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德·山居日记(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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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五点四十分,我被咖啡研磨的声音唤醒。
阁楼的天窗刚透进一点青色晨光,木楼梯就传来规律的嘎吱声——安娜永远比我早起半小时,固执地用那台德国带来的手摇磨豆机准备早餐。我裹着被子翻了个身,听见楼下传来瓷器轻碰的脆响,接着是液体注入杯子的潺潺声。
"欢喜!"安娜的喊声带着阿尔卑斯山麓特有的上扬尾调,"咖啡要凉了!"
我趿拉着拖鞋下楼时,她正站在灶台前煎蛋,金色马尾辫随着翻炒的动作轻轻摇晃。桌上摆着两套餐具——我这边是竹筷和青花瓷碗,她那边是银质刀叉和印着巴伐利亚纹样的餐盘。
"今天吃..."她转身,看到我直接用手捏起腌萝卜条往嘴里送,蓝眼睛瞪得滚圆,"用筷子!"
"你昨天不也用叉子吃我的酸辣粉?"我故意又捏了条萝卜,在她面前晃了晃。
安娜放下锅铲,抄起筷子向我走来。经过八个月练习,她已经能熟练地用筷子夹起花生米。此刻那两根细长的木棍在她指间像微型武器,精准地截获了我手里的萝卜条。
"交换。"她把萝卜塞进自己嘴里,转身从橱柜拿出个纸盒,"托老张从市里带的黑麦面包。"
纸盒里躺着条深褐色的德国面包,硬得能当凶器。我掰了块泡进咖啡里,安娜立刻发出痛心疾首的叹息:"这是要配黄油慢慢嚼的!"
"在我们这儿,"我灌了口咖啡,"这叫'咖啡泡馍'。"
安娜翻了个白眼,却在我碗里夹了块她刚学会做的血粑鸭。这道湘西名菜曾让她在杀鸭环节落荒而逃,现在却能用德语向游客解释"鸭血和糯米的完美化学反应"。
晨光透过新换的格子窗帘,在我们之间的餐桌上投下菱形光斑。她的咖啡杯沿沾着口红印,我的茶杯里飘着几片君山银针。两种截然不同的早餐在这个湘西山村的厨房里奇妙共存,就像窗台上那盆安娜从德国带来的洋甘菊,意外地在张家界的雾气里长得格外茂盛。
上午十点,酒吧还没营业,安娜已经抱着笔记本坐在吧台画设计图。自从她把"Alpen & 辣椒"的招牌换成可旋转的德式木雕风格,村里几个民宿老板都找上门来。
"李老板要扩建露台,"她咬着铅笔头说,"但坚持要保留火塘。"
我擦着玻璃杯凑过去看草图。安娜的设计总是带着干净的几何线条,却在角落画了只蹲在火塘边的卡通土家犬。
"这是什么?"我指着狗旁边的小方块。
"给小孩玩的积木桌,"她头也不抬,"李老板的孙子明年上幼儿园。"
我放下杯子,突然意识到这个曾经连"土家族"三个字都说不利索的德国姑娘,现在会记得村里每个孩子的年龄,知道老张家儿媳怀孕爱吃酸,甚至能分辨出王婆家的腊肉和李婶家的有什么区别。
后门传来一阵响动,村里的孩子们放学了。十二岁的小芳探头进来:"安娜老师,今天学德语吗?"
安娜合上笔记本,变魔术似的从柜台下掏出几块动物形状的饼干:"先考考你们——Guten Tag是什么意思?"
"下午好!"孩子们异口同声,眼睛却盯着饼干。
"错,是白天好。"安娜用食指轻点小芳的鼻子,"但值得奖励。"她分发饼干的样子让我想起慕尼黑啤酒节上派发糖果的德国老奶奶,如果那位老奶奶穿的是苗绣围裙的话。
下午三点,第一批游客涌进来避雨。安娜切换成英语向几个背包客推荐自酿的猕猴桃酒,我则用半吊子德语招呼一队德国老年团。
"Das ist unser spezieller..."我卡壳了,转头求救地看向安娜。
"Kr?uterschnaps(药草烈酒)!"她流畅地接话,同时给另一桌端上臭豆腐配德式酸菜的组合。这个诡异的搭配自从被某个美食博主拍过后,竟然成了招牌菜。
德国老头们被土家米酒辣得直咳嗽时,安娜狡黠地眨眨眼:"真正的德国人应该能喝到第三杯。"激将法立刻让老人们拍着桌子要续杯。我看着她游刃有余地在各国语言间切换,忽然想起她说过"建筑是凝固的语言",而现在,她正用整个身心书写着另一种跨国界的对话。
黄昏时分雨停了,我们坐在新修的露台上验收工程。这个融合了德式悬挑设计和土家风雨桥元素的平台,已经成为村里年轻人最爱打卡的地方。安娜仔细检查钢架接缝处的雕花栏杆,那是她画了十几稿才定下的图案——巴伐利亚藤蔓缠绕着湘西的映山红。
"这里,"她指着某处榫卯,"应该再加个——"
"防水胶。"我抢答,从工具袋掏出胶枪。这半年我学会了辨认各种德语建筑术语,就像她学会用湖南话讨价还价一样自然。
老妇人拄着拐杖送来一篮新摘的杨梅,盯着我们交握的手直笑:"啥时候要细伢子?我留着虎头鞋呢。"
安娜的耳朵瞬间变得通红,却用蹩脚的方言回答:"您先教我做酸汤鱼!"老妇人乐得露出仅剩的三颗牙,神秘兮兮地塞给安娜一个小布包。
等老人走远,安娜打开布包——是个绣着"福"字的红肚兜。
"这是..."她困惑地翻看。
"土家族的传统,"我憋着笑,"给新生儿的第一件衣服。"
安娜像捧着火炭似的把肚兜丢给我,却在我口袋里塞了张对折的纸。展开是张建筑草图:一栋依山而建的三层小楼,既有德式的落地窗,又有湘西的吊脚楼支柱。角落标注着"Unser Zuhause, 2026"(我们的家,2026)。
我摸出铅笔,在图纸角落添了个狗屋,标注"给未来的牧羊犬"。安娜凑过来看,发梢扫过我脸颊,带着咖啡和山雾的气息。
"还要个酒窖,"她指着地下室的位置,"存你酿的杨梅酒。"
"再加个儿童房?"我试探地问。
安娜的笔尖顿在纸上,晕开一小片蓝。她抬头看我,眼睛比天子山的天空还要澄澈:"Ja(德语:是的)。"
暮色渐浓,远处传来归鸟的啼叫。我们肩并肩坐在露台上,看最后一缕阳光掠过新换的招牌。德文的"Alpen"和中文的"辣椒"在暮色中闪闪发光,像两个相拥的异乡人,终于在这片群山之中找到了属于自己的读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