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一个人的生日蛋糕(其二)(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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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时区相隔七小时,中国。
“多谢师傅了——”洛彦凛隔着铁丝防盗门,目送提着大包小包工具箱的修理工进了楼道的电梯。身后的中央空调开始“呼呼”作响,木质的地板上散落着肉眼看得见的鞋底灰,还有工具拖动过的痕迹,像没有完成的施工现场。
修理工师傅点了点头,消失在了电梯井中,黑黝黝的皮肤滴着豆粒大小的汗珠。
终于感受到了一丝凉意,洛彦凛脱掉了被汗沾湿的运动背心,舒服地躺在了沙发上一堆随处乱扔的内衣袜子中间。
真倒霉啊……尽管如此,他还是轻声抱怨。
半个小时前,他还仿佛置身蒸笼里,端坐在客厅的饭桌边,眼巴巴地望着拆开空调外壳检查线路和制冷器的修理工师傅,真诚中带着殷切和感动,同时还不停地用纸巾擦着额间和脸颊上的汗水。
没错,家里的空调坏了……
昨晚熬夜打游戏不知不觉到了深夜,上午睁开眼睛时发现竟然才不到八点,身上仿佛有一团火在灼烧,头顶的中央空调慵懒地喷着和空气温度相仿的热风。
他把空调温度设置到了最低温16℃,风速是大风。然而中央空调在制冷不到十秒后,继续“傲娇”地喷吐热空气……
他本以为这是中央空调在无休息工作几天几夜后的罢工,于是关闭了空调,打开了同样吹着热风的电扇,开始了一天的生活。生活在南方的夏日,人没有空调就像北极熊脚下的冰被融化了一般难受,洛彦凛冲了两次凉水澡,也没心情玩游戏了,拿着以前的考试试卷当扇子狠命扇着,像极了乡下无所事事的老大妈。
他想起了初中时背过的白居易的《观刈麦》——足蒸暑土气,背灼炎天光,力尽不知热,但惜夏日长。现在总算可以体验一下穷苦农民割麦的悲惨生活了,顺便感谢那个叫威利斯•凯利的美国人,因为他发明了空调这种东西。
中午过后,洛彦凛逐渐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因为他感觉空调真的出了什么问题,如果今天不修理好,只怕是要去网吧过夜了……他受不了充斥着汗臭味和烟味的环境。
于是就有了刚才的一幕。好在空调外机问题不大,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长时间超负荷运转导致的线路故障。修理工师傅语重心长地说“你看我们这一辈没有空调不也活过来了嘛”。
洛彦凛打心底感谢并敬佩这位师傅,在这种炎热到可以把蛋煎熟的天气里,用劳保服把身体遮的严严实实,在毒辣的太阳下奔波的人都是勇士。
洛彦凛想起了什么,打开了充电刚刚到一半的手机屏保,进入隐藏文件夹,点击一个神秘APP的图标。
被铁链束缚住的红色十字架,它的名字是“El cazador”,西班牙语里“猎人”的意思。
——Welcome back Mr.Luo,and you have an unread email.
您有一封未读邮件。
洛彦凛点击“阅读”,邮件界面进入了加载模式。每天都中午十二点整点,这个APP会为他发送一封定时邮件,而他的任务是在第二天的零点之前确认并回复,回复的信息会通过加密邮箱发送到他不知道的地方。
每一封邮件的内容都千篇一律,这更像是街头的调查问卷,一共不到十个问题,每个问题留下了二十个字的空白给他作答。
——您是否感觉身体不适?如果是请详细描述,我们会为您判断是否有感染迹象。
答案是两个字“没有”。洛彦凛在心底吐槽,即使真的感冒发烧胃痛也不敢写“我感到不舒服救救我吧”吧,他可不希望家里的门突然被砸开,一群白大褂把他用拘束衣绑好,拖去实验室做身体检查。
——您所处的区域是否出现了符合吸血鬼作案特点的暴力事件或者灵异事件?
答案也是“没有”。我这里安定的很,洛彦凛小声自言自语地嘀咕。
——您是否遇到了经济上或者装备上的困难?
