剃最短的头,穿最贵的貂(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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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间的往来行人,皆是你我身边的匆匆过客
第一次去沈阳,是在哈尔滨机场因大雪封场后作出的选择。那时要想及时回到家,除了退哈尔滨的票买沈阳的机票之外,已经没有其他选择。
辗转机场的过程是痛苦的。傍晚时分的哈尔滨已经比南方的城市暗得更早一些,鹅毛大雪在昏暗的路灯下,纷纷而下,显示着这个世界独有的静谧。我和同事小陆下了巴士,托着大行李,在厚厚的雪地里,蹒跚地走到哈尔滨高铁站。昏黄的路灯下,鹅毛大雪肆意地飞舞,周围的树木披着雾凇,行李箱卡在雪地里,很难随着我的步子向前,而我的双手已经冻得不成样子。
南方的我从未体验过北方的雪,当我第一次来到这里时,却遇到了连北方都几年未见的暴风雪。
同事小陆苦笑说,我们是幸运的。
哈尔滨高铁站距离机场很远,起码,在我这个外地人的主观印象里是这样。
我们买的是夜里十二点左右出发去沈阳的高铁,因为害怕大雪延误,所以我与小陆在晚上八点的时候,就已在哈尔滨高铁站等候。
“我睡一会,你等会叫我。”我的同事小陆迷糊着眼,靠着椅子,不管三七二十一,倒头睡去。
我看了手机,此时已是八点十五分,望着检票口的屏幕上写着的我们的车次,出发时间仍是十一点五十分,心里不禁松了一口气,在其他高铁因为大雪晚点的时候,我们的班次依旧能准时,一种无端的安全感油然而生,这也是在异地他乡的一丝保障。
不时,我的耳边已传来的呼声,我很是佩服小陆的心态,即便是天坍塌下来了,也能当被子盖。我记得在车上问他出差奔波什么心态时,他说道,反正最后肯定能回家的,急啥。
我把脚架在行李箱上,靠在椅子上,我也想这么睡去。奈何哈尔滨零下几十度的寒意,总是让我的睡意全无。
我心里焦急,担心我们的车次也会延误,又担心它不延误。
车站里的商品店里,清一色的哈尔滨红肠,我笑着想到,自己买的一大堆红肠还在行李箱中,自己费这么大的力气把它带来带去,真是愚蠢至极,现在网购这么方便,自己为何还要去特产店购买,还美其名“正宗”,我笑自己,因为我也经常为这事嘲笑过他人。
还好出差在外,养成一定要带一本书的习惯。
从包里拿出了一本《钟鼓楼》。
上次看到哪来着?好像是郭杏儿来到荀家了,当时很好奇她接下来该怎么面对,可是在这高铁站,我却一点看去的热情都没有。
我把书盖在脸上,时而拿起来看一两句,斟酌字句,时而闭目想着事情,想着什么,我也不知道,大脑里是一片空白。
果不其然,当我再次睁眼看检票口时,我们的那班车次被延误了三十分钟,这下倒好,心更安了。
呵呵,我无奈笑道。
小陆依旧沉浸在他的梦乡,他的梦里一定是草长莺飞、阳春三月、温暖无比。
我听到周围的人的声音,有带着孩子呱呱哭泣的,也有抱怨自己丈夫的,什么声音都有,但是在这些声音中,最尖锐的便是一个中年妇女的哭声,我不禁转过头,发现后方起了争执。
那个中年妇女从别人手上抢过行李箱,作出要报警的姿势,哭着说道,这行李箱是她的,自己因为找这行李箱已经错过自己的高铁。
另一人,模糊之中拼命道歉,说是在上厕所的时候不小心拿错。
中年妇女委屈的哭着:“我找这个行李箱找了这么久!我们去警察那里说去!”
出门在外,都不容易,那人一个劲的道歉,但中年妇女并不接受。
后来民警过来协调,拿错行李箱本就是不大的事,真正让那个中年妇女委屈的是,因为找这个行李,她错过了回去的高铁。
她像一个孩子一般坐在地上,抱着行李箱痛哭。因为别人的一个不小心,自己就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周围的人不知怎么安慰,都围在她身边,没有去扶起,也没有继续安慰。
地上很冷。
我很能理解她的心情。
因为我现在就是在等回去的列车,只不过还没有人将我的行李错拿罢了。
如果我成为了那个中年妇女,说不定我会哭的更伤心,而我还是一个大男人。
哭声渐渐停止了,民警将其带到休息室里,调整情绪。
我这时转过头来,发现一个穿黑衣的大哥,正坐在我对面的位子上,和我一样,在候车。
他穿着黑色的毛衣,黑色的休闲裤,黑色的耐克运动鞋,戴着墨镜,在候车室的冷光下,我以为他是个光头。
“好装逼。”我心里笑道,这深夜里,还戴着墨镜,打扮成这样,一种黑社会的形象浮现在我的脑海里。现在国家到处打黑,如果他是,说不定这就是他最后一次坐车。
我的印象里,对东北人一直持着“爷们儿”的看法。粗狂的膀子,烧心的白酒,一嘴的东北话,这便构成了我脑海里东北人的雏形。
这是偏见,我知道。
但是我没法去改变它,因为我没有接触过东北人。
我所有对东北人的印象,还是来源于电视剧里《东北一家人》,而且,我只看了一个开头。
