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Snow(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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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

帐篷内,空气浓重得让人呼吸困难。草药燃烧的气味夹杂着某种诡异的香料,营造出一种让人昏昏欲睡的氛围。微弱的灯光在帐篷中摇曳,映照在女巫婆婆那张满是皱纹的脸上。她盘坐在帐篷中央,手中的木杖缓缓摇动,顶端挂着的骨片发出细微的叮铃声。

女巫婆婆低声吟诵着一段古老的咒语,声音缓慢而低沉,像是某种深海的回音:“灵魂应安于秩序,眼睛不该看到不该看的事物,耳朵不该听到不该听的声音,心灵应归于平静,远离一切混沌。”

阿满和其他几个小孩围坐在她周围,跪在地上,睁着好奇的眼睛,盯着帐篷中央那不断摇动的骨片。他们大多只有六七岁,对这一切并不完全理解,但那诡异的氛围和低沉的咒语让他们不由得安静了下来,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女巫婆婆抬起头,目光冰冷地扫过他们。这些孩子是部落的未来,也是潜在的威胁。她必须用这个仪式,为每一个灵魂加上一道锁链。

“第一个,”她低声说道,声音不容置疑。

阿满好奇地环顾四周,看到身旁的一个小男孩被带到了女巫婆婆面前。他的眼睛里满是疑惑和不安,但仍然乖乖地跪在蒲团上。女巫婆婆将木杖缓缓放到那孩子的额头上,低声开始吟诵更长的咒语。

“心灵将不再觉醒,记忆将不再苏醒。封闭的感知,锁住的未来。归于神明,远离危险。”

随着他的声音渐渐变得更低沉,那孩子的眼神逐渐从清澈变得涣散,最后完全呆滞下来。他的身体微微晃动,嘴里发出断断续续的梦呓声。

“好了,把他带走。”女巫婆婆冷冷地说道。

轮到阿满了,他跪在蒲团上,忍不住偷偷打量着帐篷内的每一个角落,甚至试图去触碰女巫婆婆的木杖。

“别乱动。”女巫婆婆用冰冷的目光制止了他,然后将木杖缓缓放到他的额头上。

“心灵将不再觉醒,记忆将不再苏醒。封闭的感知,锁住的未来……”

咒语再次响起,但这一次,阿满的感受完全不同。他的额头传来一种奇怪的凉意,渐渐扩散到整个身体。他的好奇逐渐被一种无法抗拒的疲惫感取代,眼神开始涣散,嘴角微微张开,却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灯光的摇曳似乎变得越来越缓慢,空气中的声音也开始模糊起来。他觉得自己仿佛坠入了一片深不见底的漆黑之中,身体越来越沉重,连思考的能力都在逐渐消失。

“你的心灵只需归于平静,”女巫婆婆的声音低沉而坚定,“你不需要去触碰混沌,不需要去触碰那些危险的知识。你的路将被指引,你的命运将被守护。”

她的语气没有丝毫温柔,只有一种冷酷的决绝,像是在铸造某种无形的锁链,将阿满的意识牢牢封印起来。

几分钟后,咒语结束了。阿满的眼睛完全失去了神采,脸上满是呆滞。他被旁边的人搀扶着离开了蒲团,走向帐篷外的晨光。

(01)

初冬的气息悄然弥漫在山林之间,空气中透着一丝刺骨的清冷,脚下枯黄的落叶已经被初雪覆盖,只露出些微的边角,仿佛秋天还在做最后的挣扎。灰白色的天空低垂着,雪花轻轻飘落,为整个林间小道铺上了一层薄薄的白纱。

阿满双手揣在袖中,弓箭吊在肩膀上,随着他的脚步轻轻晃动。鞋底踩在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偶尔,他踢起一块小石子,看着它在雪地上滚远,然后继续向前。小道尽头,他今天的目的地,心里已经无比熟悉。

“已经五年了啊……”阿满低声自语。

五年前,他还是一个第一次接触弓箭的孩子,那个时候他对弓箭充满了好奇,每一次射箭都拼尽全力,渴望着能射中目标。然而,五年的训练下来,他的成绩始终平平,不好不坏。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永远达不到那些天赋异禀的猎手的水平,比如牧原。

