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众神的遗言(2/2)
虾皮小说【www.xpxs.net】第一时间更新《窃位游戏》最新章节。
台阶拢共有十二级,算上蛋形的祭坛本身那就是十三级。金色的神像居高临下地俯瞰着无尽的黑暗。
金色在古埃及代表着永恒和不灭,古埃及人相信神明的身体是金子,头发是天青石。但神像却很少是用纯金制成,更多的还是石像或者是青铜像。
可这神像不仅是颜色不对,表面的金色怎么好像是液体一样?
我凑近闻了闻,只闻到了浓重的金属味儿。我左手举着手电,右手轻轻地摸了一下,果然沾了些金色的东西。难道是刚浇筑、还没风干么?
我绕着祭坛转了一圈,在神像的基座上看到了一行铭文,那上面用神的语言写着:
【以汝血为祭】
一阵阴风吹过,我打了个寒颤。这可是自棺材里醒过来后第一次接触除我以外的动态事物,我循着过去,发现风好像是从画着那双绘着荷鲁斯之眼的壁画后面吹来的。原来那双泣血的眼睛下面有一个假门,假门上有个类似于猫眼的小孔,我凑过去看。
这种形制一般会出现在古埃及大墓里,假门后面才是真正的墓室。那假门是供死者的灵魂“巴”通过的,而死者本人可以从门上的窟窿向外看,检查后人有没有拿足够的祭品过来。
有什么从那洞孔后一闪而过。我猛地往后撤,差点儿又撞上那淋了满身金色液体的神像。被我拿在手里的手电筒也剧烈地摇晃了几下,不稳定的光线照在壁画上,光影转换间好像荷鲁斯之眼眨了眨。
我跌跌撞撞跳下台阶,慌乱中拿在手里的手电不知道照到了哪里,反过来的光差点儿没把我眼睛晃瞎了。那不知疲倦的鼓点还在继续,我的心跳也越来越快,可是我还是着了魔似的朝着那面有反光物的墙走了过去。
那也是一面画满了诡异故事的墙,根据上面的内容,我现在所处的地方是古埃及的阴曹地府-杜阿特,难怪会出现塞尼特棋盘这类的东西。那叙事壁画上有些形象就很阴间:嶙峋的人像是正在从土里爬出来,但是埋在土里的那半截看起来却又很丰润,好像脱离土壤会让这些人耗尽生命一样。
那面墙的壁画上绘着一个祭坛,祭坛上嵌着一面铜镜,刚刚就是这铜镜把手电筒的光反射回来的。
奇了怪了......要按照壁画的风格和出现的各种情景来看,这里大差不差应该是距今三千多年前的新王国时期,可是这铜镜却完全没有氧化的痕迹。要说是因为这里密封的严实,抗氧化做得好,可我确定自己也一直在喘气。而且那面铜镜映出来的并不是我眼前的黑暗,从那里甚至能清晰地看到对面墙上的壁画。
前苏联有种理论,说通过镜子可以扭曲空间和时间,我以前在古埃及祭司墓里也看到过类似记载,说人死后会到到一个“镜像世界”:
【暗就是明,死就是生】
我忍不住凑近前去,镜子里映出一张金色的脸,有双眼睛直直看向我。我吓得连忙后退,只想远离那面铜镜,却不小心踢到了什么。硬物和地面发出的摩擦声在除了诡异的鼓声外一片死寂的空间里倍感突兀。我僵在原地,硬着头皮用手电照亮了脚下。
哦,原来是踢到了我的棺材板。
我正对着有铜镜的那面墙,警惕着蹲下摸了摸棺木,竟然是黎巴嫩雪松。看来建这地方的不是图特摩斯三世就是拉美西斯二世了,古埃及只有在这两位新王国时期的法老统治下疆域才延伸到了两河流域。
可违和感还是挥之不去,因为这棺材板上刻画的黄道十二宫应该是从美索不达米亚起源,后来由希腊人带到埃及的。但在黄道十二宫到埃及的时候,新王国已经结束一千多年了。
时间线的错乱还没理清,我摸着棺木的手一僵。刚刚我躺着的是一口铅棺,可现在手里的这个却是木头棺盖。如果这棺材也被掀开了,那棺材里的人呢?
我登时出了一身白毛汗。恰巧这时,在鼓点间歇处,我听到身后的祭坛上传来了沉重而好整以暇的脚步声,好像有什么人正踩着台阶走下来。
而那爱岗敬业的军用手电闪了两下,熄灭了。黑暗中,一切声响都被放大。
哒、哒、哒...
