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一个人的生日蛋糕（其一）（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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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利弗•格里菲斯，格里菲斯家族前任家主，马修•格里菲斯的父亲。只是马修从未称呼他一句“父亲”，唯一的称谓是“爵士”。
三年前，奥利弗将家族企业的所有权利正式移交给了马修，退居第二线，结束了对格里菲斯家族大半个世纪的长期统治。漫长的几十年间，这位在位时间最久的家主用皇帝一样的独裁手腕，重新定义了“格里菲斯”这个名字的意义。
1939年纳粹德国出动国防军空军空袭不列颠，时任家主的奥利弗一改垄断资本家的吸血鬼嘴脸，将家族的所有资产全部贡献，资助英国皇家空军与被空袭波及到的平民。战争结束后，功劳显赫的奥利弗被女王授予了爵士地位，但此时的格里菲斯家族经过了多年的停产与无止境输出，昔日的资本帝国已经剩下了一两间被炸的面目全非的车间。
接下来的半个世纪，奥利弗重新显露出了垄断资本家的獠牙，他一手重建了这个摇摇欲坠的资本大厦。重新建立后的格里菲斯家族似乎不再像维多利亚时代那样光芒万丈，甚至一度被认为已经灭亡。但是地下世界最大的宫殿已经悄然拔地而起，它的缔造者奥利弗甚至拥有了接近于神的力量，一行简短的签字可以让中东的一座小镇夷为平地。
马修不敢惹怒这个人，即使他已经继承得到了家族的所有权利，这是一种为了活下去而存在的野性嗅觉。
他从未叫过奥利弗一声“父亲”，这个男人也没有把他的骨肉们当成自己的“孩子”，这种关系更像公司的老板与员工——他花费家族的金钱培养后代们，而他的后代们用所学的知识回报培养他们的家族，仅仅一层简单的有些难以置信的关系。
奥利弗爵士一生有三任妻子，第三任是一位年龄比他小四十岁的爱尔兰模特，马修则是第三任妻子生下的孩子中最小的那一个。与众多的兄弟姐妹们一样，从出生到现在，他享受了上等人的教育与优渥的生活环境，却从未体验过书本上的“父爱”，童年时代的他几乎没有见过父亲，即使生病了，一直陪伴在身旁的只是母亲和护工，他就在这样一个环境下低调地成长。
高中的一天放学的路上，他忽然被一辆帕加尼拦在了街边，几个黑风衣黑墨镜的男人在众目睽睽之下把他带上了几千万英镑的豪华跑车，跑车后座端坐着一个不停地咳痰的老人，那一刻他明白了，这个老人是他从出生几乎从未谋面的……父亲。
没有父子相逢的温馨场景，奥利弗扔给了马修一叠几百页文件和一支笔。
马修一脸懵逼地看着封面——格里菲斯继承人培养计划……他被他的父亲选定成为了家族的继承人！
笔“噗通”一声掉在了地上，他不敢相信父亲的选择，父亲一共有二十几个孩子，加上孙子孙女，所有的后代可以坐满一个大学礼堂，可是他偏偏就选择了那个最不起眼的小儿子。
“1939年，我赌上了整个格里菲斯家族资助战争，因为我认为德国佬的命运只有失败。今天，我把我最后的一切押注在了你的身上，我相信你是格里菲斯最优秀的继承人。”
父亲只说了极其简短的一番话，就把他放下了车。
他的人生轨迹从此改变，或者说早已被写在了那几百页厚的契约文件上。但是他始终不明白，那个晴朗的有些干燥的下午，父亲为什么会选择他。他的兄弟姐妹都是古典大学和常春藤高校联盟的知名校友，很多已经在政治界与科学界做出了不小的成就，可那个叫奥利弗的男人却选择了一个还在读书的孩子。
