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人无再少年（其一）（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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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的姓氏往往包含了很多含义，包括家族辉煌荣耀的象征，即使这个姓不那么耀眼，但也是一种永恒的传承。她始终不明白这位“米兰先生”为什么对自己的姓甚至名字都是如此的排斥。
唯一不排斥的是中间那一串常人往往忽略掉的名字——帕特伯恩。他的每一份设计图签名，只有“帕特伯恩”这个名字是详细拼写，其余的只是随便勾勒了一个首字母。
可是在他的脸上看不到一丝波动，仿佛这只是他顺其自然养成的一个有个性的习惯。
男人是一种浅显易懂的动物，奥莉尔从他们一开口就知道他们内心的算盘，父亲想让她嫁给富豪为他带来好生活，小镇上衣冠楚楚的有钱人想把她骗上床，大学里的男生想牵着她的手向同伴炫耀说“你们看我的女朋友多么漂亮”。安德鲁是第一个她读不懂的男人，就像暗流汹涌的海面，每一次她试着想了解他的一切，却发现自己内心那一点简单的想法早已被他了熟于心，自己却变成了“浅显易懂”的那一个。
她无法在他面前保持应有的淡然，就像那些追求过她的男孩在表白之前的怦然心动。
“安德鲁先生，您最近又有一些新的请柬，我需要根据您的具体情况做出安排。”奥莉尔穿着高跟鞋，走路却无声无息，她贴在安德鲁的耳边小声提醒他。
“嗯？这种事情我不是让你帮我处理吗？”安德鲁口里还在咀嚼食物，说话含糊不清。
“万分抱歉，安德鲁先生。”奥莉尔低下头，“但是有些事情，我认为我不方便轻易做出决定。”
安德鲁轻轻地点头，示意让她说。
“马兰戈尼学院邀请您出席校庆活动，今年是马兰戈尼建校八十周年，校方希望邀请所有成功的校友出席活动。而您作为这几年最优秀的毕业生之一，也收到了这份邀请。”奥莉尔轻声说。她没有准备大叠材料，所有的东西都记在了心中。
“活动时间在什么时候？”安德鲁问。
“大约在六月中旬的样子，学院方面会派发具体通知的。”奥莉尔说。
“就和他们说我现在不在意大利吧。”安德鲁升了个懒腰，“我想好好休息一段时间。”
“明白。”奥莉尔在速记本上飞快地书写，“第二件事情，西班牙的婚纱品牌Pronovias会在七月份召开新产品的发布会，他们的创意总监盛情邀请您出席发布会仪式。”
“我不是说过我已经厌倦了这些时装活动吗？”安德鲁说。
“可创意总监先生特意说，这次发布会将邀请西班牙皇室的公主殿下作为特邀嘉宾。”奥莉尔说，“据说邀请您是公主殿下的意思。”
“您好像几年前为公主殿下设计了一套连衣裙，她对这套裙子非常喜欢，一直希望见到设计师一面。”奥莉尔补充了几句。
“好吧好吧，既然公主小姐还记得我，我也不能不给她面子。”安德鲁苦笑，“不过她一个十岁的小姑娘为什么要跑去凑婚纱品牌的热闹。”
“我这就为您预订飞往巴塞罗那的机票。”奥莉尔翻开了速记本第二页，继续奋笔疾书，“与这段时间重合的，我不得不为您取消如下行程：欧洲设计学院罗马分校的讲座邀请，以及爱琴海的旅游拍摄宣传。”
安德鲁不说话表示默许，这些对于他无关紧要的安排一般都是交给奥莉尔全权处理，他对秘书小姐的办事效率是绝对放心的。
“最后就是摩纳哥的阿尔贝亲王。您去年为亲王设计的礼服受到了一致的好评，亲王决定亲自接见您与您一起探讨时装设计的奥妙，他自己也是一位时装爱好者。”奥莉尔接着说，“我建议您接受亲王殿下的邀请，摩纳哥王室是我们设计所的大客户，也是您的忠实支持者。”
“那就安排在西班牙的行程之后吧，我想多休息一些时间，最近我真的……有点累了。”安德鲁扶额，睡眠的短缺让他长出了些许黑眼圈。
“过去的这一年，想必您很繁忙吧。”奥莉尔轻轻地说，“从中国到美国再到荷兰，辗转三个国家，这段旅程辛苦您了。”
“你在——监视我？”安德鲁抬起头，淡绿色的大眼睛注视着女孩。
“不……我在验证您的护照信息时翻看到了您的行程。”奥莉尔不敢正视安德鲁的瞳孔，“我不该私自查阅雇主的私人信息，这是我作为秘书的失职。”她向安德鲁鞠躬道歉，茶褐色的披肩发挡住了半边脸。
“也不是什么太重要的隐私，我处理了一些我自己的私事。”安德鲁向面红耳赤的女孩伸出手，“有些什么事情，不论是关于我的还是关于你自己的，想说就可以和我说，我可能以后也会和你分享一些我的故事。我们是朋友，不对吗？”
奥莉尔犹豫了片刻，握住了安德鲁的手。她感觉这个情景如此的似曾相识，时间仿佛回到了两年前，她和其他的女孩穿着一样的晚礼裙化着一样的妆并排站立，那个男人伸出手，好像要邀请她跳一曲华尔兹。
——滴滴、滴滴、滴……
安德鲁身上的蜂鸣器急促地响起。
两个人的脸色都顿时变了，奥莉尔主动收回手，一声不响退出工作室，将门紧紧锁住。安德鲁的蜂鸣器响起的时候，等待他的往往最重要的事情，这是她两年来形成的工作习惯。上一次蜂鸣器响起后，他便离开了设计所长达一年多时间。
