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郓州小吏赴汴梁,焉知是福殃(2/2)

虾皮小说【www.xpxs.net】第一时间更新《宋歌声声慢》最新章节。

众臣起身整理衣衫,重新立定。

司马光先说话,“王安石已没数日,臣等实为其惋惜,当务之急,尽快拟定祭文,报送江宁。”

高太后道“王安石忠君体国,功高天下,为国事操劳三十三年,官家赐谥‘文’,即为王文公,位列公卿,着其弟王安礼,领江宁府执事,全权接替王安石之官爵,并处理后事。着翰林院即刻拟定圣旨及誊抄谥文,并将一并文书八百里加急送往江宁。”

高太后语气又有点不耐烦的喊道“司马光!司马光!”显然太后此刻并不想提到这个名字。

殿下司马光连连应声“臣在!”

“新法之后,你需选择合适的法度来治理国家,若依旧法,新法之弊虽除,而新法之利何存,吾认为当结合新法之利和旧法之利,弃之弊,则可以沿用。”太后用命令的语气对司马光道。

司马光辩说“新法与旧法各法沿用皆有冲突,恐难结合,若能相应结合就不会出现新党与旧党互相攻诘,难以调和,臣必考虑周全方可定夺。”

高太后询问道“若你之见,新法须废止才可行事?”

司马光此刻斩钉截铁的说“是的!”,真是好家伙,关键时刻,果然一点情面不留,不愧是政敌。

高太后此刻正吹鼻子上脸,气汹汹的却又无奈道“那就依卿家所言。”

稍事片刻之后太后又叫道“司马光,目今一应朝臣皆无官职及应许之俸禄,卿家可有何打算。”

司马光答曰“谪官等,需要一应考虑。谪官的旧职是何,因何原因被贬,朝中之空缺,谪官之才能以及主观意向等若干问题都应当等枢密院一一登记后再做相应考量,不可草草定下结论。这些可等臣拟定后再次朝会颁布。”

众人在朝上的一片争执与议论,甚至于争吵之后,众人似乎忘记此次朝会最主要的议题是王安石公祭文的事,先有秦观之文,再则司马光之文,这第三篇被拟定的谥文作者尚未在朝堂上揭晓,李格非之心还没有完全落地。

众人疲乏,但是高太后刚刚准备宣布散朝,突然发现丢在一边的谥文合本,遂又拿起来说“诸位是否忘记刚刚所读之谥文”高太后举起合本“这第三篇文章是何人所写啊!”

众臣本以为是刚刚赞扬这篇文章的晏秋所写,至少应该是晏秋相熟之人写的。谁知此时从后排晁补之旁边走出一人,此人正是李格非。

李格非气势恢宏的说道“此文是郓城誊抄朗李格非所写。”此时李格非并不胆怯,因为刚刚讨论情形,已经非常确认此篇文章不仅不会招来祸事,还会引起大家的赞赏。此时本以为在一阵讨论之后会被遗忘,可没想到此刻又被高太后高调提起,显然李格非内心是欣喜若狂的。

高太后先问司马光“枢密使司马光,你学识渊博,誊抄朗是我朝什么官职?”

司马光回答道“誊抄郎实为戏称,本朝无此官职,只为地方军政人员书记,只是做抄书誊写的工作。”

高太后又问道“李格非是何人啊?此前似寂寂无名啊。”

李格非答道“臣乃熙宁九年进士,初为冀州司户参军,后在汴京枢密院任秘使,后因文章触怒圣意,及至历城和郓城做一誊抄郎。”

高太后又问道“你是否受御史台案牵连。”

李格非解释道“我与苏翁匆匆数面,并不算有所勾连,但是苏翁之才,我素来仰慕,遂文所从之,文所引之,不料被‘有心人’误会,实乃并无勾连。今经察之,‘御史台案’也是捏造,那吾等世子,也当妥善安置,希望太后明鉴。”

高太后明白,“御史台案”勾连甚广,这李格非极力撇清与苏轼关系,必然是想为苏轼推脱,因为如果说自己和苏轼关系密切,再来为苏轼说好话,恐怕不被人信服,现在极力撇清自己与苏轼的关系,他人还有不信的道理。不愧是苏轼教出来的好学生,知道为老师减轻罪责。