艹,合着我不是陪葬品,而是祭品啊。我撒丫子就往鼓点越发紧密的方向跑去。
人类作为温血动物,活着的时候都会不断向外发出红外辐射。但由于人眼只对波长范围很窄的可见光比较敏感,所以一般看不到别人身上的光。可是我总觉得在这古埃及的阴间里,在这一片漆黑中,有什么在注视着我。
不知道跑了多久,我在肺都快要炸了的时候看到不远处忽然亮起了一束光。黑暗中目之所及那一点儿亮,像是捕鸟用的谷子,慌不择路的我一头就撞了过去,但是脚下被绊倒,摔在了一个黑色的石板上。撞击让我手上的伤口又撕裂了,血流到那块石板上,竟然隐隐透着点儿金色。
顾不得检查伤口,我第一时间爬起来调整了姿势,蹲在石板上观察周围的环境。这个空间好似浸在水里一样,四壁都被涂抹成了深蓝色,那深不见底的水色一路蔓延到了天花板上,好似那些金色的群星也被淹没了一样。
我暗道不妙,这里描绘的是古埃及的死后世界。在他们的信仰里,人死后的世界是多水的,就像是在茫茫大海,太阳都不能指引方向,所以逝者要充满恐惧地从那些由过去的亡者变成的星星之间穿过。
这么看来,我脚下踩着的应该是一个棺材盖。这倒是也合理,在古埃及人构建的观念里,黑色的石棺象征着多水世界里唯一的大地,也就是死亡中唯一可供喘息的缝隙。我之所以没觉得底下还有个棺材被埋在地里,是因为这个棺材盖是里朝外摆在地上的。
周围没什么动静,我终于腾出手来不放心地挤了挤伤口,这次流出来的是鲜红的血。还好,看来刚才是我自己看花眼了。我甩了甩手,血滴到了地上,我立刻探身想用袖子去擦。
“卧槽,不是吧...”我一惊,这棺材板上竟然布满抓痕,能硬生生把石棺抓成这样,这人的手指得是金属做的吧?但刚绊倒在这块棺材板上的时候,我怎么不记得看到过这些痕迹呢。
我不敢深究,马上远离了被抓伤的“陆地”,现在身后是危险,两旁是“水”,眼前只剩下一条路可走。我没得选,只好硬着头皮从陆地上走来下,再往前路两旁好像开满了莲花。
这种地方竟然还能有活物?等我走近后才发现,那些莲花其实是由善于运用光影的古埃及工匠用石头雕成的。随着脚步的移动,变换的光影好似莲花般接连摇曳、盛放。还好不是真的莲花,不然我真的要以为刚刚那个棺材板是属于某个神明的了,毕竟传说里讲了,大地浸满了神明的血液后开出象征着生命的莲花。可这儿又不是神明屠宰场,哪儿来的那么多神血。
不对,世界上哪儿有神啊。我摇摇头,真是被这鬼地方弄出毛病了。
石莲花径的尽头有一座宽阔的桥,一棵巨大无比的榕树从桥的两旁伸出枝杈,在桥上方交错着继续生长。桥从树之间穿过,像是被包裹在榕树的怀抱里一样。古埃及传说中榕树可以孕育神明,难不成走过这座桥就能脱去这翻台肉骨,跻身众神之列么?
桥两边是空荡荡的黑暗,这榕树完全就像是从深渊里长出来似的,我谨慎地站在深渊边缘张望。
对岸传来了一阵鼓声。我抬眼顺着宽阔的桥面看过去,有个身着白色祭司长袍的人正在敲一面青铜鼓,他还带着属于法老的双冠。既是祭司,又是法老,只能是图特摩斯三世了。
在这位骁勇善战的法老身边有一个蛋形的祭坛,上面也淋了金色的液体,在暗暗泛着光。不同于我刚刚在黑暗中看到的,这个祭坛的蛋好像破壳了,有什么呼之欲出。
随着鼓声越来越沉,越来越密,我身后象征着水的地面都震颤了起来。明明鼓声和心跳已经足够震耳欲聋,可我还是听到有着无法被忽略的脚步声正涉水而来,离我越来越近。
可这里没有水啊,那么这种湿淋淋的脚步声是怎么回事?不会是那祭坛上的鬼东西跟过来了吧?比起未知的危险,被当成祭品、可能会被食用的恐惧促使我走上了面前的悬空桥。
这座桥的两旁都是无边无际的虚空,踏上去感觉就像是在走黄泉路。我小心翼翼地蹭了几步,桥面开始微妙地倾斜,我立刻全身绷紧大气都不敢出。
正在这性命攸关的时刻,我感觉有什么在头顶注视着我。我保持身体的平衡,慢慢抬起眼睛,看到一只有着鳄鱼脑袋、狮子前肢和河马身体的生物不怀好意地朝我探出身子。我看着这个缝合怪,心叫不好:这东西不就是古埃及亡灵书记载的,在末日审判里负责吃失败者心脏的阿米特么?
末日审判是古埃及人死后必经的必经之路:如果死者通过审判,就能抵达冥神奥西里斯的国度,登上太阳金船死而复生。反之,则会被那个缝合怪吃掉心脏,永坠潮湿的死亡疆域。
果然,在高耸的黑暗里,狗头猿身的托特神平静地俯瞰着我。托特是古埃及的智慧之神,传说中是祂创造了文字和知识,也是祂在阴间负责记录审判结局。这位神明背后的“天空”里,群星好似编织着什么。
这么说来我脚下的并不是什么桥,而是一座横亘在阴阳两界间的天平。我咬咬牙,不管是黄泉还是审判也只能走下去了。可硬着头皮踏上审判之路还没走两步,一根羽毛就轻飘飘地落在了我对面。
审判开始了。
鼓声依旧没停,我眼睁睁地看着天平和整个空间都因为那片毫无分量的羽毛坍塌,接着就脚下一空,随着万物一起陷落。
成片成片的星空从穹顶朝我迫近。在没有秩序的、错乱夜幕里,那些坠落的星辰组成的铭文砸到我眼前,我别无选择地触摸到了早已逝去的埃及众神留在时间里的遗言:
【时虚亡妄,月蚀非终,银骸??,噬?神?】
我一边儿头朝下坠落一边儿看这种根本看不懂的远古胡话,脑袋更疼了,而且还有一片带着铭文的碎片砸在了我脸上。
此时失去了群星的幽暗上空竟又显现出塞尼特的棋盘,对弈的双方竟是“我”和一个古埃及记载里并不存在的神祇!
我看着那副僵局,这么说来该死的另有其人,被众神审判还没通过的并不是我。
应该不是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