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葬礼(其一)(2/2)

虾皮小说【www.xpxs.net】第一时间更新《伊卡瑟德》最新章节。

米格只得用持枪的手遮住双眼,避免眼球受到伤害。他悄悄地向后挪动,握着战术短刀的右手试探着腰间的尼龙绳,在黑暗中的那个东西还没有发起进攻,只要利用好路标的优势,撤退还来得及。猎人与恶兽对峙时,在彼此间有一个大致的了解之前,哪一方也不敢轻易动手。而这个短暂的时间就是撤退的最好机会,也是最后的机会。

他没有向后试探到任何东西,或者说他碰到的是绳子的末端。末端的缺口被撕拉的参差不齐,两三跟被拉断了的纤维丝木然地垂在原地。

两丝纤细的光束突然变粗、放大、发散,血红色的光充斥了狭小的山道。米格惊愕地环顾四周,一切都变成了红色,路面的石板,沉寂的丛林,岩石缝隙里的苔藓也没有避免波及,好像不断地从里面渗出鲜血。

环型的山路从身后两米的地方断开了,后面是看不到底的山崖。撕裂的尼龙绳就垂在山崖的边缘,等待着它的主人的接近。

米格从不记得自己来过这样一个地方,他开始怀疑眼前的真实性。他很愕然,这一座从脚到顶距离不过三百米的山,竟然存在着华山一样的危险路况。这里距离山脚下的理论高度最多不可能超过两百米,而峭壁的下方,却是真正的无底深渊。

他终于明白了,自己从踏进这座山的那一刻起,就处在了那个东西的监视之中。他根本不是所谓的猎人,而是一个完完全全的猎物!猎人布下陷阱,等待着猎物的接近。“猎人”一直隐藏在看不见的地方,拉断了连接天堂与地狱的绳子,把他引向了更深的地狱。他自以为每一步行动都遵循了严谨理智的思考,但他的脖子上早已被套上了枷锁,在一步步中自己走向毁灭。

不……冷汗浸湿了风衣下的衬衫,不是猎人和猎物……他与那个东西的关系根本不是猎人和猎物,如果他是猎物,早就被那个东西杀死一百次了。如果那个东西想杀死他,可以引导他坠下悬崖,可以在山顶杀死他,甚至可以在半山腰的休闲亭把他的小队团灭,还能节省体力。它没这么做不是因为他不知道可以这么做,而是……他不想,或者是不屑于这么做。

恐惧在米格的心中炸裂,他根本不是那个东西的猎物,他只是一个玩物。就像小时候抓到了西瓜虫完全可以踩死它,却恶趣味地把它放在火上烘烤至死,因为这样才好玩啊,一脚就踩成烂泥了多没意思呀。

他想到了尼采的著作《善恶的彼岸》里最经典的一句话——当你凝视深渊之时,深渊也在凝视着你。他以为发现了那个东西的行为漏洞,想监视并消灭它,但他永远也预料不到,从他的心中产生这个想法开始,自己就已经成为了那个东西的玩物,什么时候结束这一切只取决于它的兴致。

如今他变成了那只在火堆里跳舞的西瓜虫,即使知道了身处绝望的处境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希望灰飞烟灭。那个东西就是被这样的扭曲心理驱使着,给予希望再把希望活活地剥夺,让自己的玩具在绝望中彻底失去心智,就像同一个笼子里的山羊和狮子,山羊被追逐的筋疲力竭,狮子注视着它最后痛苦绝望的眼神咬断它的脖子,这样才可以激起最大的食欲啊!

那个东西从黑暗中慢慢的显现,米格最先看到的是一副人的轮廓,这也是那个东西唯一与人类似的地方。而比起它其他的特征,这个与人类相似的特点却显得微不足道。

它隐藏了自己的相貌,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阴暗的面具。牛角、山羊面部、鹰钩鼻、人类嘴唇,所有的因素被糅合在一起,组成了那个只属于它的名字。

原始七宗罪——色欲•阿斯蒙蒂斯。

它一步步向米格接近,米格也向后慢慢倒退。血一样的光线刺的他睁不开眼,他同时知道了点亮这片区域的光源所在——面具上方留下了两个孔,后面是阿斯蒙蒂斯嗜血的目光,血红色填满了眼眶内所有区域,眼白与眼球在血的混沌里融为了一体。米格从未见过一个吸血鬼的目光是如此的刺眼,仿佛被赋予了超高的温度与子弹一样的穿透力。

它目光如炬,像漫漫长夜后缓缓升起的太阳。火焰在瞳孔里燃烧,它高傲地蔑视着万物生灵,仿佛是突破了千年桎梏的恶鬼。当它从封印里解放出来的那一刻,那些长夜里所有的孤独与绝望化作了复仇的烈焰,企图湮灭整个世界。

很多年前的一天,一个孤独的年轻人来到了这座城市。他不知道自己的姓名、不知道自己的来历,像芦苇原的孤魂在陌生的城市里飘荡。随后它被赋予了一个身份,作为“人”的身份,在城市里生活。但是身体里被封印住的力量绝对不会因为久远的遗忘而消失,它无时无刻没有尝试挣扎身上的枷锁。终于有一天,枷锁破裂了,伟大的力量重新回到了自己的身上,那种君临天下的感觉是如此的熟悉,似乎是在告知他这才是他应该的使命。他这才意识到这么多年间,自己活的是如此的猥琐与卑微。