李格非又道“苏翁曾授我以文,但并未纳吾为其弟子,非之所错,乃非一人狂傲,不明世理所致。”

高太后听言愈觉得李格非风格独特,有担当,将来必可为之大用。遂说“李卿家,文词清丽,语言不落俗套,并且文中多处敢于直言,我朝当需要更多卿等这样的人才。”高太后目光转向司马光说道“司马光!李格非这等人才,可为朝中大用,现在可为何职啊?”

司马光答道“李格非直言敢谏,并且书文之能力却比其他人更胜一筹,比苏轼也不逊色,可为大用,待臣了解朝中空缺及各处官员之所作为后统筹安排。”

高太后似警告的说“可不要把我这件事办砸了。”

司马光惶恐道“老臣自不敢也!”

高太后觉得此事已毕,遂说“诸位卿家,还有其他事焉需要在朝上议论否?”

众臣没有再出来搭话。

高太后见如此情形,舒缓口气道“既然如此,下次朝议即颁新法后的人事调动,由枢密院司马光负责。散朝!”

下朝之后,王苑之便拉住李格非说“文叔贤婿,此次晋升高中确无碍也,需尽快修书我的甄儿,告知她这个好消息,并准备举家搬来汴京,让为父看看久未见面的女儿和外孙女。也让你祖父开心一下。”

李格非也兴奋道“我回去立马写信给甄儿,只是这次除谪官之名,又晋升朝中之官,怕是不会有什么变故吧?”李格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直到从历城同来的李禧和董荣纷纷过来表示祝贺。

王苑之说“贤婿莫要担心这个,今日太后等特意当着群臣的面儿夸赞你的才能,必不会让你再沦落于那低洼之处,况司马光亦不敢再忤逆太后。”

李格非欣喜道“好,既然这样,我立马回官舍,修书回家。”

王苑之急忙道“还回啥官舍,直接去我家,我家即是你家,我嘱咐下人做顿盛宴。此亦乃我王家之大喜事,当好好庆祝一番,定要不醉不归,醉也勿须归,都是一家人。你今天的表现,不枉你祖父(王拱辰)当年对你的提携之恩。我父亲曾所言,‘此子有大才,将来必成大器’,遂让我将甄儿许配与你,今天果然得见你之才华,真是好贤婿啊!”王苑之兴奋之余还不忘招呼李禧董荣同去饮酒。

李格非遂与王苑之欣喜回归王家。这王苑之虽然为李格非的丈人,但其年龄只比李格非大几岁,何意像翁婿,简直就是兄弟。二人勾肩搭背的回到王府,此时便是夜宴时分,王苑之因其婿得名利,遂大碗干了几杯。

李格非此时在王家乃是礼坐上宾,那王家每个人,包括同去的李禧董荣也都是杯酒相交,至夜方消。李格非醉里提笔,文寄他乡妻儿:

甄儿吾妻,易安吾女,为夫入得汴京月余,甚是思念汝母女二人,此一月惊魂失魄,惊天泯人。吾已与父相见不至一次,老人家安康,业已与王家亲朋,长辈、晚辈、同辈相识相见,知悉一切安好,并报之与你,唯叔父年少,忤逆上官,及至下狱,汝勿忧虑,不旬日即可放出。近日官家要求众官为王安石公书写祭文,为夫也写一篇祭文,感情真挚,用语跌宕,唯写之现实过于奚落于官家,遂心感惴惴不安,然官家并无责备之意,反倒啧啧夸赞为夫之文章,为夫之文章竟能拔得头筹,虽然吾为王公去矣甚感哀伤,但亦为吾之文章得官家及众臣青睐感觉欣喜,此往后,吾在汴京,必得官家赏识,高官利禄不在话下,汝与易安此后生活无忧矣,待朝中安排我新的执事,汝与吾儿速来汴京,一家老小必可享人间天伦,亦可与父及祖父日日相见。另请与吾知会好友县尉唐国昌此事,吾必不忘其志也。