他默默接受了这一切，直觉告诉他，他没有资格反抗父亲的选择。
“心神不宁么，我能看出你内心的焦虑。”奥利弗慢吞吞地说，每吐出一个单词就要克服喉咙堆积了多年的浓痰。
“我……您不应该在唐卡斯特的庄园里静养吗？谢菲尔德的污染指数一直高居不下，我担心空气中的粉尘对您的肺有影响。”马修镇定自若地问父亲。
“吸血鬼都干不掉我，你认为我会害怕空气中的尘埃？”奥利弗冷冷地说。
马修一时语塞，他听到了他最不愿意听到的东西。
——吸血鬼
被选定为家族的接班人后，马修阅览了无数几百年间被家族长老封存的绝密档案。里面记载了格里菲斯家族与王室的种种罪恶交易，以及为了利益做出泯灭人性的行为。在一次黑奴贸易中，运载黑奴的船只受到了葡萄牙海盗的袭击，家族的干部下令把所有的黑奴身上绑满火药，冲向敌船同归于尽，而家族的奴隶贩子则趁乱乘坐小型帆船溜回了海港。这种行径在绝密档案里的记载比比皆是，马修始终无法理解为什么家族的前辈愿意把这些黑历史乐此不疲地完整记录下来。
最令人惊惧的还是关于吸血鬼的详细记载。
格里菲斯是一个古老的家族，古老往往伴随着神秘，英国许多古老贵族与通灵术都有所沾染，甚至是皇室也不例外。他是以阅读小说的心态浏览了“吸血鬼”篇，只是这部“小说”中的主角都是大名鼎鼎的历代家主。与吸血鬼的隐秘战争已经持续了几百年，为了对抗这种有着异能力的神秘生物，每一场战役都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无数的名字在永不停止的战争中消失，又有更多的人踩踏着前辈的尸体，义无反顾地冲向战场。
人类在吸血鬼面前永远是渺小的，为了对抗这些敌人，这些分散的隐秘组织最终联合在了一起，由吸血鬼猎人精英组成了一支现代化的兵团——伊卡瑟德。战争的天平开始微妙地倾斜，人类开始取得了一些胜利，但在这些胜利后面，除了被湮灭在历史里的尸骨，前方等待着的是未知的敌人，它更加强大。
马修一个人呆呆地伫立了好久，午后的烈日针尖般刺痛双眼也无济于事。他默默接受了这种极端生物的存在，还有这场唯有死亡才能终结的无尽战争，而他……将继承家族的一切，作为未来的统领，与吸血鬼对抗至死。
这或许才是格里菲斯真正的使命！
“阿斯蒙蒂斯被希尔•尼泽兰干掉了，我知道。”马修猜到了父亲想说什么。
“可我们的战争才刚刚开始。”奥利弗幽幽地说。
“我们的……战争？”马修没有领悟这句话的意味。
奥利弗咧着干枯的嘴唇，阴沉的冷笑从积压多年的浓痰里沙哑地挤出。“校长先生，和我们的年轻家主谈一谈吧，我需要一台高纯度制氧机。”他捂着胸口几乎坏死的肺，面色苍白。
“遗骸。”校长只言简意赅地说了一个词。
“阿斯蒙蒂斯的遗体？”马修顿了顿，“半年前阿斯蒙蒂斯的遗体用液氮封存，从中国偷运出境后走白令海峡经过北冰洋，由各地的执行分部护送到达了雷克雅未克港口，交给了乔•马弗尔博士。这里面……有什么问题吗？”他感到不解。
“关键就在于马弗尔博士，他是技术部历史上最年轻的部长，也是世界上智商最高的人，有世界上最发达的大脑。但是他无礼、傲慢、张狂、目无尊长，这种人却成为了我们的事业最重要的枢纽，您认为是一种幸运还是不幸呢？”校长说。
“他竟然不把六大家放在眼里？”马修有点儿惊讶。
“何止是六大家，他是唯一一个敢公然与希尔•尼泽兰叫板的人。偏执的独裁者和傲慢的天才，联手奉献了一部精彩的剧本。”校长皮笑肉不笑地撇了撇嘴。
马修的里衣衬衫已经被汗水浸湿，仿佛有一把剑悬挂在头上。关于技术部乐园的传说他早有耳闻，这是六大家最难控制的一个部门，马弗尔上任后甚至把它变成了一个独立部门，享用着六大家基金会逐年增加的预算，上交着字数越来越简洁的年终报告。他们掌握着猎杀吸血鬼最尖端的科技，如果不小心惹了他们不高兴，这帮偏执到心理变态的天才说不定在突击步枪里真的给你搞点破坏，当你追杀吸血鬼终于把它逼到绝境，扣下扳机发现枪管弹出来一只塑料小鸟。
