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破案晋升(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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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风裹挟着细碎的雪粒,将同州府衙的朱漆大门拍打得簌簌作响。施世纶拢了拢狐裘大氅,案头青瓷碗里的姜汤已结起薄冰。他蘸着冰碴在黄杨木算盘上拨动,算珠相击的脆响惊得烛火摇曳,在账册上投下张牙舞爪的阴影。

"老爷,三更天了。"老仆施忠捧着新添的银丝炭进来,炭盆里爆出几点火星,"关大人送来的账目可有蹊跷?"

施世纶枯瘦的手指停在"赈灾粮八千石"的字样上。窗纸透进的月光照见他额间沟壑,那是二十年来在七个州县刻下的印记。"八千石?"他冷笑一声,"上月渭河决堤,同州府开仓放粮时我亲眼所见,米缸里爬着半指长的米虫,筛出来的霉米倒有三成。"

话音未落,后衙传来瓦片碎裂之声。施世纶霍然起身,官靴踏过满地账册,腰间玉佩撞在门框上铮然作响。待他赶到库房时,只见守夜衙役倒在地上,颈间缠着条靛蓝汗巾——正是前日被革职的仓大使王二之物。

"大人!"典史气喘吁吁追来,"方才巡更的兄弟说...说看见王二翻墙跑了!"

雪地里杂乱的脚印延伸向城南,施世纶却盯着库房铁锁出神。铜锁完好如初,但锁眼里插着半截折断的竹签。他俯身拾起竹签,青竹断面还带着新鲜汁液,突然想起三日前审问王二时,那厮袖口沾着的几片竹叶。

"备轿。"施世纶将竹签收入袖中,"去城西竹枝巷。"

四更梆子敲响时,官轿停在竹枝巷深处的茅屋前。施世纶示意衙役噤声,贴着门缝望去,屋内油灯将两个身影投在窗纸上。其中一人正用竹篾编着灯笼,另一人戴着斗笠,腰间佩剑在墙上拖出长长的黑影。

"王二这个废物,连本假账都守不住。"编灯笼的人声音沙哑,"关大人说了,今夜必须把真账本送进施世纶的书房。"

佩剑者冷笑:"何须这般麻烦?直接把这瘸子..."话音戛然而止,因为施世纶的乌木手杖已经撞开房门。寒光乍现,佩剑者袖中飞出的峨眉刺直取咽喉,却在距喉头三寸处被典史的铁尺架住。

"好一招袖里青蛇。"施世纶抚掌而笑,目光扫过满地竹篾,"城南米铺周掌柜不愧是蜀中唐门弃徒,这竹签开锁的手艺,可比你铺子里的陈米值钱多了。"

周掌柜手中竹刀当啷落地。佩剑者突然扬手洒出石灰,破窗而逃的瞬间,施世纶的手杖精准点在他环跳穴上。黑影闷哼一声栽进雪堆,斗笠滚落处露出张布满刀疤的脸——竟是关升从沧州带来的亲随!

五更天,巡抚衙门的灯笼在晨雾中若隐若现。关升捧着鎏金手炉迎出来,绯色官服上仙鹤补子振翅欲飞:"施大人夜访,莫非又要参本官赈灾不力?"他瞥见被捆成粽子的两人,嘴角抽搐似笑非笑。

"下官特来送还关大人的左膀右臂。"施世纶从袖中掏出染血的账本,"顺便请教,这上面记载的五千两雪花银,怎么变成巡抚大人书房里的紫檀屏风了?"

关升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漏出几点猩红。巡抚的管家适时出现,捧着个描金木匣:"施大人明鉴,我家老爷旧疾复发,这是太医院新配的..."

"是砒霜吧?"施世纶截住话头,鹰隼般的目光直刺管家,"三日前你往沧州寄的家书中写道'砒霜二钱,混入参汤',需要本官请驿丞作证么?"

晨钟恰在此时敲响,惊起檐下寒鸦。关升踉跄后退,手炉砸在地上迸出火星。他突然狂笑,官帽歪斜露出鬓角斑白:"施瘸子!你以为扳倒我就能肃清陕西官场?这潭浑水深着呢!"话音未落,竟夺过管家手中药丸吞下,七窍流血而亡。

巡抚衙门的血腥气尚未散尽,城南贡院已挂起新制的"明经取士"匾额。施世纶望着檐角垂下的冰凌,忽然想起昨日在醉仙楼听见的议论——几个青衫书生把酒盏摔得震天响:"施瘸子断我等功名路,便叫他尝尝孔圣门生的手段!"