李格非写完搁笔,仰望星空,思念远方之亲人,心生感怀,遂念一曲长相思:

长相思,长相思。若问相思甚了期,除非相见时。

长相思,长相思。欲反相思说与谁,浅情人不知。

古人吟相思句时最怀恋远方的家人,尤其是夜月当下,远处星星点点就是家之所向,而李格非的心中远方即是王甄儿和李易安,已入不惑之年李格非所努力的一切皆是为了她们。

忽而李格非捋了一下自己的胡须,暗自寻思不能让王甄儿知道王贺之之事,恐她们忧心,遂删除此句重新誊抄,于第二日差人送往历城。

不旬日书信即到历城,王甄儿收到信件,倍感欣喜,夫君外调的日子即将结束,我与吾儿也将返回汴京,即可看到久违的父母亲人,真是十分的激动,喜不自胜。王甄儿又差人将李格非在汴京境遇告知唐国昌。

唐国昌遂感叹,李文叔不愧是个大才人,居然能以一文名动朝堂,成为当今天下炙手可热的人,实在令人佩服。只是目今王公已去,天下之势变矣,旧党必大肆“构陷”新党之人,王公之心血亦全然付诸东流,王公辛辛苦苦培植之人将何去何从,若将我之本心入旧党之朝该有多遗憾,遗憾啊!遂悠悠的念起一曲桃源忆故人:

故人身去空余恨,却道江山难认。留此人间易冷,几处梅花损。

梅开菊地凭谁问,开到枝头怎嫩?何念苍生多梦,梦到君之愤。

又曰:

登临送目,正故国晚秋,天气初肃。千里澄江似练,翠峰如簇。归帆去棹残阳里,背西风,酒旗斜矗。彩舟云淡,星河鹭起,画图难足。

念往昔,繁华竞逐,叹门外楼头,悲恨相续。千古凭高对此,谩嗟荣辱。六朝旧事随流水,但寒烟、衰草凝绿。至今商女,时时犹唱,后庭遗曲。

“王公去,天下输,天下谁人敢复取。一朝天子一朝臣,我当远去。不入司马光之流”唐国昌恨恨而道。

唐国昌夫人阻道“官人,切勿如此言语,若让官家听见,性命休矣!”

唐夫人看到唐国昌如此遗憾,悲痛和愤恨,遂又安慰道“官人切莫激动,王公此去,乃世之常理,天地使然,试问天下谁人不泯灭?新朝既然由司马光主政,我且就避之,安乐于此多快活,若是官人因此大动肝火,怎么对得起我们娘俩。”

唐国昌遂觉得愧对自己的妻子,急忙道歉,并保证不再如此言语。

唐夫人又说,“朝廷之事,许多变数,有朝一日,定会有转机。”

唐国昌悻悻的点了点头。

话说这边,司马光既得了太后令,要求整顿吏治,自是一点也不敢含糊,第二天即召集幕僚及新党部分成员在枢密院府商议应对之策。

参与商议的人有御史大夫黄光才,御史中丞荣誉,秘书省监执事狄少云,广彪,还有参知政事黄履,崔淹,这些人都是铁杆的旧党人物,有一些正是司马光所培育扶植教导出来的,可谓是忠心耿耿,可与之谋。

臣工相见,自然没有在朝堂上那么正式,仅仅相互寒暄几句,即由枢密院主使兼领宰相之职的司马光先说“太后昨日委臣以重任,想必大家也明白,太后想借我之手一举将新党势力一网打尽,她自己是不想亲自违逆先皇遗命。太后乃先皇之母,自是不想亲自否定自己的儿子。”

御史中丞荣誉叹曰“太后此举实在太高了,即做了自己想做的事,又不落后人口实。只是上君(司马光)大人委屈呀。”

司马光道“我这把老骨头了,修了一辈子史书,临了还被还拿出来当枪使,也算是我的宿命吧!老夫也已不在乎了。”

众人齐呼“大人辛苦了。”

司马光又说“我知足矣,汝等可知,一年内,汝留给后人的是钱财,十年后,汝留给后人的是家产,百年后,你留给后人的是一个国家,那千年万年后呢?”