阿满又踢了一脚身旁的雪堆,眼神带着些许迷茫。他不禁回忆起过去这几年中,部落发生的变化。

这五年里,阿满逐渐发现,部落中对狩猎的重视越来越少。曾经是部落核心的狩猎技能,如今变成了更多人摆摆样子的事情。每当他认真练习弓箭时,总会有人拍着他的肩膀说:“别那么认真,反正成绩也不会重要,打到猎物就行了。”

阿满记得,有一次他练习得特别投入,甚至试图挑战一些更高难度的目标。然而,当他成功射中目标时,却发现周围的人早已散去,没人对他的努力感兴趣。更多人只是凑在一起,吸食一些能短暂带来愉悦的叶子,或者讨论着部落的奖赏活动。

阿满叹了口气,眼神中带着些许复杂的情绪。他不讨厌这些活动,但也无法理解这种虚假的满足感为何能让大家如此陶醉。

阿满清楚地记得某个雪后的上午,女巫婆婆站在祭祀广场中央,身后跟着几名高大的祭司。她面色凝重,声音却温和而坚定地对着所有学生宣讲。

“孩子们,神明大人对我们寄予厚望。他希望我们能以健康的身体,虔诚的信念,将部落的繁荣延续到永远。但生育……”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每一个人,“生育是危险的。它会削弱我们的体力,让我们的身体逐渐衰退,甚至可能带来疾病。”

人群中窃窃私语。女巫婆婆继续说道:“但神明大人早已为我们指明了道路——绝育,才是保护自己的最佳方式。接受绝育的部落成员,将获得神明的特殊恩赐——丰厚的祭品和长久的安康。”

她话音未落,台下的学生们便爆发出欢呼声。有些人激动地相互拥抱,仿佛得到了天大的福报。而阿满只是站在人群后方,沉默地看着。

随着年纪渐长,部落里开始有意提倡同性之间的情感联结。阿满清楚地记得牧原和另一个男同学公开接吻的场景。那一天,他正在祭祀场的边缘练习射箭。阳光透过林间的缝隙洒在他们身上,牧原一脸淡然,毫不在意周围人的目光,而那个男同学的眼神中则满是羞涩和期待。

“你看他们多般配啊。”有人拍了拍阿满的肩膀,笑着说道,“牧原真厉害,连情感都能这么自然地展现。”

阿满抬头看了看,却没有回应。他对这些事情始终提不起兴趣,也没有特别的反感,只是觉得它离自己很远。他低头继续摆弄手中的弓箭,耳边是其他人对此羡慕的讨论声。

阿满收回思绪,脚步也停了下来。他抬头望向前方,远处的冰湖在初雪的映衬下泛着微微的光泽。湖边,隐约能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等待着他。

那是他的女友,一个他用尽一切努力想守护的人。她是这个部落中少数几个还能让阿满感到心安的人。尽管他对女巫婆婆的政策和部落的氛围感到疏离,但在她的陪伴下,这种疏离感似乎也没那么难以忍受了。

阿满抬起脚步,朝着湖边的身影走去,肩上的弓箭在微风中轻轻摇晃。雪花打在脸上,寒意也没能减弱他的步伐。

兰溪坐在冰湖边的一块石头上,双腿微微并拢,双手放在膝盖上,指尖轻轻搓着一片落在掌心的雪花。她黑色的长发柔顺地垂落在肩上,雪花点缀在发梢间,仿佛天生的一层霜饰;她的眼睛清澈而深邃,像是冰湖倒映出的晴空,透着一种难以捉摸的宁静。她穿着一件厚实的白色裘衣,领口的毛边被风轻轻拂动,整个人在冰湖的背景下显得纯净如画。

阿满走近时,兰溪正低头注视着一片刚刚落在她指关节上的雪花。那片雪花的六边形晶体在她的注视下微微闪烁,像是被寒风镂刻出的精致艺术品。她轻轻转动手指,仿佛生怕惊扰到这片雪的艺术。

“你觉得,”兰溪头也不抬,声音柔和中透着一丝思索,“为什么雪花的结构总是六边形的?”