“我看过马弗尔博士的年终报告，这些报告的内容更像是应付我们而完成的作业。我们确实不知道这些人究竟在研究什么东西。”马弗尔想了想。
“四年前加拉卡卡在秘鲁的伊基托斯苏醒，六大家启动了基金会，无限额支助伊卡瑟德的猎杀行动。猎杀完成后，技术部甚至不经过我们的批准，私自接管了它的遗体，把它从我们的视线范围之外秘密运送到了雷克雅未克。从此这具高阶吸血鬼的遗体就从人间蒸发，没有消息，谁也不知道四年间技术部的研究结果。”校长说，“六大家曾经派出了巡查员去慰问技术部的工作，说是慰问其实是监视，行程和人员安排都是绝对保密的。可技术部仿佛是一群先知，他们似乎早就知道了巡查员的行动轨迹，刻意清洗了很多研究痕迹。巡查员到访时，他们只是一群研究枪械弹药与水银技术的科学家。”
“那……为什么没有人弹劾马弗尔？他已经远远越过了他自己的职权范围。”马修问。
“因为没有人比他更优秀啊。”校长摇了摇头，“就像对于我们教育家，都知道校规面前学生一律平等。可是在执行时，我们往往会偏心于更加优秀的学生，对优秀的人会有所纵容，即使他们做了错误的事情，也潜意识里认为应该帮他们开脱责任。马弗尔就是这样的人，他足够优秀，优秀到做的所有的事情都是正确的……”
“那尼泽兰会怎么看他呢？独裁者往往只喜欢绝对服从命令的士兵。”马修说。
“尼泽兰是一个独断专行的人，他只相信自己的判断，他从不会让自己的私人感情凌驾于他的事业之上。即使你捅他一刀，而同时对他的事业又有帮助，他会毫不犹豫地原谅你，与你合作。”校长说，“在某些方面，乔•马弗尔和希尔•尼泽兰……他们是一类人，沆瀣一气的人们总是相互纵容的。”
“但是……他们的权威已经凌驾在了六大家之上，任何一家企业也不会容许雇员的地位高于总裁。”
“所以这一次家族不再纵容他们，阿斯蒙蒂斯不是加拉卡卡，它的危险性远非后者可比，我们必须要求他们把研究过程对我们开诚布公，阿斯蒙蒂斯的遗骸必须由我们董事会亲自掌控。”校长说，“圆桌会议即将召开，六位家主都将出席会议，包括您……马修•格里菲斯家主。”
“圆桌会议——好久远的东西，大概已经三十年没有召开了吧。”马修沉吟，“这一次会去哪里呢？”
“日本，神户，五十岚家族租用了一栋山涧的温泉酒店作为会议地点。”校长说，“那些日本人气急败坏，因为运送阿斯蒙蒂斯遗骸的渡轮经过日本海竟然没有通报他们一声。”
“有趣——我还真的想会见这些天才。”马修淡淡地笑了笑，“尼泽兰先生与马弗尔博士，我很乐意认识伊卡瑟德的怪物们。”
“我这就为您准备私人飞机。”校长轻轻点头。在格里菲斯家族里，他的身份只是历代家主的贴身管家。
“等等——”奥利弗转过头，脸色红润了一些，鼻孔里插着两根输氧管，他的座驾经过了改造，自带高纯度的制氧机，防止肺功能的突然衰竭。
“我要亲自去日本。”奥利弗的双眼仿佛蒙上一层阴翳，“面对两个疯子，你会毫无胜算的，马修。”
马修静静地点头，一言不发。虽然家族所有的事务决定权都在他的手上，但在这个枯瘦的老人面前，他永远只是一个点头哈腰的孩子。
“哦，还有一件事情。”马修忽然想起了什么，“尼泽兰在中国有私生子吗？”
“私生子？”校长疑惑地问。
“如果不是他的私生子，他为什么会动用自己的权限签下一个看起来毫无能力的人……我指的是那个中国的高中生，名字好像是洛彦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