众人摇头不知。

司马光解释道“千年万年后谁还能记得我们。那如果留给后人一部史书,那定会光耀后世,而我已达成此目的,现在之后获得的一切都将是上天的恩赐。”

众人明了,司马光所编撰的《资治通鉴》必然为后世留下广阔的财富,而司马光也顺势因着书而流芳千古。众人皆赞司马光乃能人,神人也。

司马光说“这也幸亏我的老对手王安石,是他成全了我,让我能在集贤馆潜心着书十余年。”

众人自是明了其中的道理。

司马光便开始着手讨论朝廷人事安排之事“目今,有两个炙手可热的人士必须优先考虑的,李格非与秦观。李格非曾在朝中做事,也曾在秘书监做小职,具体也不明了,不过其既是韩琦的学生,怎么朝上和苏轼搞起来了。”

黄光才答话说“李格非很早就想学从苏轼,只是苏轼未肯收,只因他是韩琦的下属,苏轼不忍,也不想夺之。不过其行文多有苏体风格,但未必是苏党。目今朝中有新党与旧党之分,我看还有一党立场并未分明,那便是苏党。当然苏派人士皆应五年前的‘御史台案’流落在外,势不倾内。这李格非其实连苏派都算不上。我们(旧党)愿崇尚古法治国,所谓祖宗之法不可变,变则生异,异则乱。”

司马光听完有关李格非的话极喜“既然如此,李格非确可堪大用也!李格非立场并未既定,我们可吸纳之,让他加入我等阵营,其为一佳;若是无法吸纳为我等阵营,那就任其做大,这样与新党作对的就不是我司马光了,我可安然在后看其造化,轻松将太后推卸给我的责任转嫁给他,其为二佳。太后怎么也想不到她推卸给我责任,我轻松的推卸给她中意的人。”

司马光稍时后又问众人那秦观是什么来历。

荣誉答曰“这秦观很有文采,其文字功夫了得,江湖上早已名传,只是功名考了几次才中。他刚中进士,尚未有明确职务,但他明显与苏轼关系密切,毫无疑问是个苏党。”

司马光亦笑道,“既是苏党也好,苏党之人,目前动向亦非明确,况苏党在新党主政期间亦受到不公,其未必一心与吾相悖,就是连苏轼自己也不明白其到底为谁行事!苏轼自被革职外放后,牵连一批人,而仅剩的那一撮也是群龙无首,苏轼亦如折翼的惊弓之鸟,苏党失去威力,不足为虑。这秦观不入苏党,可为吾等所用;若其入苏党,也不足为虑。至于晁补之在朝上言论或久,但其为苏轼辩驳,无可厚非,不令人喜亦不令人厌,只是道理讲的好,口舌之利罢了。”

荣誉问道“那新党人士,当如何处置,诸如原枢密院使张薄,枢密院副使兼领太傅赵挺之等,这些人既不能直接剪裁,恐遭人非议,又不能继续留用。”

司马光道“大多数留职,但去其权,只要其不阻吾法施行,就大可不必理会,毕竟也不能给太后留下任何口实。”

于是此众人初步拟定官员的人事任免表。

司马光:尚书左仆射郎。

苏轼:尚书右仆射郎。

李格非:尚书右仆射,枢密院副使兼领太傅。

秦观:翰林院学士,太傅。

张昌年:枢密院使。

赵挺之:枢密院使,太傅。

黄广才:御史大夫,翰林院学士兼领尚书府执事

荣誉:御史中丞,翰林院学士领尚书府执事

狄少云:秘书省监执事。

广彪:秘书省监执事。

黄履:参知政事。

李禧:参知政事。

晁补之:太傅,中书舍人。

王苑之:朝奉郎(领官但不领事)

