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惊波又起新敌临（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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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将碎玉轩的琉璃瓦染成青灰色时，檐下新挂的鎏金鹦鹉架突然倾斜，惊得笼中白羽雀扑棱棱撞上金丝栏。

安陵容伸手扶正鸟架，指尖触到横杆缝隙里凝结的冰珠，忽听得外头传来刻意放轻的脚步声。

"容姐姐，御膳房新制的梅花酥都压不住碎嘴子们的舌头了。"甄嬛捧着缠枝莲纹食盒进来，裙裾扫过门槛时带起几片柳絮。

沈眉庄落后半步，腰间环佩与鎏金香囊相撞，竟与皇帝晨间赏赐的玉磬声有七分相似。

冰裂纹瓷盘里盛着的酥点绽着五瓣梅，安陵容用银签戳起半片残花，看着糖霜簌簌落在青玉案上。"华妃宫里今日领了三匹云锦。"她突然开口，簪头的珍珠流苏扫过案上摊开的《女诫》，"说是要给小宫女裁春衫。"

沈眉庄执壶的手顿了顿，碧螺春的雾气在她眉间凝成细珠："曹贵人晌午往太医院取了安神香，倒比上月多要了二钱朱砂。"茶汤注入冰裂纹茶盏时，水面倒映出窗外掠过的乌鸦，黑羽擦过琉璃瓦上未化的残雪。

安陵容的护甲划过瓷盘边缘，发出极轻的嘶鸣。

碎玉轩新换的湘妃竹帘忽被夜风吹起，露出廊下跪着擦拭青砖的小宫女——那孩子发间别着朵蔫了的红梅，正是昨日华妃赏给下人的头花。

"姐姐可要请皇上评评理？"甄嬛将茶盏推过寸许，盏底压着片梅花形状的水渍，"内务府说今年苏绣料子紧，偏华妃宫里..."

"让她们说去。"安陵容忽然折断案头供着的白梅，断口处渗出清苦汁液，"御花园东南角的荼蘼，该开花了。"她将残枝投入炭盆，火星溅在鎏金铜罩上，映得翟衣暗纹里的鸾鸟似要振翅飞出。

三更梆子响时，翊坤宫的鎏金异兽香炉吐出最后一缕青烟。

华妃倚在填漆戗金榻上，指尖绕着串东珠璎珞，每颗珠子都映着烛台上跳动的火苗。"那个贱婢今日又往太液池去了？"她突然将璎珞掷向跪着的宫女，珍珠砸在青砖上的脆响惊飞了梁间栖着的燕子。

曹琴默从阴影里转出来，裙摆扫过满地乱滚的珠子："娘娘莫恼，妾身瞧着安嫔近日总差人采买杏仁。"她弯腰拾珠的动作像极了扑食的狸猫，"太医院上月呈给淳常在的茯苓膏方子，倒是添了味桃仁。"

窗外忽有夜枭啼叫，华妃染着蔻丹的指甲掐进软枕金线绣的牡丹花蕊："明儿让内务府把浣衣局的皂角全换成桂花油。"她腕间翡翠镯撞在紫檀木扶手上，裂痕顺着镯身蜿蜒成毒蛇形状，"本宫倒要看看，沾了香粉的衣裳泡在桂花油里..."

五更天未明，淳儿抱着绣球跑过游廊，鹅黄裙裾扫过新移栽的荼蘼花苗。

露水沾湿的绣鞋在转角处打滑，险些撞翻小宫女捧着的彩漆食盒。"姐姐当心！"小太监急急扶住晃动的漆盘，盖碗里飘出的杏仁香混着御膳房晨间的炊烟，在晨曦中织成细密的网。

安陵容立在轩窗前看宫人移植花木，腕间翡翠珠串突然绷断，碧色珠子滚入新翻的泥土。

她弯腰去拾，却见泥里混着半片带齿痕的梅瓣——与皇帝赏的荔枝笺上齿痕分毫不差。

御花园东南角的荼蘼花苞上凝着晨露，淳儿鹅黄的裙角扫过新翻的泥土，绣球上缠着的银铃在春风里碎成清响。

她追着滚动的彩球转过太湖石，忽听得身后传来琉璃盏碎裂的脆响。

"哪个没长眼的！"着石榴红比甲的宫女踉跄两步，手中捧着的鎏金食盒重重砸在青砖上。

十二颗糖渍梅子滚进荼蘼花丛，沾着朱砂色糖霜在晨光里像极了凝固的血珠。

她发间别着的银鎏金荼蘼花簪突然歪斜，花蕊里藏的香粉簌簌落在领口。

安陵容的翡翠珠串恰在此时绷断第三颗，碧色珠子弹跳着滚过鹅卵石径。

她俯身去拾，望见那宫女绣鞋上沾着的红泥——正是前日内务府从景山移来的牡丹土。

甄嬛的护甲已掐住宫女腕子："翊坤宫的人何时换了银累丝护甲？

这规制怕是僭越了。"

"奴婢该死！"宫女突然跪倒，额头重重磕在青石板上。

她袖中掉出个素锦香囊，几粒桃仁从松脱的系带里漏出来，正巧落在安陵容散落的翡翠珠旁。

远处传来环佩叮当，七八个捧着妆奁的小太监转过游廊，领头的捧着鎏金铜盆，里头浮着几片蔫了的红梅。

华妃的冷笑比人先到："安嫔好大的威风。"她今日梳着凌云髻，鬓边压着赤金点翠凤钗，九尾凤羽上缀的东珠正对着淳儿发颤的肩头。

安陵容的指甲掐进掌心，前世记忆如潮水漫涌——那年也是荼蘼花开时，华妃赏的玫瑰酥里掺着桃仁粉。

"娘娘明鉴。"安陵容屈膝行礼，腕间剩余的翡翠珠串垂落如泪，"这小宫女戴着银护甲在御花园奔走，怕是..."她突然嗅到华妃衣袂间飘来的寒梅冷香，这香气与她半月前着人埋在荼蘼花根下的杏仁粉相遇，竟生出几分苦杏气息。

华妃染着蔻丹的指尖抚过宫女发间的荼蘼花簪："本宫倒不知，如今连教训个毛手毛脚的丫头都要惊动安嫔。"她腕间的翡翠镯突然滑落，在青砖上裂成三截，断口处闪着诡异的幽光。

甄嬛突然轻咳一声，绣鞋悄悄碾过一株荼蘼花苗——那嫩茎上的齿痕竟与皇帝荔枝笺上的印记完全吻合。

安陵容望着满地乱滚的翡翠珠，忽然发现它们在晨露中组成了毒蛇形状。

她弯腰去拾时，听见华妃贴着耳畔的低语："妹妹可知，碎玉轩新移的荼蘼最怕桂花油？"这话裹着冰碴般的笑意，与远处突然响起的乌鸦啼叫绞成细绳，勒得人喉头发紧。

暮色初临时，翊坤宫的鎏金异兽香炉吐出第七缕青烟。

周宁海跪在廊下擦拭铜盆，盆中漂着的红梅花瓣突然全部沉底，像极了溺毙的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