"老爷,该验封条了。"施忠捧着朱漆托盘,里头躺着考场专用的铜火印。老仆的手背有道陈年箭伤,此刻在寒风里泛着不自然的青紫。

施世纶接过火印时,指尖触到一丝粘腻。贡院石阶上的积雪不知被谁泼了桐油,他官靴打滑的瞬间,身后突然传来破空之声。典史飞身扑救,三支狼牙箭擦着官帽射入门柱,箭尾绑着的白布条墨迹未干:"瘸驴滚出同州府"。

"是连珠弩!"典史拔下箭簇细看,倒钩处泛着幽幽蓝光,"箭上淬了蛇毒,这帮读书人好狠的心肠!"

施世纶却俯身拾起块碎冰,对着日头细看。冰晶里冻着半片枯竹叶,叶脉走向与周掌柜家中竹篾如出一辙。他忽而轻笑:"看来关升虽死,他栽的竹子倒还活着。"

验场完毕已是暮色四合。施世纶回到书房,见案头砚台下压着张洒金笺,上书"速将赈灾案卷宗移交布政司"十二字,落款处盖着陕西按察使的虎钮官印。他盯着印泥边缘的晕染痕迹,忽然将信笺凑近烛火——朱砂印泥遇热显出暗纹,竟是朵五瓣梅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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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个移花接木。"施世纶从袖中取出关升遗留的翡翠扳指,对着灯光缓缓转动。扳指内壁的满文在烛光下投射到墙面上,歪歪扭扭化作汉文"和"字。窗外竹影沙沙作响,他蘸着冷茶在桌上连写三个"和"字,茶渍未干时已取火折子烧了。

腊月廿三祭灶夜,施忠捧着个描红礼盒进来:"老爷,这是给老太爷的寿礼。"打开却是空盒,盒底松木纹路拼成个"慎"字——正是施家老太爷施琅的笔迹。

施世纶摩挲着盒内暗格,取出半截泛黄《孙子兵法》。书页间夹着张地契,太原府最热闹的绸缎庄赫然写着关升侄儿的名讳。他执狼毫笔在寿帖上写"恭请父亲安",却在"安"字最后一捺藏了道暗钩,形如悬针。

五更天,施忠揣着家书出城。老马刚过灞桥,林中忽起鸦阵。十二个蒙面人持倭刀围住马车,领头者操着陕西土话:"留下书信,赏你全尸!"

施忠佝偻着背咳嗽,袖中滑出柄精钢算盘。第一颗算珠弹出时,蒙面人眉心已多了个血洞。老仆旋身如鹤,铁算盘架住三把倭刀,抬腿踢飞偷袭者,露出小腿上狰狞的狼头刺青——二十年前黄河水匪的标记。

"原来是旧相识。"施忠扯开衣襟,心口箭疤形如梅花,"当年没取走的命,今日一并还了吧!"铁算盘突然迸开,七十二颗算珠天女散花,林间顿时惨叫连连。最后颗算珠击碎领头人面具,露出张施世纶昨日才见过的脸——按察司经理张文焕。

养心殿地龙烧得正旺,康熙用银刀划开寿桃酥,露出里头染血的账本。施琅拄着蟠龙杖立于丹墀之下,状似昏花的眼扫过账本上"和珅"二字。

"施世纶的寿礼倒是别致。"皇帝指尖敲着翡翠扳指,声如碎玉,"只是这五千两白银变成太原绸缎庄的买卖,爱卿作何解释?"

殿外忽传急报,陕西八百里加急文书送到。康熙拆开火漆封印,竟是按察使弹劾施世纶"勾结匪类、残害士子"的奏章。附带的血书按满三百儒生手印,最后一枚指印缺了小指——正是被蛇毒箭所伤的典史!

施琅忽然剧烈咳嗽,袖中飘落张泛黄纸笺。太监捡起呈上,竟是二十年前黄河剿匪的阵亡名录,张文焕之父张永贵的名字赫然在列。老将军颤巍巍跪下:"老臣教子无方,竟不知世纶的典史...原是忠烈之后。"

康熙抚掌大笑,震得梁上积雪簌簌而落。皇帝亲手搀起施琅,却将翡翠扳指掷入炭盆不待回答,康熙转身扫视群臣:"万历朝有个海瑞,抬棺进谏博清名。朕的施世纶瘸着腿追赃银,宁可咳血也要护住灾民最后一粒米!传旨!江苏巡府施世纶即日署理江宁和安徽布政使,赐穿黄马褂,遇贪墨重案可直奏养心殿”!