董荣:翰林院执事

张耒:翰林院执事

黄庭坚:吏部员外郎

……。

正当拟定完成,准备上报太后决议之时,突然下人报户部秘书郎晏秋不请自来。

这晏秋是户部的官,来到枢密院肯定有事,待是来讨个新官的吧,众人纷纷议论,目今户部之职不如从前,一应权利都皆被架空,尤其是新法执行期,各地府库钱财皆付新法税务司,户部简直就是一个虚无的存在。因此这晏秋一直处于无所事事状态,毕竟是晏门之后,怎么能甘愿做些虚职?家国天下还是在其心中的,若说起父祖辈,还是余有荣焉的,怎么也不能碌碌无为于这尘世。

晏秋到,众人纷纷寒暄问候,司马光知道前日晏秋在朝上多有为其说话,并且在关键时刻甚至还算是救了司马光一命,司马光遂用感激的语气说“晏秘书到枢密院有何指教啊?我等今日能安安稳稳在此议事都乃是晏公所赐!”

晏秋极为殷勤客套道“公当切莫谦辞,晏秋此来……,”晏秋见大家都直直盯着他,有意停顿了一下,“晏秋所求之事,莫过于各位所论之事,求个称心的职务,也好为大宋效力。不知可否……”

司马光见晏秋并未拐弯抹角,遂直言“今日所论之事,乃为谪官所立,并非为你我这等在职在京之人所议。”

晏秋闻此语知司马光没有为之谋,看来在朝上白白为之浪费了口舌,遂不悦。

秘书省监狄少云见晏秋变了颜色,遂安慰道“晏大人,汝官为户部执事,户部乃六部之首,掌管天下钱粮,可是不可多得的肥差,汝何必与这些失意之人一争短长呢?”

晏秋道“户部,户部职权早已成过往,我难道在乎钱粮俸禄,户部职权都是三司所剩下的。谁都知道不过是些虚职。吾立志报国,却久居庸职,实在是难过之极。”

话说晏秋之才确实也是庸庸碌碌,若非其祖上荫佑,恐怕在汴京也难立足,若论文字,更是差李格非一大截,巧言令色又输晁补之一大截,实在是各党所不需,入户部这种没有权柄的职位,各为不伤也!司马光实在不想纳为己用,只得推脱说“晏大人,你所之职,待我们好好商议之后再给你答复,定不负你望。待朝上即可分晓。”

晏秋拜谢,好似欣喜而归。

众人此时也没了主意,叽叽喳喳,“晏秋这么一闹,该如何是好?”,一人问“宰相,是否要纳晏秋为我党所用”。

司马光不屑的笑道“晏秋之人,倒是可以纳之,但是纳之无用,不如不纳,要保持我党人员纯粹,否则很容易出现新党的耳目。倒是可以令其为中书门下平章事。名虽为正,但职却疏远,各不所斥。”

众人纷纷说道“此计甚好,让晏秋与李格非的同僚,若晏秋有才,必然能使李格非势力壮大,轻而易举的成吾辈之前托(挡箭牌),若其无才,更为拖累,以后也不碍吾等行事。”

司马光答曰“就是这个目的,李格非一人不足以成为新党的攻击对象,这样势力有了,可很快转移我等被攻击的可能。”

众人及及称赞。

于是一份带有极其不正目的任命名单就这样出炉了。

待上朝时。

皇帝在中,太后居侧危坐。殿下两班文武。

司马光先说“官家,我等于近日拟定谪贬人员新官任免名单,还请过目。”

太后闻此言后语气生硬对内侍官何超道“何超,你且去拿上来。”

何超急忙跑下去将司马光手中卷案拿上来呈给太后,太后并不正眼相看,直接说道“念!”何超疑惑了一下,即反应过来,开始念司马光的案书。

“元佑元年,朝廷新人仕官名录:

司马光: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

苏轼:尚书右仆射兼门下侍郎。

李格非:尚书右仆射,枢密院副使兼领太傅。

……。

殿下众臣听着名录皆叽叽喳喳,有的唉声叹气,有的兴奋,有的惊叹,太后连看都不看一眼名录即让内侍官宣读,其实目的很显然,这些官员任免是司马光做的,与官家无关,有怨气找司马光。司马光做这事是自己利益所驱使,高太后不过是顺水推舟。

