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云来客栈(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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芍药听到书生的话,心中却是一惊,只因这淫鼠的名头,她是听过的。
乡里人吓唬大闺女,都会说:“你这般那般,早晚叫那淫鼠叼了去。”
传言有些黄花大闺女,常常在夜间睡觉时,梦到些难以启齿之事,早上醒来便只见一片凌乱,失了贞洁。
更有月明之夜,那些女孩子梦中,会看到一只大老鼠趴伏在自己身上。
其实这些女孩子未必不知道些什么,只是家中发生了这些事,大抵是不能对外明言的。
只是没想到这臭名昭着的采花淫贼,却能在此处招摇过市。
芍药心里回忆着这些恐怖的传闻,心中只想再重新找个去处,不敢再在这里呆哪怕一时半刻。
然而白震山却无所谓,早已经将些许碎银子拍在桌上,开口道:“老板娘,要两间上房,随意弄些饭菜。”
“再打一壶好酒。”大叔补充道。
芍药听白震山只要两间房,心生疑惑,开口问道:“爷爷,我们四个人,为什么只要两间房。”
不想白震山还未回答,书生便抢着说:“这不明摆着嘛!大哥和老爷子住一间,小妹妹和小生住一间。”
芍药心说,天下怎会有如此不知羞耻之人,不由嗔怪道:“哪个要和你住一间?”
书生却吓唬芍药说:“好,小妹不与我住一间,只是若三更半夜时,那淫邪的大老鼠若是偷偷钻进小妹妹的房里……”
“别说了别说了。”
芍药心里害怕,双手捂着耳朵,跺了跺双脚,急忙打断了他。
白震山却在这时发话了,指了指那瞎眼大叔,道:“你和丫头住一间,我自己单住一间,两间屋子挨着,有事喊我便是。”
而后,又转向芍药:“丫头,他眼睛看不见,相处之中不会尴尬,却可以照拂你。这客栈,不太平。”
说罢,又看了一眼书生:“你在大厅找张桌子睡就行。”
书生听罢,只好无奈地摊了摊手,毕竟寄人篱下,不能要求太多。
芍药却在此刻得意地对那书生吐了吐舌头,示意他的阴谋诡计没有得逞。
对于这种安排,芍药是满意的:爷爷太凶,书生太烦,也只有大叔对自己好些。
一行四人找了张干净的桌子坐下,大叔也终于又有了一壶酒,倒在杯子里,细细地品砸着。
白震山一边吃菜,一边警惕地打量着四周。
书生百无聊赖,便又同芍药说东说西的,打发时间。
芍药嫌这人既怪且烦,也不搭理他,由他说去。
书生仿佛懂得很多,有许多光怪陆离的见闻,讲着讲着,又说道:“我听人说,这行走江湖,唯有这老人、残疾人、女人和孩子不能惹。因为他们本应当处于弱势,既然能够在江湖立足,一定是能常人所不能。现在咱们这桌儿,几种人都聚齐了,跟着你们住这客栈,竟然特有安全感。”
见自己滔滔不绝,芍药却并不理他,书生干脆把手搭在芍药肩膀上,说:“小妹妹,跟你聊了这么久,你,嘿嘿,你叫什么名字啊?”
芍药不想搭理他,正巧听到大叔又咳嗽了几声,便关切道:“大叔,你少喝点酒。”
书生见芍药还是不理他,多少有些尴尬,先自我介绍道:“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小生祖上姓戚,大名弘毅,敢问姑娘芳名。”
芍药见这人说话一套一套的,再不理他,不定整出什么事端来,便回道:“我叫芍药。”
“以花为名,美是美,就是像个伺候人的小丫头的名字。”
戚弘毅随意点评一番,又悄声问芍药:“小妹妹,你大叔叫什么,眼睛怎么坏了?”
芍药本是被抓来的,从没问过大叔的名字身世,一时却不知如何答。
“咳咳……”
大叔轻咳了两声,用手指蘸了蘸酒水,在桌子上写了两个字:“陈忘”。
白震山看到,冷哼了一声,开口道:“恶贯满盈,连真名都不敢用了吗?”
戚弘毅听闻此语,心中纳罕:“假名吗?可方才那目盲之人写名字时,却毫无迟滞,不像是临时编排的。”
心中有疑,戚弘毅也不隐藏,开口便问:“大哥,这名字,你用了多久了?”
“十年。”
陈忘回答的很是平常。
“假作真时真亦假,”戚弘毅感慨道:“用了十年的名字,又怎么能说是假名呢?”
戚弘毅目光凝重,重新审视“忘”字,拆解之下,乃是“心亡”二字,一时竟看向陈忘,思忖着他的身世经历。
陈忘却先开口,问道:“戚兄弟,你一路步行,究竟要看些什么?”
戚弘毅将手从芍药肩上拿开,一改轻佻随意的姿态,语气凝重起来。
“我一路下来,看胡人狼子野心,看边民流离失所,看朝堂浑浑噩噩,看江湖四分五裂。有武力者固步自封,相互攻伐;无武力者随波逐流,不思进取。依我看,如此下去,他日胡虏南下,必如恶狼驱群羊,家国危矣!”
陈忘听戚弘毅一番豪言壮语,痛饮了一杯酒,道:“你却要如何?”
他明白,戚弘毅要看,却绝不止是看看而已。
戚弘毅开口道:“听说十年前有一少年英雄,力挫群雄,成为武林盟主,本想叫各派摒除偏见,交流武功,摒弃内斗而共御外敌,谁知计划尚未施行,一夜之间,风云突变……我有意效仿,招募武林人士从军,只是一路所见,此路,难啊!你们是江湖人,莫怪我说,如今江湖,仇杀不断,私刑不止,甚至与朝中奸佞勾连,实在是社会动乱的一处祸根。”
陈忘放下手中酒杯,说:“戚兄弟,各派延续数载,谁没有个独门的武功,镇派的宝物?谁又没有点私心杂念?真正的统一江湖,难,难于上青天。”
戚弘毅却说:“大丈夫生于乱世,当提三尺剑,立不世之功。天下路途,也并非只有一条。但有壮志不减,何愁大事难成。”
陈忘听着这一番话,竟也激荡起许多少年意气来。
他看这少年能孤身一人,徒步走过这漫漫长途,已知他绝非泛泛之辈,听这一番豪言壮语,心中更是敬重,便有心结交,喊一声:“讲的好。戚兄弟少年大志,如若不弃我是个瞎子,就此结交如何。”说罢,便倒了两杯酒,将一杯放在戚弘毅面前。
戚弘毅却未举酒杯,只拿了两只大碗,舀了两碗水,说:“我一路走来,自负有双识人之目。大哥气度不凡,非寻常人,既然开口,小弟岂能驳了大哥的面子。不过常言道,君子之交,其淡如水,饮了这一大碗水便可。”
爱酒之人,对酒总是特别敏感。
陈忘早就闻到这少年身上没有沾染丝毫酒气,绝非善饮之人,此刻见他推辞,便也没有强求,将一碗清水高举,两碗相碰,咕咚咕咚饮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