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遗骸(其一)(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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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里菲斯要我们满足他们的要求?我们可没有什么能给他们的。”霍夫曼博士说。
“自己看——”林德霍姆把文件夹顺着会议桌扔到了霍夫曼的面前,“他们要求我们公开每年的财务预算和研究计划,派驻专员监督我们的工作,任何新项目的开启需要得到他们的批准并交与董事会研判,然后就是得到所长负责人级别的职务的任免权,以及定期的述职报告。还有一个要求,就是……”
“开什么玩笑!”霍夫曼博士顿时怒目圆瞪。文件夹摊开着摆在桌上附近座位的研究员身子凑过来目光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了最后一条要求。
——上交阿斯蒙蒂斯的遗骸。
不到一分钟,会场的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份不平等条约。不安的气氛充满了亚纳松殿,有人惊恐,有人愤怒,纷纷杂杂的议论声此起彼伏,紧接着就是暴怒的抗议与咆哮。
“林德霍姆先生,请您转告格里菲斯家族,要我们上交阿斯蒙蒂斯的遗体,恕我们无能为力!”田畑优希小姐冲到了林德霍姆的面前,一掌拍在桌上,豆粒大的冷汗在脸颊打转,稚嫩的娃娃音夹带了不应属于她这个年纪的震怒,“遗骸目前是安全的,虽然我们不能保证绝对安全,但它正被存放在世界上警戒最森严的地方!如果将它转移,那必将解除所有的警备系统,如果在转移运送的途中遭遇了袭击,我们永远也无法估量可能造成的损失!”
林德霍姆看了女孩一眼,又扫视了所有人后,轻轻叹了一口气转身坐下,“你们想说的我已经全部给格里菲斯家族说过了,但是他们故意装聋作哑,这就在我的能力之外了。我有信心把聋哑治好,可我没有信心让装聋作哑的人开口。”
“副部长先生,我们还是等待马弗尔部长的决议吧。”监测部门分部长塞斯奇站起身,示意所有人冷静。他是所有惊慌失措的人中较为镇定的一个,“世界上没有那个男人克服不了的困难。”
“乔正在招待尼泽兰先生啊,我不是说过了吗?”林德霍姆轻声说,“如果希尔•尼泽兰和格里菲斯这次在同一条战线,即使是我们全能的马弗尔部长,可能也无能为力了。”
距离嘈杂的地下会议厅亚纳松殿几十米的总部大楼“世界之树”最顶端,北极照射来的阳光渗过玻璃穹顶泼洒在小型酒吧的吧台上,唱片机吐露出悠扬的音符,好像台下真的有一支乐队,演奏着舒伯特的《天鹅之歌》。
年轻的酒保笔直地站立在吧台前,吧台另一边坐着一位衣着考究的老人,老人品尝着高脚杯中的教父,时而与酒保对视两眼,眼神中充满了棋逢对手的感觉。
酒保身穿英式燕尾服,金发的头发梳成一圈一圈的波浪并用发胶固定,沁出百合香精的清香。碧蓝色的眼睛,修剪的整整齐齐的胡须,胸口插着纯白的手帕,和握着摇酒壶的手套一样白的看不到一丝尘埃。他耐心地把老人喝完后的酒杯放进水池,又把新调好的鸡尾酒轻轻地呈到老人面前,仿佛在服侍一位优雅的老贵族。
“哟,拉斯维加斯之旅赚了多少。”老人有些微醺了,嘴里吐露出醇香。
“大约两百万美元吧,那些美国佬还挺阔绰的,不过看到他们由笑变哭的样子,这种感觉带给我的快感远远超过账户里多了几个数字。”酒保淡淡地笑着,好像平静的海面上掠过一只海鸥。
“果然是我讨厌的那个马弗尔,赌上一切也要让所有挑战你的人哭泣,尊严带给你的快感真是超过了金钱和女人。技术部以前干了什么坏事,才会摊上你这个混蛋部长。”希尔教授“哼”着气。
马弗尔转开摇酒壶,往里面加冰块和薄荷叶,头也不抬,“您看过《辛辛那提小子》吗?尼泽兰先生。”
“一部六十年代的经典老片,那时你还没有出生吧,你的品味现在这么古老了?”希尔教授说。
“这部电影有一句台词——你很棒,但只要我还活着你就永远是第二,你最好接受这一点。我想这就是我的人生吧,当那帮美国佬挑衅我时,我意识到了他们想把我从第一的位置拉下来,这是我绝不允许的事情,所以我击败了他们,不是为了自我防卫,这只是我永远第一的证明。”马弗尔口中咀嚼着沾了朗姆酒的薄荷叶。
“那么世界上智商最高的人,能猜出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和我最讨厌的人一起悠闲地调酒吗?”希尔教授缓慢地说。
“格里菲斯?”马弗尔坐在了希尔教授的面前,碧蓝色的眼睛仿佛洞察万物。
希尔教授弯下腰打开密码箱,取出一卷用线装订在一起的文件夹,一句话也不说,扔在了酒吧柜台上。
《关于对执行部部长希尔•尼泽兰先生的处分决议》,封面是格里菲斯家族的家徽——一朵被骑士圆桌簇拥的白玫瑰花瓣。