念罢此文,朝堂上是炸了锅一样议论,首先原秘书监黄道离认为此认命不妥,“臣以为,苏轼久居在外,不了解朝中形势,且其本人放浪形骸,有意江河山川,而无意理政。此为极大不妥,另,李格非仅凭一篇文章就身居高位,难见得此人处置国家大事的才干。”

晁补之见到有人拿苏翁说事,立马辩道“苏翁经天纬地之才,亘古未有。苏翁久居朝外,乃是因为不公的放逐,理应担当此位。”

黄道离又道“即便如此,苏翁也不在朝堂,若能立马上任,臣当无话可说。对于这份任免名单,臣以为不妥,目今天下新法已执行十几年,不可半途而废。”

又有人从中间站了出来,哭喊道“官家!官家!新法不可废。臣愿意为新法献出性命,说完疾步向司马光撞去,司马光倒地晕厥。那人亦倒地,但却无大碍。”那人是谁?正是目前新党领袖人物王放之。高太后见此情况,慌忙喊道,“不可造次,不可造次!”说时已有侍卫进殿将王放之拿下,并且命人将司马光扶于侧畔找太医医治。

一大批侍卫进殿分站两列维持秩序,众人稍稍安稳,但是讨论依然激烈。

此时李格非急忙拱手示意“大家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可是大殿依然未完全恢复平静,似此这样子大略是因为李格非地位还不够高,话不好使,其大声道“臣以为,凭借一文而得高官者,古今未有,臣才疏学浅,当以从小吏而为之。”

秘书省监狄少云道“官家之安排,已成定局,岂可改之!”

黄道离气氛的说“那不是官家之安排。而是司马光一己之安排,新党之人都皆领空职,而旧党之人个个身居要职,司马光真是厚颜无耻之徒。”黄道离说话也是耿直,真是一点情面也不留。

狄少云辩道“新党当政时,司马光也曾领空职数十年。”

黄道离便大吵“司马光领空职期间可没少在官家面前掰弄是非。”

黄光才,狄少云,荣誉,广彪,黄履见状不肯罢口,另一边黄道离,李禧,董荣,谢九等新党之人亦不甘示弱。而李格非,晁补之,秦观,张耒,晏秋则觉得很无奈。

高太后见此情形,心中暴跳如雷,小皇帝坐在殿中间亦是害怕甚也。高太后看着这一班文武,哪像是朝堂,简直就是菜市场,心中已然明了,既不能让新党掌权,亦不能让旧党当政,否则这个朝堂会鸡犬不宁,所以最好的就是选择中间派,中间派是何人,即是李格非,秦观等人,当然最好还是有威望的苏轼,但是苏轼却不在,让李格非秦观等人试试水也能解当务之急,万一撑不住场面,撤职也不用费大力气,毕竟李格非秦观等根基未稳,再不济请苏轼速回也能镇得住场子,高太后遂用无奈的语气对众大臣道“肃静,肃静,偌大的朝堂,整的像大相国寺的集市,还有没有一点臣子的样子,这里是皇城内宫,不是你家的后院。司马光已经昏厥不论,苏轼远在天外。目前就由李格非暂领主政,辅以秦观,晁补之,黄庭坚,张耒,重新拟定新的任免名单。其他人员暂不领职,速去速做,今日退朝”很显然这个阵容搭配既非新党也非旧党,看来太后执意要清洗这个朝堂。

李格非,秦观等面面相觑,不知所以然。众臣也茫然不知所措。旧党稍稍有几人反应过来,也恨恨的道了一声“哼!”而后拂袖而去,司马光在众人的搀扶下离开大殿,而新党之人看了李格非等人,遂也“哎”的哀叹了一声,也悻悻而归。所有人皆未预料到如此情况,李格非等人自是一脸茫然,秦观更是不知道如何是好,他只是刚刚入仕的举子,才刚步入朝堂,就遇到这种事情,李格非虽然有点经验,但其从未想过成为这个国家的主宰,也可以说是毫无经验。

众人悻悻而去,李格非随王苑之出了皇宫,往王府而去。刚出宫门,王苑之即拉住李格非的手,“我婿,此乃烫手山芋何以落入你手,恐怕有诸多不妥帖的地方,并非能捞到多少政治资本。”

