拮据。和厉经常要小心说话,以免说到一些经济敏感的话题,杏央在这种时候会面带难色,和厉觉得很不好受。

像小贩的眼睛和厉不敢去看一样,杏央的苦难她也不想看。有时和厉一时高兴忘了杏央,提议周末去哪个地方玩,杏央说她要去打工时脸上显得为难,和厉都会怪自己考虑不周。

阿刁也是体贴的,不同的是,她并不把经济困难当作难以启齿的事看待,当和厉说起去玩的时候,阿刁会在杏央开口之前说:“不行哦,杏央要去打工。”

如果看得穿别人的心,那么就会看到荒凉冷漠的世界,但也会知道即使世界再无情,还是有人真心相待。

像打工维持开销,诸如此类的就是杏央不得不做的事吧。和厉从来不主动提起她们不在一起的时候杏央去做了什么,她也没有去问杏央打的什么工。她不了解那些细节,也许杏央也不想让人知道呢。

杏央倒不是不曾说自己的事,她偶尔也会说说自己的烦恼,像生活费不够用了,食堂菜涨价了,便宜的鞋子磨脚之类的话。每当这种时候和厉感觉自己不小心看到了小贩的义眼,一种掩饰着残疾的正常。

和厉认为的大学生活是校园宣传片里有聪明大脑的年轻人们在图书馆、运动场、演会厅里展示自我的价值,并赢得掌声,她不愿去看到达不到这种“标准”而努力达到标准的人的辛苦付出,那么辛苦的同学就在身边,不是一帆风顺的,不是一往无前的。她觉得这些杂音都不是大学生活的正式篇章,她不想去看去听,不想把它们写进日记里。

不够幸运地背负着苦难,在和厉看来安慰不了,如果是这样,不如一开始就没看见,免去了直面别人最脆弱的一面吧。

不小心看到了杏央为了撑起体面而用力过猛的样子,青筋暴露,一改温柔的模样。

有些人只是维持活着的状态,就要拼尽全力,她们没有优雅从容过活的选项。

如果是我,我绝不想被别人看见自己奋力生存的样子。

是的,当和厉看到比自己辛苦的人时,罪恶感就涌上心头,她按着学校给她们规划的道路一步步走着,她一步一个脚印地走,从大一到大五,按部就班。她是一步一脚印,可如果有人连站都站不稳,她应该怎么办呢?

她没有能力扶起他们,她不允许自己停下来,停下来搅进漩涡里——她也害怕这漩涡。但没有停下来又受不了良心的折磨,索性就装作目标坚定地往前走,无暇顾及途中什么风景,心里安慰别人也不希望让她看到自己落魄的模样。

和厉并不知道,视而不见是对差异最大的侮辱,看见才是理解的第一步,有些事情仅仅被看见就已经是理解,差异的存在不需要安慰。

她总觉得人不该有差别,要好得同等的好,当别人讲述自己的难处的时候,就好像隐含着需要她做出什么行动或表态的要求似的,她怕自己的能力与好心不匹配,安慰最后只是假大空话。

她想离开一下,切够一盘西瓜和哈密瓜,就说借口自己先端去给众人,心虚地离开了刚刚一起切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