他是王!是皇帝!皇帝就应该坐在镀满黄金与鲜血的宝座上,俯视跪下的贱民!有一天皇帝被罢黜了,被关在了囚车里,任由贱民的羞辱,但皇帝的心中一直积压着高贵的怒火,当有朝一日他重新夺回属于他的东西,杀戮与天灾将会降临这片大地,吞噬那些侮辱过他的每一个人。

米格打了一个哆嗦,站在他面前的,是……怪物……

“教授先生!教授先生!”井上亚璃怒目圆睁,朝着对讲机怒吼。

对讲机发出了卡壳似的“沙、沙”声,然后“嗞”的一响,停止了工作,听起来像用电器超负荷跳闸。

“这个玩意……坏了吗?”洛彦凛手里还抓着断了一截的尼龙绳,不知所措地说。

亚璃没有时间回答洛彦凛,一把抢过了他的对讲机,“教授先生!教授先生!我是井上,听得见我说话吗!”她已经来不及擦拭额头上流淌下的汗液,脸涨的通红,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同样的话。

“还是不行——”亚璃把对讲机交回到了洛彦凛手中,她的声音变得极度沙哑,每吐出一个词嗓子里好像要冒出青烟。她拧开水瓶,把还剩的半瓶水全部灌到了喉咙里。

断裂的绳子落在了地上,吞没在了地上的灰尘堆里。洛彦凛捧着对讲机,仿佛捧着沉重的金块,在前一刻,他还存在着一丝侥幸的心理,认为这些对讲机肯定是十块钱三个买一送一的地摊便宜货。然而……再水货的对讲机怎么也不可能同时哑火,还很巧合的发生在这个微妙的时间点。

“这里信号这么差?”亚璃眉头紧锁看着四周,她第一次表现出这么慌张,“我们难道是在珠穆朗玛峰的峰顶吗?”

“你问我我也不知道啊。”洛彦凛也只能说出这一句话了。伊卡瑟德既然可以租下阿尔贝托酒店最高档的会议室,这个组织肯定不会吝惜这点钱去买地摊货的。排除三台机器同时故障这个几十亿分之一的小概率事件,那阻碍通话的唯一因素就只可能是信号被屏蔽了。

但是……这怎么可能啊!又不是隔空喊话,我们的联系媒介是电磁波好嘛!我一个物理不及格的人都知道电磁波在空气中传播是不需要介质的,难道是我闯入了某个特殊的领域吗?呸,现在可不是躺在床上做梦的时间……

可是,他想不到什么其他可以用物理学解释的理由。

“手……手机、手机!”洛彦凛突然想到了什么,他拉开了背包拉链,把里面所有的东西全部倒了出来,“啊,我还带了手机,我们还可以用这个和教授他们联络!”

他暂时松了一口气,把手机递到了亚璃手中。希尔教授在行动开始前是明确规定不能用手机作为联络工具的,手机的启动与拨号需要一段时间,而遇到了紧急情况,这一小段时间可能会让人丢失性命。但是在收拾东西的时候,他还是不自觉地把手机调成关机模式偷偷藏在了背包里,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想带上手机,如果要强行解释,或许就是手机御宅族一刻也离不开手机的那种感觉吧,不管需不需要它,口袋里放个沉甸甸的东西总会有种安心感。

洛彦凛以前没有用过对讲机,发生了什么故障他也不知道,或许真的是某种他不懂的构造或者原理出了问题呢?这些都是不好猜测的事,毕竟对讲机的工作原理在物理课本里只是作为“趣味阅读”的部分,肯定不会给和你废话太多的。而手机就不同了,这可是他永远随身携带的东西,他曾经无数次来到这座山上,随时和在线的朋友吹几句、随时听歌,这些细小的行为已经融入了他的人格里,如果没有一直存在的4G网络,这些小动作他一个也无法完成吧。

“诶,等等——”亚璃开启了手机,在屏幕上按了几个键后,她突然抬起头。

“直接点击开锁就可以了,没有屏保的。”洛彦凛想都不想就脱口而出,第一次玩他的手机的人百分百会问这个问题的。

“啊,不是,我说的……不是这个。”亚璃的声音越来越细小,“你的手机欠费停机了吗?即使欠费也不会是这样啊。”

“没有啊,我前几天才交了话费的。”洛彦凛凑到了亚璃身旁,她早已打开了手机屏保锁,完全不需要洛彦凛单独说明。而她的指尖停留在手机屏幕的左上角。

无信号——

不!可!能!的!吧!洛彦凛想大声地吼出这五个字,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人在突然感到极度恐慌时,纵使有千言万语表达此刻的心境,可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因为恐惧早已堵塞在了声带,只能把所有的东西咽下去。

骗人的吧!骗人的吧!一定是……骗人的吧!他从女孩手中接过手机,手机的界面只有“仅限于紧急呼叫”一个选项。

洛彦凛不敢相信眼前所看到的东西,如果这些是真的,那以前的那些都是什么鬼!难道说……我一直在无信号状态下聊天听歌吗!这动动脑子显然都是不可能的,我的手机可没有魔法。啊,还有一种可能,电梯里不总是收不到信号么,在被金属封闭的环境内是会对信号产生屏蔽作用的,可是即使屏蔽也不可能一直“无信号”啊!他环视着自己所处的地方,亭子的四面除了几个立柱全部与外界接触,再说了这些柱子也不是铁吧……金属屏蔽现象的必要条件在这里一个也不满足。

那……眼前的一切只可能是用现有的知识储备,甚至是科学无法解释的现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