李格非亦是闷闷不乐,“朝堂之上,未容得小婿半点争辩啊!官家明显有意让我趟这顿浑水,实属无奈啊。况且我与那秦观并不相熟,其他人倒是多有照面,但未必能掌控之大局。”

两人各自哀叹回到了王府。

目今这种状况甚是棘手,李格非赶忙修书与历城王甄儿,告知实情,目前情势并不十分明了,新旧斗争依然十分激烈,不可擅到汴京,以防日后有更多变数。

第二日李格非差遣王府下人去邀请秦观,晁补之,黄庭坚,张耒等到王府议事,李格非等人并非京官,在汴京城并无任何宅邸,邀请至王府实乃欲置王府别院为临时衙门。王苑之当然愿意做这地主之谊,毕竟当朝俊杰来临王府,给久未生气的王府添置了几分意气,这种情况恐怕还是在王拱辰当政时才有过的。

各人分别到达王府,各自寒暄半分,王苑之首先开口“今日王府别院分置议事厅,乃是王府之幸,多少年都不曾有之,枢密院府衙由司马光等人霸占,你我等官微权浅,恐遭其党羽驱逐,新党所占政事堂也不宜利用,避免人家说我们与新党有所勾连,各位先就昨日之朝堂形势分析如斯,以及今日之所议说将与来。”

秦观当仁不让的首先说话“司马光之流误国误民,且不可将朝政及官员任免交由他之手,我曾在江湖,观天下之势,新法之利绝大于弊,我们之议事也自当有所倾向。我更明断采用新法之主张。小小弊端定然不能阻今世洪流,变革才是人间道理!如今天下,变才能生,不变则死。”

黄庭坚听秦观之语顿觉十分可笑,心中默念这秦观却真的是初入仕途狂妄不堪,似此这等真的难成大事,遂纠正秦观道“少游贤弟,莫先作定论,司马光虽然也已垂垂老矣,又突遭王放之攻击,但是旧党势力仍在,如地位更高的文彦博,更年轻的杨绘,更年富力强的刘挚,我等之力,绝难撼动,旧党与新党幽斗多年,根本无以调和。若以我等之力与旧党相争,我看还不如在家拨弄诗文,书文章以寄后生。”

李格非见黄庭坚有意避之,遂道“鲁直兄谬矣,若是清风明月无人管,则并作南楼一味凉。这天下皆凉,哪有我等温暖家室。‘清风明月无人管,并作南楼一味凉’可是你黄鲁直箴言?”

黄庭坚辩道“是时我尚年轻,并不经世事,而如今苏翁等都在他乡,无力挽狂澜,扶大厦于将倾。”

晁补之也叹道“苏翁不在,我们就没有主心骨,何以拿曾经的壮志豪情作榜言。朝中所辩,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

众人都皆发出叹息之声。

王苑之发话“虽然吾等对现实颇感无奈,但是官家所托之事(指重新安置谪官的事),还是必须得提上日程,要不然当何以向官家交代。”

张耒有言“我看就按照司马光所作的既定安置来行事,这样如果出了问题,不论官家还是新党都会将此算在司马光头上,与吾等并未有十分的关系。”

李格非急忙阻道“那我等今日来此岂不是等于白来了。”

黄庭坚劝慰道“现在新旧之争还很激烈,谁无能谁就可以明哲保身。若非要展现才能,只恐怕会粉身碎骨。”

李格非叹服,这个世界已全然不是自己想象的世界,也许黄鲁直曾经也豪情百丈的问安世事,现在却也是这么随波逐流,如此避世,真的让人叹息,无能却成了一种能力,而自己却一点办法也没有,实在可笑,甚至可恨,可恨这世事,也可恨自己的无力。只能依张耒所说,按照既定的司马光的决策行事,当然为了凸显与司马光不一样,可略做调整,但绝不改变大局。

即是如此决定,众人各自离去。

李格非与王苑之叹道“这世间之事,真的如此难抉择。”