她不知道安德鲁遇到了什么比西班牙公主与摩纳哥亲王的邀请更重要的事，但是秘书的本能告诉她，绝对不能去试图知道更多关于雇主的事情。
安德鲁重新披上了刚脱下来的风衣，对着镜子把沾在嘴角边的点心碎屑全部擦干净。他端坐在只属于他一个人的工作躺椅上，眼神直勾勾地平视前方。
“执行部部长直属执行员安德鲁•米兰，行动编号3800047，身份验证。”
一道道蓝色的光束笼罩了整个办公室，窗外的阳光对比起来显的有些暗淡了。光束不断会聚，聚焦在某一个点，像老式电视机的雪花，这些“雪花”逐渐紧凑，拼接出一个人形。
技术部的杰作，便携式全息投影。
那是个满脸伤疤的男人，枪伤、刀伤、化学腐蚀、灼伤凝聚在了一张人脸上，根本分辨不出他的具体年龄。除了那双仿佛要吞噬一切的眼睛，像震怒的狮子，早已看不见一丝属于人性的仁慈与温存。
“我是执行部副部长卢卡斯•齐格勒，向你问好，安德鲁•米兰执行员。”男人的声音收音机般沙哑，却有种好莱坞英雄大片的气势。
“副部长？”安德鲁不敢相信齐格勒副部长竟然会主动联系他。在执行部里，希尔教授当然代表着最高权威，但他同样也是一位老练的猎人，满世界执行任务注定着他无法管理内部的诸多事物。而坐镇执行部总部，将所有一切打理的井井有条的就是这位坚如磐石的齐格勒副部长。
没有人知道齐格勒脸上那些凶狠伤疤的来历，在执行员记录档案里，关于齐格勒的记录为零，或者说他的档案被人为删除了。在执行部工作人员的眼里，他只是一个毫无感情的战场司令，用最绝对的手腕统领着这一切。
齐格勒副部长有权调动所有的分部执行员，除了希尔•尼泽兰部长的直属精英团队，而安德鲁就是部长直属的一员。齐格勒主动联系他只有两种可能，要么得到了希尔教授的授权，要么无视了部长的权威。
齐格勒不可能公然违抗希尔教授的意志，这些年里，他和希尔教授并没有太多交集，但是一旦出现了与六大家的利益冲突问题，他总是坚定不移地站在希尔教授这一边，哪怕自愿充当棋子和六大家作对。希尔教授也给予了他充分的信任，让他长期担任副部长职务，维持后方司令部的稳定。
“希尔教授遇到了什么麻烦吗？”安德鲁只想到了剩下一种情况。
“也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六大家最近在找部长先生的麻烦，他被暂时禁锢在了日本，无法脱身，所以短时间内由我来代理他的部分职务。”齐格勒的语气一直抑扬不变，像人口合成的机器音，“不过我们遇到了一些麻烦。”
“又有什么麻烦的家伙苏醒了吗？”安德鲁试探性地问。
“如果只是有一两只蝼蚁苏醒，我就不会麻烦安德鲁先生了。”齐格勒说，“换句话说，是一群蝼蚁苏醒了。”
“吸血鬼……集体苏醒？”安德鲁的声音有些颤抖。
“是的，在历史上我们从未遇到这样极端的案例。虽然属于同一个物种，吸血鬼却很少像人类这样彼此团结，集体苏醒的概率无限趋向于零，况且还是在同一片区域。”齐格勒说。
“这片区域在什么位置？东非大草原还是亚马逊雨林。”安德鲁说。
“不，这次的区域是在西班牙。”齐格勒说，“最初的生命信号是在马德里被捕捉到的，但技术部门把它评定为了一个‘受到了偶然刺激的残次品’，没有引起我们的特别关注。但是不久之后，马德里逐渐苏醒了大量的伪装者，不仅是马德里，这种趋势已经扩散到了马德里周边的城镇，像——几百年前蔓延欧洲的黑死病。”齐格勒说到最后一句话，牙关微微颤抖，好像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安德鲁没有说话，默默注视着齐格勒副部长。他心里当然明白那种凶狠贪婪饥饿的野兽如果充斥了整座城市，会是何等的可怕！
“你是这次行动的队长，我还会派遣一位优秀的年轻执行员协助你。马德里的阿方索家族已经接受了我们的援助，但是我们目前只派遣了葡萄牙的分部协助他们，虽然那些西班牙人承诺会为我们提供所有重要的信息，但是我们不希望你的行踪很快就被西班牙人知道。”齐格勒说，“你们要时刻与总部联络，保持谨慎。西班牙是六大家的直辖区域，执行部没有在那里建立分部，我们可能无法为你们提供及时的援助。”
“阿方索的人……不可信吗？”安德鲁问。
“如果可信，他们就不会等到了事情无法挽回，才向我们求助。”
全息投影在一瞬间全部消失，刺眼的阳光洒进工作室，一切看起来还是如此平静。安德鲁呆呆地注视着齐格勒副部长的投影位置，额头上沁出冷汗。
“奥莉尔小姐——”安德鲁向着门外大喊。
“有什么事吗？安德鲁先生。”奥莉尔推开门的一刹那，目光迥异。安德鲁一身正装端坐在座位上，好像会见了一个重要的宾客。
“把你为我定好的行程全部取消吧，请代替我向公主殿下和亲王殿下致歉。抱歉，麻烦你这么多，我会好好补偿你的。”安德鲁无奈地摊开手，露出苦笑。
“先生……您怎么能这样……”奥莉尔瞪大眼睛，双手战栗，速写本“啪啦”一声掉在了地上。
“因为——”安德鲁苦笑，“真正的工作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