阿满微微一愣,停下脚步,站在她身旁。他顺着兰溪的目光看向她指间的雪花,沉思了一会儿,随后说道:“我想,这大概是因为六边形的结构对结晶体来说是最稳定的。特别是在这样的寒冷环境里,只有这样才能让它们在形成时不断延展,又不容易破碎。”

兰溪终于抬起头,看向阿满,眼中带着几分探究的光芒。她慢慢地说道:“那是不是可以说,大自然总会给出所有生物和所有物质的最优解?”

阿满沉默了一下,随即摆了摆手:“或许吧。但我觉得,大自然的每一个变化背后,可能都蕴藏着复杂的演化,不一定是最优解,有时候也许是多种碰撞和偶然的结果。”

兰溪听后微微一笑,低头重新看着那片雪花。她的声音带着一丝若有所思:“多种碰撞和偶然的结果……但它们最终形成的这个样子,却依然那么美。就像现在的湖景一样,简洁而完美。”

阿满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冰湖。湖面上的冰层还未完全冻实,透过薄薄的冰面,能看到微微流动的水纹。湖边的树木被初雪覆盖,像是一层天然的装饰;远处的山脉模糊地勾勒出轮廓,被雪色和云雾包裹得若隐若现。整个景象静谧而深远,宛如时间在这里停滞。

“确实美。”阿满轻声应道。

阿满沉默了一会儿,视线从冰湖转向兰溪,眼神中多了一份探究。他微微抬了抬下巴,语气中透着一丝试探:“那兰溪,如果你说大自然总会给出最优解,那么……大雁呢?”

兰溪抬头看向他,目光中带着几分不解:“大雁怎么了?”

阿满伸出手,指了指远处的天空。“每到冬天,大雁就会飞往更加温暖的地方。这算是大自然的最优解吗?”

兰溪一怔,沉默片刻后摇了摇头:“我觉得这当然是最优解啊。大雁向南飞行,是为了生存,它们顺应自然,寻找更适合的环境,不是吗?”

阿满轻轻地笑了笑,但这笑容中透着一抹意味深长。他摇了摇头,反问道:“可这真的是大自然‘给出’的吗?如果大自然真有最优解,那为什么一开始就不给它们一个适合冬季的栖息地,而是要让它们在寒冬来临时迁徙千里,冒着风雪与危险?”

兰溪微微皱眉,似乎在努力思考这个问题。阿满继续说道:“大雁会迁徙,并不是因为自然天生让它们这么做,而是因为那些选择留在寒冷地方的大雁,早已被自然淘汰了。留下来的,是那些懂得‘反自然’的雁群——它们选择了飞往温暖的地方,而这种迁徙的行为,正是在无数次的生存斗争中学会的。”

兰溪抿了抿嘴唇,似乎有些犹豫:“可这不也是自然的一部分吗?选择与淘汰,本身就是自然法则的一部分。”

阿满轻轻摇头,语气比刚才更加笃定:“选择与淘汰确实是自然的一部分,但并不是‘最优解’本身。大雁能延续族群,是因为它们在适应寒冬的过程中,突破了自然对它们的限制,找到了自己的道路。你说它们是顺应自然,但我觉得它们更像是在‘挑战’自然。”

阿满的话音还未落,兰溪却已经悄然靠近。在阿满完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她轻轻地吻了上去。

雪花无声地飘落,湖面映着他们的影子,似乎连冰湖的寒冷也在这一刻变得柔和了许多。阿满一愣,手中的弓箭差点滑落。他的耳根逐渐染上了红色,但他没有后退,反而迟疑了一瞬后,小心翼翼地握住了兰溪的手。

两人并没有说话,仿佛这一刻的静谧比语言更能传达彼此的情感。他们肩并肩站在冰湖旁,阿满低头看着脚下的积雪,兰溪的视线却投向了远方。两人的气息在冷空气中凝结成白雾,又随风飘散。

雪景如同铺开的画卷,将整片湖泊笼罩在一片静谧的白色之中。高耸的松树披着厚厚的积雪,湖面被寒冷封住,反射着灰白的天光。一切显得安宁而美好,仿佛这个世界本身并没有任何问题,只有自然的纯净与简单。

然而,隐约间,远处的山巅似乎传来了某种低沉的轰鸣声,像是风的呼啸,也像是大地的叹息。但这一切都未能打破他们的宁静,只有雪花无声地落下,覆盖住了地上的足迹。

(02)

深夜,大地再次传来了震耳欲聋的巨响。

“轰隆——!”

