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佛罗里达湾(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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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看我们的国家?」在灰狗巴士上,邻座的男子问我。
「这是一个惊人的国家!」他怎么知道我是个外国人?从上车到现在,我一直没开口说话。
「此话怎讲?」
「我已经来将近半年了,每天所看到的事物仍令我感到惊奇。举个例子吧,你们的马戏表演是在帐篷里。但就在某日,我走进一个帐篷,非但门口没人收票,里面也看不到一个套环;有的只是一群人和一个站在讲台前大吼大叫的人,台下的听众正唱着、哭着。我终于弄明白这一定是某种形式的教堂,但为什么是在帐篷里呢?再说,如果他们是基督徒,牧师又为什么一再要求众人走向前去接受耶稣基督成为他们的救星?很多人真的走过去了。随后牧师对他们说:上帝告诉他,在他左手边后排的座位,坐着一对三十岁出头的年轻夫妇,『他们想上前来接受耶稣成为他们的救星,但是没有勇气。』他对群众说:『让我们一起为他们祷告。』你猜怎么着…」
「坐在后排一对三十几岁的年轻夫妇站起了来…」这个男子接着说出了我正要说出口的话。
「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曾经是神学院的学生,这是他们教我的传教技巧之一。」
「这是事先安排好的?」
「不是。你只要从群众中挑选一部份符合某种特定类型的人,然后对他们进行思想工作,他们会以为上帝正在对他们说话,而不是你。有些人最后会回应你的召唤。」
「你是牧师?」
「才不是呢!在我看到他们如何操纵所谓的会众或羊群之后,我就退学了。我再也不想跟他们有任何关系了。」
我在这片土地上的第一个旅程,带着我从美国东北到西南;这次是带着我从西北到东南。我经过黄石公园、盐湖城、圣路易斯,最后到了弗罗里达,在盖恩斯维尔稍作停留后就去看林朴,他是正在弗罗里达大学研究柑橘类水果的农复会学者同伴。随后继续我的最后一段旅程,到达位于墨西哥湾的目的地。
「这个座位有人吗?」
我猛然把伸出窗外,对着巴士站感到晕眩的头拉回来。刚上车时,车厢里空荡荡的,我顺理成章独占了前排座位,以便饱览美洲热带地区的风光。我迅速扫视了巴士的后半部,和刚才一样空空的。
「没有吧?」我的声音听起来像发问,而不是回答。
「我很不喜欢在长程旅途中一人独坐。」那女孩带着歉意的微笑解释道。直到这时,我才看清楚眼前的人。她的脸像是从电影里冒出来的,五官都长得恰到好处。她的黑发让我想起弗朗明哥舞者,身材有如时尚杂志上的模特儿。莉塔‧海华丝?不对,她比较娇小纤细,脸蛋也比较漂亮。狄安娜‧杜宾?不对,她比较年轻。我这么仔细观察,一定让她感到不自在。
「能帮我一个忙吗?」她手里举着一个方形的小箱子,指着头上的行李架。
「你要去那里?」她问。
「圣彼得斯堡。」
「离我住的地方不远。」
「妳住在那里?」
「坦帕。你去圣彼得斯堡那么奇怪的地方干嘛?」
「我要去看看在美国人是怎么捕乌鱼的。」
「捕鱼就捕鱼,为什么要是乌鱼?」
「我们福尔摩莎也有。」
「那是什么地方?听起来好像是在西班牙。」
「它是在中国。」
「你是我遇到的第一个中国人。我是说,从中国来的中国人。那是我想去的地方。告诉我,在中国的生活是什么样子。」
我来美国还不到一年,已经忘记了家乡的生活是什么样子。我试着挖掘记忆,只能告诉她渔夫的生活。
「没有隐私吗?」
「什么是隐私?」
「空间。我是说一个人独有的,没有其他人可以侵入的身体和心理的空间。」
「侵入?」
「难道你不会有时想独处一下?」
「为什么?我没什么可隐瞒的。」
「我的意思不是要隐瞒什么。」
她的讶异让我吃惊。如果我告诉她,在一艘捕鱼帆船上,船员要共享一条毛巾;在一个通铺上,跟其他人挤在一起睡觉,她很可能会昏倒,所以我转换了话题。
「妳要去上学吗?」
「我要去教学。」她说着笑了起来。
「妳看起来太年轻,不可能是个教师。」
「我已经十九岁了。」
「妳教什么?」
「芭雷。」
「肚子?」
「不是!我是用脚尖跳舞,不是肚子。」
「哦,脚尖舞,我听过,但从没见过。」
「那天来我的工作室看看,这是地址和电话号码。」
车子到了坦帕,真希望搭乘的时间可以拖久一点。我们的分别正如相遇,都是偶然。看着她走出了车站,而我得去寻找下一班到圣彼得斯堡的巴士。