王苑之也叹息“我父(王拱成)为官几十年,到而今尚不能左右政局,也许我们应该理解王公(王安石)主持新法时的无奈吧!权不由己,命不由己,天数也不由己。”

“政令和官员的想法推进不了,反对的声音太大,这大概就是我朝的悲哀吧!”李格非在心中默念。

待到来日上朝,文武百官都皆到齐,却独独不见司马光。众人心里都犯了嘀咕,但是没人敢说话。

高太后立刻询问李格非等人朝中人事安排如何。

李格非正襟危言道“官家明鉴,我与秦观,晁补之等议定新的朝事安排约莫如下。”李格非顺势呈上议定书。

高太后阅完议定书,稍后片刻,似有怒言“这与司马光所立相差无几,李文叔等似乎在戏耍官家?”

李格非旋即解释道“该议定书并非戏弄官家,而是司马光总揽朝政事务日久,汴京城及天下之事皆经晓,所作安置皆应时,应天,应地,臣等本就离汴京甚遥,不谙汴京事,实在无以工正,故而只稍作修改矣。”

众臣议论纷纷,新党之人皆窃窃反对之语,而旧党大多数嘴角含笑,但却不作言语,高太后见状知李格非等人又顺势将责任推给了司马光,怒从中来,然而却也无奈,不过还好,倒是有司马光接着,也算是有所交代,正在寻思之计,却不见司马光,高太后和众臣却也明白,司马光垂垂老矣,又被王放之冲撞,估计现在还卧床不起。正在此时,殿外有卫兵来报,司马光已去矣!

众臣惊呼!

新党之人态度难以琢磨,旧党则面露难色,好好的司马光就这样去了,似群龙失首状况。而李格非等人也束手无策。

高太后听说司马光死了,面容转涕,司马光虽然文言失当,在众臣间品行难以理解,口碑也不佳,但其立场与己极为相似,又是四朝元老,多为自己抵挡灾祸,现在去矣,着实让自己难过,不过这阻挠新法的锅还是得背。

高太后见朝臣殿下聒噪,即言说“司马光博学多才,为国尽忠,编撰史书更是兢兢业业数十年,其文正,其心忠,亘古未有,吾等当继承司马光之遗志。”毕竟人都死了,说几句好话也是不妨的,遂即以司马光所拟定之策,李格非等人修正之人事安排执行。

大家都明白,高太后此语意在抬高司马光,可以推卸更多责任,而司马光已经死了,他更不可能再出来反对,所谓盖棺定论,即抚灭其过错,给予更多褒扬。但也谓死者为大,不必过多苛责。新党之人亦因司马光已死,不便再攻击死人,遂也偃旗息鼓。旧党之人此时当然闷闷难舒,失魂落魄。

高太后见大家知道司马光已死,朝堂喑哑,又知李格非等并非治世良才,其实高太后搬出李格非无非就是为了推卸责任,事已至此,高太后又问道“现在谁可为官家当宰天下?”

众人莫敢言语。

后有一人出列“目今只有苏翁能力挽时局,只是苏翁尚不在汴京。”

高太后明白苏轼并非新党且也时常藐视旧党,或许也是一位难缠之人。但是看下朝堂,要么老的老,小的小,实属无奈啊,遂说“速招苏轼进京,朝中大事暂由老臣文彦博总领,其他人事安排按照司马光所拟。”那文彦博甚是年迈,只因为官日久,大家都给面子吧!却未及其言语推辞,高太后即宣布退朝。

文彦博已经年介八十,本因颐养天年却还存于这斗争激烈的朝堂,真是难为这一老人家,众人纷纷称赞敬佩这一四朝出将入相的大宋肱骨之臣。难怪高太后选这么一个老人暂时接掌政局,原来这朝堂上不论新党还是旧党都得给他面子。可是苏轼呢,苏轼流落在吴郡,称病不回,这一拖就是两三年。

面对这样不稳定的政局,李格非亦是无法将自己的妻儿安顿在汴京,只能偶有闲暇返回历城与之相见。那王甄儿独自一人在历城抚养着李易安,这样的日子循环往复不知道过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