阿满猛地从睡梦中惊醒,剧烈的震动让他直接从床上摔到了地上。他的心脏怦怦直跳,耳边充斥着外面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和部落里不安的骚动。不同于前两次,这次的震动显然更近、更猛烈,整个房屋都在微微颤抖,仿佛有什么力量正在地下翻涌。

“这次……不对劲。”阿满低声自语,迅速披上衣服,推开门跑了出去。

夜空中挂着苍白的月亮,整个部落已经被惊醒,所有人都纷纷走出房间,站在雪地里窃窃私语。女巫婆婆在几名祭司的簇拥下匆匆走上祭祀广场的高台。她的身影在寒风中显得格外肃穆,手中的木杖轻轻敲击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

“安静!孩子们!”她的声音高亢而威严,“神明大人并没有抛弃我们。这只是自然的愤怒,是对我们虔诚信念的考验。回去吧,保持平静,继续过好你们的生活。”

人群逐渐安静下来,有人低头叹气,有人默默点头,开始往自己的房屋走去。但阿满站在人群后方,眼神中写满了疑惑与不安。他隐隐觉得,这并不是简单的“自然愤怒”。

回到房间的阿满,始终无法平静。他的心被某种未知的力量牵引着,最终,他悄悄推开门,向着部落北面的那片隐秘树林走去。

这是他们几个伙伴约定好的秘密聚会地点,一处隐藏在浓密林间的废弃木屋。他推开破旧的木门时,屋内的几个人已经在等着他了。

“阿满,你来了。”兰溪抬头看向他,眼神中带着些许不安。

“当然来了。”阿满喘着气走进屋内,看见冯起和石头正坐在墙角,两人神情凝重。而靠在窗边的牧原,双手环胸,目光冷静地看着窗外。

“你们都觉得,今晚的震动不正常吧?”阿满看向几人。

“是的,太不对劲了。”冯起点点头,“前两次震动已经够吓人了,可这次……我感觉它离我们越来越近。”

“女巫婆婆说什么‘神明的愤怒’,我才不信!”石头攥紧拳头,语气中带着些许愤怒,“她只会让我们闭嘴,然后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牧原依旧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皱眉,像是在思考什么。

“这到底是什么?”阿满低声问道,“我觉得,我们必须弄清楚真相。”

兰溪犹豫了一下,开口说道:“也许我们可以去看看……去西北角。”

阿满点点头,正准备继续说话,牧原却突然转过身来,冷静地说道:“你们还记得五年前的那次震动吗?也是在西北角方向。”

阿满愣了一下,脑海中仿佛被什么东西拨动了。五年前的那场震动,他记得太清楚了。

那天傍晚,阿满一个人悄悄离开部落,沿着积雪覆盖的小路向西北角走去。他的脚步轻快而谨慎,脚底下的雪发出细微的“咯吱”声。没走多远,他就在路边碰到了熟悉的身影。

“阿满?你怎么在这里?”冯起从一棵老树后探出头来,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兴奋。

阿满一愣,随即低声说道:“我想去看看西北角,想知道今天的震动到底是怎么回事。”

“太巧了,我也是!”冯起拍了拍阿满的肩膀,压低声音说道,“石头也在附近,我去喊他过来。”

没过多久,石头也加入了他们的小队伍。他低头擦了擦鞋上的雪,皱着眉头说道:“你们疯了吗?西北角可是禁地,我们要是被发现了会被女巫婆婆骂死的。”

“可你不也来了?”冯起咧嘴一笑,“别装了,石头,我知道你比我们谁都好奇。”

石头挠了挠头,低声嘟囔着:“好奇归好奇,我可不想被罚……”

他们三人正准备继续前行时,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你们要去哪儿?”牧原从树林的阴影中走出,目光冷静地扫视着他们。

阿满愣了一下,站直身体,有些警惕地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牧原没有回答,只是平静地说道:“如果你们要去西北角,带上我吧。”

冯起有些不服气地说道:“你凭什么要加入我们?这可不是你能指手画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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