答案更是“没有”……话说能不能再给我配一把枪啊,他想起了希尔教授离开中国时顺便一并带走的FNM1903自动手枪。
后面的问题越来越离谱,答案也当然全部都是“没有”。洛彦凛怀疑伊卡瑟德发明这些问题的人不是脑子有坑就是被害妄想症,“您是否感知到有世界毁灭的预兆”这种问题竟然也说的出口。
检查一遍确认无误后按下“发送”键,今天的任务也算完成了。他顺便看了一眼已读信息的回收站,最近一个多月的几十封邮件积压在回收站里,按着时间顺序一天不多一天不少的排列,所有的邮件都是相同的几个问题,当然——答案也是相同的。
他最初还保持着每天清空删除已读信息的习惯,后来他发现,这种每天都有的东西不如积攒起来批量删除,免得每天重复着一个无聊的动作。
又攒了一个月啊……他按下“一键删除”,心里想又有一个月在无所事事混日子的时间中过去了。
每年最热最潮湿的季节又到了,距离那个时候也过去一年了啊……暴雨、宾利、酒店、死亡、追逐,他时不时回想起那一幕幕,仿佛是昨天才刚刚发生。这样看来时间过得还真是挺快的。
四个月是那么的转瞬即逝,可它又会让一个人改变许多,得到和失去好多东西。
洛彦凛已经渐渐重新适应了正常人的生活,自己洗衣服做卫生买饭倒垃圾,感受着生活的劳累。这样的生活过久了,躺在疗养院似的医院里每天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大爷生活想想也不那么有意思,他可不想再一次被怪物打到生活不能自理,然后忍受护士大妈看傻子的目光了。
他起身打开阳台的收缩门,取下了昨天丢进洗衣机清洗的床单,被阳光烘烤了一天的床单还弥漫着玫瑰香精的味道,在闭塞的内室闷久了竟会感到一丝沁人心脾的陶醉。他把床单叠好,塞进衣柜,一个圆滚滚的东西“咕噜”一声掉出来。
一个灰黑色的塑料发夹,表面已经积累了厚厚一层灰,却仍能嗅到一丝樱花的氤氲,少女的气息似乎凝结在了灰尘里。
这个发夹肯定不是他的,先不说这个硕大的发夹可以把他的头发带头皮连根夹起,他自己都不信一个踢球上网睡懒觉的男孩子可以保养出这么少女的发香。
他想到了一个女孩,一个曾经在这个家里住过半年的女孩。
井上亚璃。
临走前收拾东西还漏掉了发夹……这样的大大咧咧可还真符合她的。
四个月前出院回家时,她早已把所有用过的衣物化妆品甚至微小的日用品打包装箱,离开了这座城市。临走前,她似乎把这个三室一厅的屋子清扫了一遍。洛彦凛从未见过这个住了几年的屋子这么井然有序干净清爽的样子,洗手池的背面甚至看不到一寸青苔。
在他的印象中,亚璃从来就不是一个“大和抚子”式的日本女孩,洗完晾干的裙子和内衣也不折叠,就那样胡乱地丢在了沙发上堆积起来,也不管这个屋子的主人是一个害羞懵懂的男孩子。虽然偶尔“良心发现”,主动穿围裙洗盘子刷碗,然而还能肉眼看到好大的油污。不要说她小时候接受过淑女式教育的巫女课程训练,就是讲她其实是某暴走团的大小姐每次和条子干架是操起钢管冲在最前面的,他都会信了。
洛彦凛望着崭新如故的客厅和房间,心想究竟哪一种属性才是亚璃最真实的一面呢?即使一起相处了半年,知道了那么多关于她的故事,可他还是没有读懂她。但是他……却在女孩面前暴露的像阳光下的大海,想掩藏自己却无济于事。
他静静地躺在床上,枕套和被单都换洗过,书桌上永远散乱的杂志和漫画第一次被整理好,由高到矮摆放在书架夹层上。时间仿佛静止了,好像半年间从未有人在这里停留过。亚璃离开之时,似乎刻意抹去了她存在过的所有痕迹,甚至是女孩子特有的体香。
不由得回想起那个夜晚,她依靠在半闭合的百叶窗边,窗外电闪雷鸣狂风骤雨,雷电掠过,白皙的脸颊倒映在这转瞬即逝的光芒中,像折断了翅膀的天使。