九几年的时候,雪村唱的“东北活雷锋”盛行一时,大街小巷都不约而同地响起了老张骑车去东北的歌词,特熟悉了里面一句,翠花上酸菜。那时我便知道,东北的姑娘都叫翠花,东北人顿顿都吃酸菜。
这首歌过去十几年了,而我的印象却依旧没有变化。
我并没有地域黑,我只是在谈自己幼稚的看法。
那哥们儿似乎也在看着我,他直愣愣的靠着座椅,伸直了双腿,交叉着双手,目视前方。
我很害怕他这个样子,虎视眈眈,我并不知道他那墨镜下视角的焦点在哪里,但是我坐的地方,是他面对面的正前方。
赶紧发车吧,这样就不会再看到他。
我想着,仰起头,拿着书,盖在了脸上。
东北的严寒,我算是真的体验到了,我发誓,我不想再体验第二次。
在冰冷的座椅上,辗转反侧,倒是我对面的那个大哥,不动如钟。
好在我们的班次没有再一次地延误,在十二点多的时候,我叫醒了小陆,我们可以去排队了。
“排个鬼的队啊,就七八个人。”小陆睡得模模糊糊,偌大的候车室,零零散散的几个人。在胡乱之中,他收拾好了自己的行李。
我留了个心眼,帮他检查座位上的东西,有没有落下。
上了高铁,尽管里面的味道有点浓,但起码,里面有个暖气。冻得冰凉的我一下子走进车厢里,全身都舒展了开来。
我以后再也不会抱怨天气热了,我和小陆说。
小陆笑道,你等着吧。
他自然是不会相信此次此刻我所说的话的。
我帮小陆把行李放好后,让他靠窗坐着,他自己也想坐最里面,方便他继续睡觉,而我,坐在了中间位子。
不知我右边是谁的座位,最好没人吧,这样我的背包就可以放在这里。正当我希望如此的时候,一个彪形大汉走了过来,他看了看座位号,直接坐了下来,震得我的位子也摇了一下。
这是他的位子,他说。
他,正是那个墨镜大叔。
我觉得江湖太小。
直到现在,我依旧这么认为。
他坐在的右边,娴熟地打开了座椅前的支架,把剩下的半瓶可乐放在了上面,然后就仰头大睡。
我看了看他,戴墨镜的,除他之外,没有别人。
人生的路很宽很广,有时候却又很窄很长。
这时,前面座位的人,要在我们这边放行李,因为行李太大难以放到上面的行李架上,我便起身。
“我来吧。”对面的人看了看我,笑着说着感谢。
这行李太重,我一手扶住,一手往上托举,也很难把它放到行李架上。
这时,那彪形大汉站了起来,在我旁边用手一托,那行李稳稳当当地被放上去了。
“好了!”他来回搓了搓手,一身轻松地坐下。
我这时才发现,他身上穿的并不是普通的毛衣,而是一件貂皮。
果然,东北有三宝,人参貂皮靰鞡草。
貂皮,我这是第一次见。
他这次并没有倒头就睡,而是看着我,好像在等着我问她。
我笑道:“大哥是东北人吧?”
“是呐,咋滴,看着不像呐?”他一口的东北话。
“像,活脱脱的那种像。”我坐了下来说道。
他呵呵大笑:“你不像本地人呐?来旅游?”
“出差。”
“兄弟这是要回去了呐?”
我点了点头。
他没有说话,我便问道:“你东北的,这是要出去?”
他嗯了一声:“我大伯子昨儿走了,我今天赶过去守夜。”
“我和我爸住哈尔滨,他们家在沈阳。”他接着说道。
我看了看这个彪形大汉,他打开了汽水,喝了几口,便把瓶子递给了走过来收垃圾的乘务员。
“不好意思啊,节哀。”我很尴尬。
“没事儿,兄弟,人老了么,正常的。”他说的满不在乎,东北腔被他拉得很长。
“你们亲戚住这么远啊,都跨省了。”在我们南方,亲戚基本上都是一个小镇上的,过着小聚居的生活。
“哎,这都不是事儿,东北三省,三兄弟么。”他笑着说道。确实,黑龙江、沈阳、吉林虽是三个省,但是相邻也不远。
“兄弟这是第一次来我们东北呐?”他问道。
我点了点头。
“差点没把我冻死。”我说。
“哈哈,你多穿点,你看我。”他拉下了衣服拉链,示意我他里面只穿了一件短袖,得意地对我笑了笑。
“这么大晚上的,你还戴着墨镜,还挺酷呢!”这个问题我早就想问他了。
“哈哈,雪太大,就随便在车上拿了个眼镜,用来挡雪。”他笑道。
“艾玛,这雪真大,几年没遇到过,本来我是开车去沈阳,后来怕路滑,把车开回家,还是坐高铁去方便。”
“你一个人去么?”我看他独自一人。
“没,我老婆和孩子昨晚已经过去了,我今天把货弄好再过去,我今天要过去守夜么。”他说道。
“你喝水不?我给你买一瓶?”他看着我。
我摇了摇头,拿出了自己带着的保温杯。
“你是南方的吧?”他笑着问我。
“嗯。”我点了点头。
“南方人可比我们讲究多了。”他这句话不知是不是嘚瑟。
“你们这太冷了,常温都比冰箱里的水还冰。”我说。
他爽朗的笑了,他那件貂毛皮衣下,只有一件T恤,而我,羽绒服下,还穿了四件保暖衣。
“兄弟你下次来,挑个日子,我带你看不一样的东北,说实话,冬天来确实太冷了,你们运气也不好,还碰到暴风雪。”
“东北就是这样吧,酸菜冰棍加红肠?”
“哈哈!下次有机会来,我给你整几个硬菜!”
“像冰块一样硬吗?”
“哈哈!”他大笑,“别人叫我东哥,兄弟你怎么称呼?”
“他们叫我老九。”
“和你正儿八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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