圣彼得斯堡的青年会有双人房。太棒了!我可以因此省下一些钱。这个小镇相当荒凉,除了阳光、老人和人行道旁的长椅,什么都没有。唯一有活力的人是餐馆里的服务生,他们高大修长,在围坐着哈腰白发老人的桌子之间走来走去,像鱼缸里的鲦鱼,绕着懒洋洋的鲤鱼打转。他们用一只手把盛满食物的餐盘高举过头,像哈林篮球队员耍弄着篮球,却不会让盘里的食物掉出来。衬着身上的白外套,流汗的黑皮肤闪亮得像黑檀木。
「先生,您要点餐吗?」一个深沈的南方口音,把我从崇拜的注视中拉了出来。
次日凌晨,在漆黑的天色中,当地一名捕乌鱼的渔民里昂‧肯尼来接我。他开着一辆掉漆的旅行车,附加的拖车上载着一堆鱼网。我是透过渔民工会与他接触的。又接了两个人后,一起向河口出发。
捕捞乌鱼和我到目前所见过捕鱼方式完全不同。不像捕沙丁鱼时可以看得见回游的鱼群,乌鱼是看不见的,网拖的过程简直像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只是它发生在河口的海湾,而不是大海。
我们到达捕鱼地点时,天才刚刚破晓。那两人上了一艘小艇,沿着海滩划船的同时,抛出活的小鲦鱼来引诱乌鱼。我们等了一会儿,然后打开围网船外的马达,快速从海滩的一端,以半圆的路径急驶到另一端,随后从船上撒出围网,把一端固定在岸上,封住整个海滩。乌鱼落网后,剩下的工作就需要肌力了。围网两端各有两尾乌鱼,收网后,我们把鱼抓了出来。
那天我们下了三网。回到青年会时,我整个人几乎虚脱,一倒头就睡到第二天早上,又是另一个拖网的日子。就这样持续了几天,直到周末,我才见到我的室友约翰。
约翰在市立医院经营一个兼卖杂志和三明治的摊位,工作时间从早上9点到晚上6点,时间刚好跟我错开。
当我们终于碰面,他问我:「你打那儿来?」
「中国。」
「哦…」他好像很惊讶。难道他看不出我是个中国人?「今晚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双约会?」
「约会?」
「带女孩子出去。」
「两个?」
「你带你的女朋友,我带我的。我们一起出去。」
「我不认识任何女孩。」
「那要我帮你安排一次盲目约会吗?」
「盲目?」
「哈-哈-哈!我不是指盲人,是帮你介绍一个女孩。」
我的盲目约会对象果然如我所想象的,是个典型的美国女孩:金发碧眼咯咯笑,走起路来蹦蹦跳跳哼着歌。
人们约会都做些什么呢?这是我生平第一次约会。
谢天谢地,这次是双约会,我可以观察另一对,然后有样学样。
「你想吃什么?」餐厅服务生走到我们的桌前问室友的女伴:「鸡肉、牛肉、猪肉,或是鱼?」
「鸡肉?」
「要怎么料理的?」
「炸的。」
「他要南方炸鸡,至于我,要…」女孩为她自己点餐。
轮到我时,我想我应该照做。入乡随俗嘛。但我的女伴只为她自己点餐,却不帮我点。
看到我一直坐在那儿没拿起菜单的意思,这女孩问:「你瞎了吗?」
瞎?这是什么问题?
「你不想吃东西吗?」她问。
「要啊。」
「那就点些什么吧。」
我起先有点犹豫,随后看也不看菜单就点了南方烤鸡。
那女孩站起来咯咯笑着向洗手间走去。我看着室友问:
「那女孩怎么会问我是不是瞎了?」
「是我瞎了。」
「瞎?你看不见?」
「你的意思是,你没注意到我是瞎子?」
「但,是你领着我们在那个转角过马路的。」
「你没看见我手里拿着一支白色的手杖?」
「那是做什么用的?」
「是盲人专用的。」
「可是你并没有用它触碰人行道啊。」
「跟你们在一起,我何必触碰人行道?再说,我是听车声,而不是听手杖。」
我在中国见到的盲人,总是闭着眼睛。约翰的眼睛是睁开的,在我看来,他完全正常。
晚餐后,我们去了公园。转了几个弯后,我的室友和他的女伴不见了。
「我们赶紧去找他们。」我向我的女伴提议。
「让他们单独相处吧。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
「这里有张长椅。」
「它面对着街道。」她说:「你确定你不在乎迎面而来的车子,会把车头灯光打在我们身上?」
「我不在乎。」
「哦,好吧。你上那个学校?」不像中国女孩的害羞和被动,这些美国女孩很善于开启交谈。
「我不上学。我捕鱼。」
「这比上学有趣多了!你一整天都捕鱼?」
「是的。」
「整天坐在码头上不累吗?」
「不会。我是在海湾里捕鱼。」
「你喜欢?」
「我以捕鱼为生。」
接下来没话说了,随之而来是可怕的静默。过了一会儿,她说:「你与众不同。」
「什么意思?」
「此刻,别的男孩会用手在我身上到处抚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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