现在想起当时的点点滴滴,那更像是一场梦,一场真实的可以追忆起每一个细节的梦。那个女孩来的那么突然,离开的也那么无声无息,仿佛只是他臆想出的幻影。
洛彦凛小心翼翼地用纸巾拭去发夹的灰尘,轻轻地放在了书桌上的小收纳箱里,和发夹一起的还有一封皱巴巴字迹还潦草的蓝色新年贺卡。
这四个月他再也没有听到过亚璃的任何消息,好像两条直线在相交后又各自驶向了属于自己的远方,渐行渐远不见踪影。亚璃不喜欢用现代社交软件,她认为社交工具使人们的心越来越疏远了,洛彦凛加了她唯一的WeChat号,WeChat号是为了在中国执行任务临时注册的,头像也一直是最初始的一片空白。自从她离开后,就再也没有上过这个账号,洛彦凛总是不经意间瞟一眼这个不在上线状态的头像,虽然他知道这个头像或许永远不会再闪动了。
还有另一个头像……那个头像包含的内容比这个账号丰富许多,有球队赢球的狂喜,还有排位赛五连跪的暴躁。所有的动态却在去年的某个时刻戛然而止,聊天记录的最后一句“睡了睡了”即是永别。
他曾经想就这么删掉郑哲的好友,因为他听说过一句话——与其让回忆的痛苦一直陪伴不如将它忘却。他不止一次右键点击头像,选择“删除”,在最终确认时却手抖似的按下了“否”。有些东西,一旦将它遗弃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洛彦凛想过写信,给亚璃写信,他知道怎么把信件邮寄到海外。但他却不知道她在哪里,他一直记得她在新年贺卡中提到了她在神户,可神户这么大,她又在城市的哪个角落哪间公寓里带着贱兮兮的笑容写完了这封书信呢?瞥见天边的阴雨倾倒这座城市,自己却如一滴水被海潮吞噬。
总不能直接在落款处写“神户井上亚璃收”吧,这样和小学课本里可怜的凡卡有什么区别。
后来想想还是算了,因为……确实没有什么可写的。又不是两情相悦的恋人,肯定不会写一些像“我胖了,因为多了些爱你的重量”的土味情话吧。其他的感觉也没有什么好写的,总不能千里迢迢寄一封信,结果拆开后,里面是“今天中午吃的宫保鸡丁,晚上吃的鱼香茄子,天桥街的韩式烤肉店又出新品了,还有一家新开的九宫格火锅”,就这样想都觉得好有违和,一点都不符合那种阴雨绵绵的城市,少女一手举着樱花伞一手拆开国外寄来的书信,那浪漫的意境啊。
久而久之,洛彦凛总算明白了,他只是想找一个能说话的人。
蓝缨中学的班级群最后的消息还是几个月前的“除夕快乐”,毕竟离高考只有不到一百天了,所有人都会沉浸在模拟题和做不完的试卷里,少数几个像张宇豪那样打算直接出国的也在紧锣密鼓准备雅思和托福,争取能在年底前申请到国外高校。没有人像他那样能盯着聊天记录看一整天,再说了他现在的设定是在意大利的语言学校读预科,一个国外的预科生不好好准备考试,成天泡在QQ和微信里成何体统。
但是啊,“国外的预科生”也可以乘着汽笛船在威尼斯的古桥和楼宇间穿行,可以躺在那不勒斯的沙滩上,吹着地中海的暖风若无其事地看穿比基尼的少女。可他这一点也做不到,只能幻想着和高三教室的同学幻想的一样的事情。
洛彦凛感觉有些胸闷,就关掉呼呼作响的中央空调,打开了所有的窗通风换气,早些时候他看了天气预报,今天晚上不会有突然的暴雨,担心下雨来不及关窗是多余的。他换好了一套还算清爽便捷的运动衫牛仔短裤,轻轻地推门出去,反锁了防盗门后,他按下了电梯井的开关。
楼道里比窗外的热浪凉爽好多,他不禁“哆嗦”了一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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