马弗尔轻轻翻阅着文件,“目中无人、独断专行,专横跋扈……这些描述都与您完全一致啊,尼泽兰先生。如果我是格里菲斯家族的人,或许我也会这么弹劾您。”他把看了一半的文件合上了,从酒吧柜台的夹层拿出了一份看起来一模一样的文件,放在柜台上,“不过我也有一份和您这个一模一样的文件,这些都是您曾经想弹劾我的东西,现在您的目的达到了。”
马弗尔戏谑地笑了笑,面带讥讽。
《关于对技术部部长乔•马弗尔先生以及技术部工作失误部分的处分》,封面还是与先前那一份相同的圆桌白玫瑰家徽,甚至是印刷纸张的材质都是同一批。两份文件像是同时起草并发布,格里菲斯家族同时像技术部与执行部提出了挑战。
“马修•格里菲斯,格里菲斯家族第四十二任家主,奥利弗•格里菲斯的幼子,伊卡瑟德董事会成员之一。1983年11月1日出生于伦敦,2005年毕业于谢菲尔德大学社会科学学院,同时拥有经济学硕士与心理学博士学位。2012年继任格里菲斯家主,同时担任谢菲尔德大学名誉校长——一个依靠家族的关系户。”马弗尔像是在念维基百科,“年轻人往往是气盛的,但是对于一个年轻的家主,疯狗般四处咬人对他可没什么好处。”
“你真的认为是马修在挑衅我们?”希尔教授幽幽地说。
“如果我不认识奥利弗爵士,或许我真的会以为马修是这次弹劾事件的始作俑者。”马弗尔浅浅地笑。
希尔教授也露出了同样神色的笑容,天才与天才间的脑电波总是能在最短地时间内对接。“如果要奥利弗选择他自己多活几年还是让我少活几年,他肯定会选择我死。”
“他就是这样对待伊卡瑟德历史上最伟大的猎人吗?”马弗尔显的有些惊讶了。尽管是技术部部长,但是他在伊卡瑟德的阅历比起上一辈的老人,只能算是一个小孩,以前的恩恩怨怨与波澜壮阔,对于他仿佛是神话中的故事。
“奥利弗是一个典型的英国人——嗯,对不起,我在这里无意讽刺你,应该说他是一个典型的英格兰资本家。”希尔教授突然想起了马弗尔也是英国人。
“哦,没什么,苏格兰的脱英公投我投的是赞成票。”马弗尔插入了一句,“我家老爹和老爷子知道我投的赞成票,还扬言要和我断绝关系。”
“那我这么多年不把你扫出伊卡瑟德,看来我对你的爱已经超过了你的老爹。”希尔教授装作一本正经地说。
“那以后有机会我得安排您和我家老爹见一面了,看看哪个老家伙更混蛋。”马弗尔说,“不过比起我那个混蛋老爹,还是奥利弗爵士更能让我有兴趣。”
“那我也应该安排你和奥利弗见一面,以你的智商如果再学会他那一套为人处世的理论,你在这个世界上真的就是第一了,没有人敢挑战你,是真的,相信我。”希尔教授说,“如果你是一个帝国的统治者,为了让你的帝国稳定,你会怎么做?”
“肯定要排除不稳定的因素,我随便说的……我对历史了解的不多。”马弗尔显然遇到了知识盲区。
“是的,你说的很对。”希尔教授点头,“以古代中国为例子,宋朝的太祖皇帝继位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杯酒释兵权,为随他征战多年的将军们设宴,并威胁利诱他们主动交出手中的军队。虽然这听起来有些不近人情,但这是皇帝让自己的帝国稳定能做出最好的选择了,冷酷与决断,是皇帝必备的品格。”
“奥利弗就是您口中的‘皇帝’吗?”马弗尔说。
“你想这么理解也可以。”希尔教授说,“但是奥利弗错了,我从来不想挑战他这个‘皇帝’的权威,也不想当独裁者,站在力量的顶端让我感到害怕。说实在的,我宁愿回到美因茨买一个农庄,那里是我的故乡,在那里慢慢死去我的灵魂会得到安息。”
“想不到这种话能够从希尔•尼泽兰的口里说出,说您不愿意当独裁者,我更愿意相信扎克伯格后悔创立了Facebook。”马弗尔轻声说。
“因为,我有还没有完成的事情。”希尔教授冷冷地说,“只有站在权力与力量的顶端,我才可以完成这一切。”
马弗尔抬起手捂住了嘴,语气中却压制不住笑意,“一位遵循理想的殉道者,这是我给您下的定义。”
“这句话林德霍姆已经告诉我了,我认为把‘殉道者’这个词换成‘老混蛋’更符合你的风格。”希尔教授抬起头,金黄色的阳光穿透过钻石般的穹顶,仿佛要灼烧他的眼睛。
“所以您这次来这里,是要找我合作?”马弗尔说。
“是。”希尔教授只吐出了一个词,这个词是他的选择。
“我很惊讶,我以为您永远也不会与我合作的,毕竟我是您最讨厌的人啊。”马弗尔伸手调低了唱片机的声音。
“你确实是我最讨厌的人,从第一眼见到你就是,现在也是,以后可能还是。没有一个独裁者会喜欢不服从命令的将军,这也是奥利弗不喜欢我的原因。”希尔教授的舌尖沾着杯中的烈酒,“但是我不会因为讨厌一个人就让他万劫不复,只要他对我有价值,我就会利用他,与他合作,当这一层价值关系破裂后,他又会成为我讨厌的人,直到下一次利用的机会出现。”
“谢谢您,能够向我吐露您真正的声音。”马弗尔轻轻地拍着手,“既然我们都成为了格里菲斯家族的弹劾对象,那我以乐园的名义同意与您合作。不管马修还是奥利弗,我会让所有找乐园麻烦的人后悔。”
他是微笑着说完了这句话,可牙缝间却不断的渗出阴森的意味,像杀人魔镜的镜框,无声无息的分泌出剧毒物质,默默吞噬每一个想控制它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